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的后山,靜靜地聽著我的哀嚎;灰蒙蒙的天空,似乎感覺到我的悲涼,淅淅瀝瀝,下起雨來;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進涼亭,呆呆地坐下,無奈地望著遠方……
不知道過了多久,園藝系開課鈴聲響了,我被驚醒,恍恍惚惚,沖進雨幕,豆大的雨點兒敲在頭上,冰冰涼涼,不一會兒,便全身濕淋淋地,猶如水中泡過一般。
走到教室門口,站定,不一會兒,一汪水漬便呈現(xiàn)在地板上。顧不得童鞋們和老師驚詫的目光,我失魂落魄地走進教室。側(cè)目見陳彩霞向我揮手,便朝她走過去,靜靜坐在她身邊兒。
老師短暫的停頓之后,繼續(xù)講課了,無非就是實習(xí)總結(jié)。我夢游似的看著老師,雖然他的聲音很宏亮,他的喉結(jié)一動一動,他的嘴唇上下飛舞,但是,我什么都聽不見……脊椎被冰涼的衣服浸得生痛,我漸漸不支,上眼皮和下眼皮不停地打架,遂附在課桌上,睡了過去……
血,一望無際的血海......
父親母親,我又一次看到他們燒糊了的尸體。
我無力地坐在地上,拉著他們的手,絕望地哭著……淚,化成了一條河,緩緩地流淌在父親母親的身旁。仿佛奇跡一般,他們變成了溫暖慈祥、完好如初的樣子。他們站起身,望著我,笑著,遂轉(zhuǎn)身離開。我跟在他們身后,走著,跑著,飛奔著,漸漸地,我依然被他們?nèi)酉拢麄兊谋秤昂芸煜г谖业囊曇爸小?p> “父親母親,等等我啊,等等我啊,我跑累了,我想跟你們在一起?。 蔽曳砰_嗓門,拼命喊著,放聲大哭。
“孩子,我們遲早都要離開你的。你要明白,是你的,終究是你的;不是你的,無法強求??!”母親的聲音,通過薄薄的晨霧,擴散在天空中……
“母親,我不強求,我只想跟您一起走,請帶上我吧!”我攤開雙手,仰望天空,懇求著,再次絕望地喊著、哭著;跌跌撞撞,走到懸崖邊上,俯瞰足下的萬丈深淵,我毫不猶豫,飛身躍下……
“明月明月,醒醒,醒醒?!彪鼥V中,一雙溫暖的手,覆上了我的額頭,冰涼冰涼的毛巾,貼在我的臉頰上,我,慢慢地睜開雙眼。
閃現(xiàn)在眼前的,是關(guān)仕翰黑黝黝的眼睛,潮潮的,充滿焦慮;他握著我的手,眼圈兒紅紅的。蒼白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的身上,看上去那么落魄,滿臉滄桑。
我環(huán)顧四周,陳彩霞、楊子、小曹、莫芳兒,倆左倆右,圍在我的床邊兒,她們關(guān)切地看著我。
“我這是怎么了?”一開口,沙啞的聲音嚇了我一跳。
“明月,你發(fā)燒了,燒糊涂了。我們請男生背你回你的公寓的?!睏钭尤嗳嗥>氲难劬?,接著說:“你睡了三天三夜,校醫(yī)到這兒給你輸了液。我們還在想,如果今天不醒來,就送你去住院了!”
“喔--.”我了然,扯開嘴唇,勉強一笑:“幸虧,我,今天醒了。我可不喜歡,醫(yī)院,那股刺鼻的藥水味兒?!?p> “來,明月,喝點兒粥吧,關(guān)仕翰煲的?!辈氏紡目蛷d端來一碗粥,小心地坐在我的側(cè)邊兒,舀起一勺,慢慢地遞到我唇邊。
我用手撐身體,卻頭暈?zāi)X脹,一陣兒虛脫。莫芳兒趕緊塞來一個枕頭,靠在后背。
關(guān)仕翰接過碗兒,笑笑,一勺一勺地喂我喝粥。
勉強喝完,我重新躺下,埋頭繼續(xù)睡了。
我,很少生病,哪怕是小小的感冒,都沒有生過;
但,現(xiàn)在,就這么一個小小的感冒,竟讓我臥床一周。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關(guān)仕翰每天都呆在我的公寓,給我煲粥,喂粥,一周了,我骨瘦如柴,他竟然也骨瘦如柴。
再次醒來,頭竟不痛了。但卻腰酸背,我掀開被子,卻發(fā)現(xiàn),自己里里外外,衣服全被換了個干凈。
陳彩霞幫我換的吧?
