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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歲

跋涉篇十三 盡

千歲 九宸 2214 2011-04-28 12:45:21

    心頭隱痛扯緊,馮善伊將凝著花弧的目光斂回,長睫抖顫:“你千說百說都是我入陵宮生子如何凄慘。卻忘了考慮一點(diǎn)?!?p>  花弧愣了愣,垂詢以望。

  “我如果不要這個(gè)孩子呢。”馮善伊冷漠地以袖掩住自己的小腹,“沒有人會(huì)知道他的存在,陵宮也好,魏宮也罷......沒有人......因?yàn)槲铱梢宰屗辉鴣磉^?!?p>  “這層?!被ɑ≌?,緩緩道,“臣尚未考慮?!?p>  “既然是不能存在的生命,又是會(huì)為我?guī)聿豢深A(yù)計(jì)危難的惡種。”馮善伊扶著古樹站起身來,癡癡笑,“即便是天皇老兒的金貴命格,我也不屑?!?p>  “娘娘?!?p>  馮善伊別過臉去,只有一只眼落下淚來,怎么辦,她要生存,活著還有許多事要做。終究不可以為了任何人放棄自己前行的路,包括自己的孩子。為什么這孩子來得偏偏不是時(shí)候,早一時(shí),晚一時(shí)皆好......

  她閉上雙眼,冷風(fēng)散去那一束涼淚。

  “送我回去。”她轉(zhuǎn)過頭,盯著花弧,“把我看作自私的母親罷。不,連母親的資格都沒有。因?yàn)槲易霾坏健榱撕⒆臃艞壸约旱娜松?,放棄?jiān)持許多年的道路,我做不到?!苯K有一日,就是死也要爬回京師爬向魏宮,姑姑在等自己,春在等,赫連在,所有人都在,只有她不在的魏都,是一生羈絆。

  花弧垂下頭,閉上紅腫的目。

  果真......還是這樣。

  他嘆了一口氣,李大人預(yù)見到的最差結(jié)果,果然是這個(gè)女人最后的選擇?;蛟S,她真的是這樣的女人。而李大人說,也只有這樣活著的女子,才可以走上那條通往千歲萬劫無復(fù)的道路。她把每一條路都視作死道,沒有退路,是這樣堅(jiān)決而堅(jiān)持行走的人生。

  “我不明白。”走在前面的馮善伊漸回過頭來,“那個(gè)人,為什么要以死替我瞞天過海?!?p>  花弧蒼白苦笑:“李大人本是命不久矣的人。只不過以他殘存的性命替人著想而已。娘娘可還記得他腕上久不能愈合的傷口?!?p>  馮善伊點(diǎn)點(diǎn)頭,沒有說話。

  “那是由山間毒藤割傷未能及時(shí)清理,而后毒素入膚理血液,再至骨髓。”花弧哽咽,喘息著道,“自中毒至毒發(fā)潛伏一月,后一月受折磨而亡,平常人要兩個(gè)月。李大人用了余兩月護(hù)送你入朔州,甚至還多活了些日子。最后十幾日,他都在強(qiáng)力支撐。直到......將您交給我?!?p>  “你這樣說。”馮善伊停下步子,看向月圓中天,星辰繁密,光芒灑在她面龐上,她輕輕閉上眼睛,“倒是讓我負(fù)疚少些,還是多些?!?p>  “李大人是想您能離開是非之地,就此逍遙自在。”花弧隱隱握拳,“跳下城樓乃是大人的心結(jié)。十年前,他親自看著自己母親跳下城樓自絕,李大人說他那時(shí)本也該同母親一樣,死在您之身后。十年后,他只不過選擇了一種在母親左右,也更為接近您的方式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p>  “是嗎?”她最后喃了一聲,舉步而前,月光遍地的前路越發(fā)明晰,她走在風(fēng)中,行得平靜。無論那是不是他的初心,她的心意依然穩(wěn)如磐石。為什么要選擇跳了她身后呢。自那年被父親轉(zhuǎn)去肩膀的那刻起,她便成為了這樣的人,永遠(yuǎn)不能回身的人。

