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著桌上那張房卡,如同看這一個可怕的病原體,仿佛碰一碰它,就會染上絕癥。
今天為什么我要答應(yīng)和林則楚吃飯?如果我不來,事情是不是就不會發(fā)生?李牧寒不讓我參與這個單子,難道他早就看出來林則楚不懷好意?
我真蠢!為什么我一點也沒有看出林則楚的用意?可是陳晨明明說過,他是一個很正派的人,在公司內(nèi)外口碑都很好……
我茫然站起身走出餐廳,整個城市的燈光亮了,街上車水馬龍,有人行色匆匆,有人滿面笑容,為什么只有我,像一個從瘋?cè)嗽豪锾映鰜淼牟∪艘粯有膽芽謶帧⒉恢耄?p> 路過一個很大的mall,我停下來看那輝煌壯麗的櫥窗。那么華麗的衣飾,那么得意的招搖,有幾個人是通過光明正大的方式得到它們?真正心底光明、內(nèi)心強大的人,需要這些虛榮的裝裱嗎?
我不知道自己站在路邊看了多久,低頭的時候,赫然發(fā)現(xiàn)自己還捏著那張房卡。我把它扔到路邊的垃圾桶里,揚手叫了一輛的士,倉皇逃離了這個荒唐的夜晚。
那天晚上,我把手機關(guān)掉了。第二天早上醒來,發(fā)現(xiàn)沒有未接來電信息,也沒有未讀短信。林則楚沒有找過我,沒有任何人找過我。
我心里暗暗祈禱,希望這件事就這么過去,更希望不要影響到公司的單子。
接下來的幾天,盡管我一直戰(zhàn)戰(zhàn)兢兢,但事情似乎沒有任何異常。我像一只等待世界末日的兔子,每天迎來的都是太陽照常升起。我們公司和云城的合作還在繼續(xù),甚至進展得很順利,聽李牧寒說,再過幾天,張總就要和云城那邊簽訂合約了。
我的心也漸漸放了下來。
和云城地產(chǎn)簽訂合約的前一天,發(fā)哥意氣風發(fā)地走進策劃部,宣布他來做東,請全部門吃飯唱K,提前慶祝我們拿下了這筆一千萬的大單子。我對“云城”兩個字已經(jīng)有心理障礙了,于是推說自己身體不舒服,想躲過飯局。
發(fā)哥拍著我的肩膀豪情萬丈地說:“梅朵,你可是大功臣??!多虧你那個同學在云城做秘書,這個單子有一半是你的功勞,不去不行哦!”李牧寒也勸我說:“梅朵,難得大家這么高興,你就去坐一下吧,如果實在是不舒服,我可以提前送你回去?!?p> 那天晚上,所有人都玩瘋了。唱K的時候,我坐在角落里,茫然地看著大家爭搶麥克風。李牧寒不聲不響地坐到我身邊,關(guān)切地問:“梅朵,你怎么了?”
我微笑搖搖頭,說:“沒什么呀?!?p> “為什么一整晚不說話?”他看上去真的有點擔心。
我強打精神,嬉皮笑臉地說:“因為大家的歌喉太令我震驚了。李總,你覺得他們是實力派還是體力派的?”
李牧寒被我逗笑了,說:“是暴力派的。”
我們又沉默了一會,我問:“明天真的要簽合同了嗎?”
