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了雅涵的大殿,距鷹帝那股陰鶩的氣息十丈開外,了然長吁一口氣,情緒忽然大好。能與雅涵相逢,自是喜出望外。而有她在,自己離開這鷹宮的希望便多了幾分。
秋日的鷹宮美得有些不真實,奇花異草在這溫暖的氣候下,依然爭奇斗艷,比起那除了御花園便寸草皆無的紫禁城,這禁宮少了多少寂寥?
“自認識小姐來,沒見過小姐心情這么好呢!”小甜在一旁笑道。
“是么?”了然輕閉雙眸,深吸了口氣,心中連日的陰霾似乎都盡數(shù)散去了。睜開眼的瞬間,笑顏大開,直瞧得小甜有幾分發(fā)愣。
而此刻正等在殿中的鷹浩,遠遠地便感覺到了,那抹杏黃色身影帶著的明媚歡快的氣息,仿若瞧見了春花怒放,綠草悄長,原本有幾分慍怒的心情,立時撥開云霧見天明了。
“你到底跟那公主說了什么?”鷹浩瞧著眼前的人兒,面上依然假意掛了幾分慍色。了然尚未反應過來,卻見鷹浩又似想起了他事,急問道,“你剛剛?cè)チ四睦铮俊?p> “連日在床上躺得悶了,便跟小甜去御花園走了走,想透口氣。卻不想遇見了皇后?!绷巳灰婜椇泼媛对屔?,更有幾分擔憂,便接著道,“卻不曾想,皇后竟是我昔日的姐姐。難得相見,便到她宮中敘了敘舊?!?p> 鷹浩似是也不曾料到了然竟與皇后會有這般淵源,有些意外。但轉(zhuǎn)而又說,“也好,免得你在這宮中太過寂寞。有空時時到皇后殿中走動走動!”
經(jīng)此一茬,鷹浩的臉色倒已不似剛見時那么陰沉了。
只是,問清了了然的去向后,鷹浩也并未忘了最初的來意。但瞧著了然如寶石般的眼眸,口氣卻不自覺地軟上了幾分:“你到底跟那公主說了些什么?弄的她這兩天整天來煩本王?”
了然的心中有幾分好笑,但她畢竟不愿過多攙和此事,因此只是避重就輕地隨口帶過,“公主之事,我又如何知道?殿下還是應該去問公主本人才好。”
不等鷹浩開口,了然又提起他事,“剛好殿下今日來了,本想前幾日便與殿下說的,我就這么一直占著殿下的床榻終是不妥。如今我身子已是好了,還請殿下搬回來,幫了然安排其他住處吧!”
“殿下?你何時又會拘禮了?還是像以前一樣叫本王的名姓吧!”鷹浩臉上有幾分不悅,“住處的事情你不必操心,大殿你先住著。本王未覺不妥,誰敢說不妥?”說罷也不再理會了然,自行出殿去了。
了然見終于送走了這座“瘟神”,松了口氣。如今遇了雅涵,她去意更甚,便無論如何不想再與鷹浩有過多瓜葛了。
“小姐今日累了吧,奴婢伺候小姐擦把臉,先歇息會兒吧!”小甜手里已經(jīng)絞好了一塊熱巾帕,一如以往的貼心。
了然歇下后,心中對恢復功力又多了幾分急切。如今雅涵貴為皇后,幫自己找些藥材應是有希望。只是今日偏偏趕上了鷹帝到雅涵殿中,終究是沒來得及說。她心中惦著這兩日還得再去尋雅涵一次,便漸漸入夢了。
難得這一覺睡得香甜,夢中似乎又回到了當年的漪羅坊里,身旁還是那幾個對未來充滿期盼的孩童。當年已有大家風范的雅涵許著愿:“愿得一心人而已!”那時的歲月其實真是美好。
睡意朦朧中,卻竟是被人推醒了!睜眼一瞧,見小甜滿臉歉意地看著自己道:“小姐莫怪,實在是有貴客來了,怠慢不得,所以奴婢自作主張擾了小姐的好夢了!”她見了然已然起身,又道:“奴婢先伺候小姐梳洗見客,回頭小姐再責罰奴婢吧!”
什么樣的貴客?
平日里即便是鷹浩來了,抑或是秦國公主來了,只要自己正在睡著,小甜也必定會替自己擋客的。
什么人比他們的身份還尊貴?
簡單地梳洗了一番,拿涼水沁了沁臉,趕走了睡意,才閑閑地問道:“究竟是什么貴客?”
自己又不是主人?何來貴客一說?
“是仙長姑姑來了!”小甜面有喜色:“奴婢托小姐的福,還是第一次得見姑姑天顏呢,真正如仙女下凡哦!”