  馬車重新調(diào)轉(zhuǎn)方向,迎著來時(shí)路奔去,身側(cè)方媽抱著潤而沉沉睡去。小眼睛亦和小西施相擁而眠。馮善伊笑了笑,只有自己那么孤獨(dú)。她挑開一角窗簾,凝著寂靜的夜色環(huán)繞城郊,凝著繁星沉沉,映出赫連與拓跋余的容顏。那樣輕松而又釋然,他們?nèi)缃袷腔畹米铄羞b的人了。現(xiàn)在那月白星辰之上,又添了一人,他或許不會(huì)笑,只會(huì)抿緊唇冷冷的注視。

  掌中木蘭珠花越握越緊,抬至目前,她笑得目中閃出水光:“是你搖醒了我。也是你,讓我活著去贖罪。所以不能逃啊,逃了依然是狗。我還有好多罪要贖回來,才可以像人一樣站起來。總有一天,我要讓你們看到?!?p>  三日后,馮善伊終于抵達(dá)了云中祖先陵墓所在的大漠,真如流言所說,陵宮所處之地一派荒蕪,臨最近的縣尚有半日車程,三千云中侍衛(wèi)守護(hù)著這一群鮮卑先靈。一并同來的罪仆有部分留下,另一部分遣去軍中做苦役。進(jìn)入陵宮的第一日,便由守陵的女宮人送來素色白衫,言道宮陵中只能佩戴穿著兩色衣物,非黑即白。于是那些隨箱而來的華衣錦服,只得大方的送給逗留陵宮數(shù)日又即日要出發(fā)去軍中的婦人女眷。

  “奴婢叫綠荷?!倍怂厣赖呐畬m人隨即自稱著,“陵宮的下人不多,奴婢不僅要伺候您,還要負(fù)責(zé)監(jiān)督陵宮服罪的大小宮嬪?!?p>  原來,她就是那個(gè)綠荷。馮善伊先是望著她愣下,果真覺得這宮人骨子里有抹不去的傲氣。英氣逼人的眉眼,似有幾分與太武帝相近的神色。綠荷見馮善伊盯得久了,不悅地皺了額頭,馮善伊笑了笑,移開了目光。

  “我宮里有個(gè)奴婢,叫青竹,你們名字倒是相稱?!彼f著推了一把滿匣子的珠花金簪,怕是這些再用不上了,“這陵宮里,身份如我的娘娘有幾個(gè)?”

  “從前有四五個(gè)。”綠荷稟著,“多是太武帝的舊妃子。”

  “我可是要給她們行禮問安?!?p>  “娘娘不必。”綠荷再道,“她們都是死人了?!?p>  珠絡(luò)砸地,馮善伊抬頭看了她一眼:“你從前服侍過的那位娘娘?”

  “也不在了?!本G荷滿目平靜,“是太武帝舊東宮的昭儀?!?p>  馮善伊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在這里多久了?”

  “奴婢生在這里?!?p>  “生來就守著這些死陵墓?!瘪T善伊頗有些訝異。

  “是。”綠荷應(yīng)了一聲,稍垂了眸,“奴婢還有些事情要打理,娘娘要是沒有吩咐,奴婢這先退下?!?p>  “你去吧?!瘪T善伊再一做打算,又?jǐn)r住了她,“你知道先帝的陵墓在哪?”

  綠荷冷一笑,輕蔑道:“這里的先帝多了,宗上祖先,不論出身,概都封了先祖皇帝。娘娘是問哪一位?”

  “最近的那位?!瘪T善伊仰起頭來,看著她,“拓跋余?!?p>  綠荷將頭垂下去,靜道:“娘娘初入陵宮,應(yīng)先向祖先行禮問安?!?p>  “我知道?!瘪T善伊捻了捻素衣袖口,“但是——”

  “明日辰時(shí),奴婢會(huì)領(lǐng)娘娘前去那一位的陵寢。”

  馮善意一瞬間的彷徨,那一位,何時(shí),他竟成了那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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