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接到消息后,劉常滿自然的要分析一下這些消息的含意。
然而這次,劉常滿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想不明白,這么大的事情,劉邦為什么會聽一位初次見面的客人的勸,更是想不出那位客人為什么要勸劉邦不要前往彭城借兵。因為劉邦本來就是去借兵的,這一停下來,此行任務勢必無法完成。
理不出頭緒的事情,就不再去想,這倒是劉常滿的一貫作風。不過這次劉常滿心里覺得很不舒服,仿佛丟了什么東西似的,有種深深的失落感。仔細思量后,劉常滿突然發(fā)現(xiàn)了原因。
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為韓信走了!
劉常滿本來就不是個愛思考的,思路也算不上特別清晰,要不然也不會憑著體育特長才混了個三流大學。所以雖然他腦子里確實裝了不少超越這個時代的知識,但卻必須得有了什么事情刺激到他,才會促使他積極起來。
比如說幫呂澤走私換馬的事情,這走私的辦法,完全是因為看到呂澤經(jīng)商換馬的套路后才想起來的。而如果沒有路上騎馬坐車的痛苦,他就絕不會想起對馬具和車軸進行改進;倘若沒看到呂臺的博陸,他也很難想起做幅象棋出來玩。
他就是這么一個人,有了眼前東西的刺激,他才能想到一些東西,而且還非得手邊有合適的條件。就象那個蒸酒用的青銅器一樣,有了機緣才能想到它是做什么用的。
至在深度思考,很好的分析局勢,甚至能深謀遠慮,什么什么之中、什么什么之外,那就更不是他這簡單腦瓜所能做到的。
象那次散播謠言,把使用了先進技術的大車換給匈奴太子冒頓,想把馬蹄鐵獻給月氏王等等,這些事情可能造成的不良后果,劉常滿事前根本沒做考慮,只是臨事起意罷了。倘若換了個深謀遠慮的,絕對不會這么做得這么蠢。
正因為劉常滿不愿過于深入的思考問題,做事又全憑興趣愛好,所以對于歸納信息、分析時局這些東西,劉常滿是極不喜歡的,其實一直都是韓信替他的做的。以前劉常滿沒感覺到,如今韓信一走,劉常滿這才明白過來。
韓信總是將各種信息綜合起來,分析出一些頭緒后再與他探討。到了這個時候,劉常滿腦子里已經(jīng)提前知道的歷史知識,就往往能夠起到引導作用,使韓信在驚嘆小公子果然天賦奇才之余,順便得出最切合實際的結論。
當然,由于結論總是和劉常滿一起探討得出的,所以劉常滿心里,自然而然的也就認為,這些結論本來就是自己分析得來的。
如今韓信走了,劉常滿這才發(fā)現(xiàn),沒了韓信的引導,自己在局勢分析上,其實什么也做不了。象這次劉邦去留縣的事兒,自己根本連這些信息到底代表什么意思都看不出來,更不用說分析出留縣、彭城一帶的局勢走向了。
“唉,想不明白就算了,看樣子我根本不是什么天賦奇才嘛。別說和韓信、阿爹這些人尖子比了,就是跟我大舅、丁復這些人比起來,也不見得我就高明到哪兒去嘛。”劉常滿突然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真實水平,心里不由得有些索然無趣。
“要不從此以后,就做回我這九歲兒童的本份來?”劉常滿晃了晃腦袋,然后抬頭看著面前正在蕩秋千玩的表妹呂云。
“云兒,想不想再蕩得高點?”劉常滿笑著問正噘著嘴怪呂祿不肯把自己蕩得高點的表妹。
“好呀,常滿哥哥蕩得最好了!”呂云咯咯笑著,突然兩手抓住秋千繩站了起來,把在旁邊看著的呂祿嚇了一跳。
“好妹妹,你慢點,要是摔下來,爺爺非得打死我不可!”呂祿大叫道。
“哈哈,云兒抓緊了,我來替你蕩高點!”劉常滿卻不管呂祿,飛快跑了過去,抓住秋千底猛的替她蕩了起來。
“啊噢,啊噢!”呂云又是開心,又是害怕的尖叫聲,響徹呂莊。
“常滿呀,小心點,你舅舅可是準備把云兒嫁給你做老婆的,你要把她摔壞了,以后就得娶個瘸腿的!”呂老太聽到呂云的尖叫聲,急忙從屋里出來,看到是劉常滿在和呂云玩,笑著說道。
“沒事兒,瘸腿的我也要,哈哈哈!”劉常滿笑著回答了外婆。
這種事情,父母是開不得玩笑的,因為他們一說出來就得當真,但爺爺奶奶是不礙的。其實在農(nóng)村,不光是在這些事情上,很多事情上都是“祖孫不論,父母當真”,這是長久以來的傳統(tǒng),爺孫輩之間要比父子輩隨意得多。
因此以前呂釋之拿這件事開玩笑時,曾經(jīng)被呂雉好好的數(shù)說了一頓,但呂老太開起玩笑來,大家都笑嘻嘻的聽著。劉常滿當然知道這種傳統(tǒng),也就笑呵呵的答應著外婆。
但這樣一來,呂云可不干了。她狠狠的剜了表哥一眼,又叫道:“奶奶,你怎么老說我的事兒呢!你為啥不說她們幾個呢?”