李牧寒說:“是啊?!?p> 如果這件事真能如此解決,我也算功德圓滿了。世上沒有完全干凈的事,只要公司能拿下單子,大家年底能加獎金,我受點惡心也不算什么,而且也沒有什么實質(zhì)上的損失。
不過就是被一只碩鼠爬過了手背,不過就是吞了一只蒼蠅而已。
我回過神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李牧寒一直盯著我看。我正要發(fā)問,他站起來說:“我看你臉色是真的不太好。我送你回去吧。”
我也站起來說:“李總,我沒什么事,就是有點累。這里這么多人,你還是別走了,我自己回去就好?!?p> 李牧寒堅持要送我回去。出了門,我自己揚手叫了的士,然后鉆上車一溜煙跑了。走出去好長一段路,再回頭看時,我隱約看到李牧寒還站在路邊。
我擔心他是不是看出什么來了,又拼命安慰自己:等過了明天就好了,等明天簽了合同,一切塵埃落定就好了。
第二天一早,我來到公司,默默地打開電腦開始工作。上午十點,本來應(yīng)該去云城簽合同的發(fā)哥和李牧寒早早的就回來了。李牧寒回來后,進總監(jiān)室放下東西,然后又匆匆跑上樓去和發(fā)哥開會。他經(jīng)過門口的時候,看了我一眼。
我突然開始心慌起來。
過了一個多小時,李牧寒才回到總監(jiān)室。我拿著他前幾天布置給我的策劃案走進總監(jiān)室,李牧寒耐心地一頁頁看完,然后又提了一些修改建議。他的表情很平和,一點也看不出來異常。
他把策劃案還給我,然后平和地直視著我的眼睛。我有點心虛,但還是鼓起勇氣問:“李總,云城的合約簽了嗎?”
李牧寒平靜地說:“沒有。出了一點狀況。林則楚今天上午突然說,他們總裁看過了策劃案,提出了一些修改建議,所以合同簽訂延期了?!?p> 我大吃一驚,問:“可是策劃方案他們總裁之前不是應(yīng)該看過的嗎?”
李牧寒淡淡地說:“理論上是。”
我心里一團亂麻,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李牧寒說:“這件事情我和張總會處理的。你做好手頭的策劃就好,沒事的話你先出去吧?!?p> 我默默地轉(zhuǎn)身離開,李牧寒突然又叫住了我,說:“梅朵,如果遇上什么事自己決定不了的,你可以來找我?!?p> 我愣住了。他又笑了笑,指了指我手上的文件夾,說:“我是說那個策劃?!?p> 我醒悟過來,連忙點了點頭,然后匆匆逃離了總監(jiān)室。
我剛回到座位上坐下來,手機就響了。拿起來一看,又是那個6個8的號碼。仿佛死神降臨,我從頭涼到了腳心。
手機一直在響,我好一會才醒悟歸來,趕緊把手機調(diào)成無聲狀態(tài),然后捂著那個不停震動的炸彈跑進樓梯間。
手機執(zhí)著地震動著,我瞪著那個惡魔似的電話號碼——這顯然是最后通牒了。早上,他剛剛推遲了合約簽訂,這是時候打電話給我,顯然是別有用心的。
就在電話即將因超時而掛斷的時候,我接通了。里面?zhèn)鞒鰜淼?,依然是林則楚儒雅沉實的聲音:“梅朵,上次你不告而別,讓我很傷心啊?!?p> “……”
“對了,你送給我的那兩本書,我都看了,真是受益匪淺。所以想特意打個電話來謝謝你。”
“……不客氣?!?p> 沉默了一會,他輕聲問:“梅朵,我們還是朋友嗎?”
我想吐。林則楚又說:“上次的事我很抱歉??赡苁俏姨绷耍乙詾椋覀兌际浅赡耆恕?p> 我腦中浮現(xiàn)出他讀著佛經(jīng),靠在床上等女人送上門的樣子。
成年人就可以隨便上床嗎?!成年人就可以任意賣身嗎?!我氣得肺快炸了,幾乎要沖口而出破口大罵,但只能緊緊搖著牙齒強忍著。
林則楚還在繼續(xù)他的自說自話:“梅朵,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道歉,今天晚上,還在老地方,好嗎?”
我不置可否,他沉沉地笑了兩聲,然后就掛斷了電話。
他是吃準了我不可能不去。云城地產(chǎn)那個一千萬的單子就壓在他手里,他說給哪家廣告公司,就給哪家廣告公司。
我攥著手機回到辦公室,絕望地坐了下來。
我覺得自己的腦袋快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