還是關(guān)仕翰換的?
我忽然捂著臉,臭大了。
晃晃悠悠,我晃晃悠悠地下了床,走到客廳,看一眼陽臺,外衣外套,內(nèi)衣內(nèi)褲,全被洗得干干凈凈,掛在迎風(fēng)口。
陳彩霞幫我洗的衣服吧?雖然我有洗衣機。
還是關(guān)仕翰幫我洗的?雖然用了洗衣機。
呃,悲催啊,這個病生得好丟人??!
屋子里里外外,被關(guān)仕翰收拾得干干凈凈。門窗全部打開,茶幾上,擺了一大束玫瑰和百合,香香的彌散在屋子的每一個角落。
關(guān)仕翰在廚房里忙碌著。
我悄悄地坐在客廳,靜靜地看著他。
他暖暖地揚起嘴角,眉頭微微皺著,用湯勺小心地在鍋子里攪著,小火熬著粥片,我努力吸吸鼻子,隱隱約約,似乎是香菇瘦肉粥。
這些天,為增加營養(yǎng),他忙不迭地為我煲各式各樣的粥。
那修長的面頰,那溫潤的眼眸,每每望去,總讓人心動。
但現(xiàn)在,我想靠近你,卻不敢邁步;想挽著你的胳膊,向你撒撒嬌,卻不敢伸手;每逢我想不顧一切,走到你身邊兒的時候,總有個聲音,在耳邊兒悄悄提醒:沒有未來,何必在一起?
我癡癡地望著,舍不得移開眼眸。
仿佛心靈感應(yīng)一般,關(guān)仕翰忽然轉(zhuǎn)過身,順著廚房門兒望向客廳。
“嗨!明月,你好啦?起床了?”他迫不及待地關(guān)了火,歡樂著沸騰地跑過來。
我望著他,甜甜地笑著,“嗯,吃了你煲的粥,我一下子變好了?,F(xiàn)在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呢!”我伸出胳膊,擺出身強力壯的樣子,向他炫耀。
“好??!趕緊坐著,粥煲好了,馬上再吃一點兒喔。”關(guān)仕翰興沖沖地將我按在椅子上,又匆匆沖進廚房,端著熱乎乎的粥出來了。
我拿起湯勺,舀了滿滿一碗,大口大口地吃著,還得意地望著他笑。可是淚水,淚水,一不小心,落了下來。
關(guān)仕翰愣了,他默默地伸出手,幫我擦掉。
我埋頭使勁喝,稀里嘩啦,粥被我消滅得一干二凈。
“再喝一碗兒吧?”關(guān)仕翰隨手又添上一碗兒。
稀里嘩啦,碗底朝天了。
吃飽了,又想睡覺了。
我簡直就是一頭病豬,又乏乏地躺在了床上。
關(guān)仕翰小心翼翼地給我蓋上棉被。
再次醒來,已經(jīng)深夜。
我拉開窗簾,眺望遠方。樓底下,昏暗的路燈中,一倆銀灰色的車,正對著我的窗戶。我意識地掃了掃車牌,A6890,咦?那不是肖遙遠的車嗎?他的車怎么會停在這兒呢?夜色朦朧,月光明凈。小區(qū)側(cè)邊兒的空地,一個朦朧的身影,依靠著樹,忽明忽滅地吸著煙。那清清瘦瘦的樣子,越看越眼熟,哎--?就是肖遙遠啊!深更半夜,他站在這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