仙長姑姑?了然心中略一思索。她幼時愛讀閑書,對鷹國的風俗也略知一二。記得當日書中曾有記載,鷹國除皇室擁有無上的地位外,還有一謫仙派為全民敬仰。傳說謫仙派的第一代發(fā)源人為天上的上仙,他心懷慈悲之心,下到凡間造福萬民。而謫仙派的最高掌門人被稱作尊長,只是尊長一般不與世人接觸,倒是其門下的仙長姑姑,會時常入世教化民眾。
仙長姑姑身份十分尊貴,且傳承方式奇特,據(jù)說一般都是上一世仙長姑姑在位之際,會于夢中受仙人指點,醒來后便會遵仙人指示,遣人去相應的地點尋找,必能尋到下一任繼承人。因而仙長姑姑一般都是自幼童時期,便跟隨在上一任姑姑身邊接受教化傳承的。
謫仙派向來只管道德教化,從不染指商業(yè)、農(nóng)業(yè)或是軍事等俗世之事,因而與皇室倒也一貫交好,并無沖突。由于鷹國全民敬仰謫仙派,因而即便是皇室帝后見了仙長姑姑,也得躬身行禮,足見姑姑之地位尊貴。這也難怪小甜見了仙長姑姑,竟硬要將了然搖醒了。
在了然想來,這謫仙派大約與上一世的宗教有些類似,只是畢竟沒有接觸過,卻也只是憑空猜測罷了。如今聽說仙長姑姑來了,到底有幾分好奇,卻不知這姑姑是怎樣的人物?又不知她這般尊貴的人物,為何會來拜訪自己?
思緒飄飛中,已隨著小甜出了內(nèi)殿。抬眼見外殿門口處,有身著一襲月白色紗衣的女子,正靜靜地瞧著殿外。單瞧那身形背影,倒確有一絲空靈之感。只是那姑姑不知是看殿外的景色過于出神,還是壓根兒沒有聽到自己與小甜的腳步聲,卻并不回轉(zhuǎn)身來瞧自己。了然揣測怕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只是無論身份再怎么尊貴,如今既然是上門拜訪,卻一副如此倨傲的姿態(tài),到底失了幾分氣度,多了幾分塵世的俗氣,了然不覺有幾分失望。
“見過仙長姑姑,我們小姐出來了!”聽小甜此言,那姑姑依然不動聲色,小甜卻不以為杵,依舊滿面喜意。在她瞧來,能與仙長姑姑說上幾句話,已是三生有幸了。小甜瞧了瞧了然,了然心領神會,心中暗嘆一聲,言道:“怠慢仙長姑姑了,小女子不巧正在午憩,怕污了姑姑法眼,不得不簡單梳洗了一番,倒害得姑姑久等了!”
那高貴的身形,這才有了一絲漣漪。仙長姑姑慢慢地轉(zhuǎn)過身形,不出一語,倒是先將了然上下打量了一番。她平日大約高高在上慣了,并不覺得失禮。
了然如今終于得見這仙姑容顏,倒不自覺地暗吸了口氣。此女固然如尋常鷹國女子般高顴骨高鼻梁,但卻恰給人一種出世之感,雪白的肌膚吹彈可破,棕色的眸子竟似要將人吸了過去,難怪鷹人見了莫不浮頂膜拜。
“仙玉再逢小姐,甚感榮幸!”仙長姑姑終于開了尊口,聲音回蕩在這偌大的宮殿里,頗有空靈之感。
竟是仙玉?
榴花會上見過的仙玉么?
如此說來,其實二人已經(jīng)有過一面之緣了,當初紅玉郡主帳中諸人癢癥發(fā)作時,仙玉正在其中。不過,其當時以輕紗掩面,了然并沒有瞧見她的容顏。
只是,不知這仙玉以仙長姑姑之尊,為何以一區(qū)區(qū)使者的身份,屈尊前去鸞國拜壽?此外,這明明不理世事之人,榴花會上的一曲為何竟有錚錚殺意?
了然心中有幾分訝異,將仙玉請入殿中奉茶招待。但這仙玉卻尊口難開,自己已然虛禮了幾個回合,仍不見其道明來意,心中更有幾分不喜,面色便也清冷了下來。
“榴花會上小姐大才驚為天人,仙玉日夜不忘!”仙玉終于開口言道。
原來,紫瑛與皎云二人配合代名之事,并不曾瞞過仙玉的耳目?但此事本無傷大雅,且時過境遷,了然早已不放在心上,因而也只是微微一笑,謙道:“不過雕蟲小技,不值一提!”
“那小姐所贈禮物,又該如何說呢?”仙玉面上依然一片冰冷,偏偏身旁的小甜瞧得滿眼冒光。
了然心中撲哧一樂,立刻賠罪:“了然當日一時淘氣,冒犯了姑姑,還望恕罪!”心中卻琢磨著自己當日究竟太過大意了,有番梨女子發(fā)現(xiàn)在先,而這仙玉也是心知肚明。
仙玉依然是滿面冰意地瞧著了然,“小姐才藝過人,不必妄自菲薄。后日這宮中設有中秋宴,屆時還望小姐能不負眾望!”
中秋宴?宮中的宴會?
了然心想這種事最好躲得越遠越好,口中自是連連推辭:“小女子此等身份,參加中秋宴不免污了眾位娘娘的耳目,還是不便去了?!?p> 仙玉卻不等了然話落,已然轉(zhuǎn)身:“既是我的邀請,哪位娘娘敢對你說三道四?”說完,人已去了。
仙玉飄然離去后,了然面上只余一絲淡然。
“小姐對那秦國公主尚有幾分客氣,為何對仙長姑姑反倒是冷冰冰的?”原來小甜也看出來了么?
只是她哪曾知曉,那秦國公主不過是陷入情網(wǎng)的有幾分善妒的女子罷了,并無大害。而這仙玉?雖掛著仙長姑姑的名頭,但到底不過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女子,心機城府卻如此之深,且對自己無一絲善意,才是真正不好相與的。
中秋宴么?怕是鴻門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