“那不是就你和你表哥好嘛?你看人家?guī)讉€都自己在房里玩,就你最愛出來找你表哥瘋了!”呂老太逗起孫女來。
“哼,說你說,我就是要出來玩。她們最沒意思了,天天在那兒學繡花,悶死了!”呂云想了半天,還是決定照自己的意思來。
“你就瘋吧??茨闵抖疾粚W,到時候找不到婆家!”正好從房里出來的大舅母張氏,聽到呂云說話后笑罵道。
“人家云兒才不怕呢,這不常滿剛才都說腿瘸了也娶她呢,是不是云兒?”呂老太說道,張氏聽后,莞爾而去了。
“就是就是,怎么了?哼!”呂云又撅起她的小嘴了。
劉常滿發(fā)現(xiàn),自己最喜歡這種氣氛。這種溫馨融洽的田園生活,能讓人心里平靜安寧,充滿了一種淡淡的幸福感。
來到這個世界后,劉常滿體驗了許多在原來的社會里,很難體驗到的感覺。在馬場中的一呼百應,和韓信談論局勢時的指點江山,和呂釋之坐鎮(zhèn)單父時的指揮若定,被人尊稱“公子”“少主”時的傲然尊崇,都不是那時候容易體驗到的。
然而劉常滿總覺得這些體驗里,缺了點什么。雖然這些感覺也很讓人陶醉,讓人感覺仿佛身處云端里一般飄飄然,但那心,卻是空落落的。只有在母親和姐姐身邊,還有這樣在外婆家的院子里,才會真正體驗到那種滿心都是平安喜樂的感覺,自己的心,也仿佛只有這個時候,才算落到了實處。
“看起來,我不是什么能干大事兒人了,我就喜歡做點小事,看點小景色,迷戀點小幸福。難道我果然是個小男人?”劉常滿搖了搖頭,把這些想法又再驅除出去,繼續(xù)陪呂云蕩秋千了。
替表妹蕩秋千的劉常滿,此時已經(jīng)滿心覺得自己是個普通小男人了,不過留守沛縣的呂澤可不這么想。他發(fā)明的馬具、雙轅大車、十章算術,可都帶給了自己不少實踏實的好處。
等那些騾駒子也都裝備了部隊后,呂澤仔細回想,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這支嫡系部隊的建立,有一大半功勞都是外甥的。而呂釋之比他還要依賴劉常滿,現(xiàn)在呂釋之已經(jīng)形成了習慣,一遇到過于困難的事情,就要找劉常滿前來幫忙解決。
第二天一大早,劉常滿又被舅舅派車接往豐邑。
“難道小舅又遇到什么麻煩,要讓我去給他幫忙?還是又讓我進城打探消息去?不過如今是蕭叔叔主持內(nèi)政,他還有什么事情擺不平的?再說城門上都換了當?shù)厝耍l都認識自己,也是肯定混不進去的呀。舅舅到底叫我來豐邑干什么,難道又叫我云看死人頭?”劉常滿坐在車上胡思亂想著。
想著想著,便到了豐邑軍營中,中軍大帳里眾將都在,只是氣氛有點沉悶,估計沒有什么好事兒。
“滿兒,你阿爹那邊傳來消息,說是秦嘉已經(jīng)前往彭城,他沒能借到兵,只好帶人前往拜會駐守留縣的寧君去了。”待眾人坐定,呂澤向劉常滿介紹情況道。
這些劉常滿其實已經(jīng)知道了??纯磶だ铮瑒畹拇蟛糠种匾獙㈩I都被帶上前往留縣借兵了,帳里如今只剩下了丁復、呂嬰、呂忿幾個老熟人,還有就是曹參、紀信、薛歐幾個,都是劉邦的手下,呂釋之和蕭何坐鎮(zhèn)沛縣,并沒有過來。
“你阿爹說寧君為人甚是仁厚,已經(jīng)答應替他向秦嘉進言,借兵于咱們,讓咱們安心等待就是?!眳螡捎终f道。
“大舅,你讓我過來,該是有什么別的事兒吧?”劉常滿直接問了出來。
這些情況自己知道得比呂澤還早,呂澤也早就知道自己在呂莊里有一窩能傳消息的信鴿,沒理由一直說這些沒營養(yǎng)的話才是。雖然劉常滿沒能耐深入分析局勢,但這些人的心理還是能看得出來的。
“是這樣的?!辈軈⒁妳螡捎行┎槐愠隹冢悴蹇谡f了出來:“滿兒,城里頭王陵傳出話來,說是你奶奶病重,讓你阿爹和你回去送喪,他負責你們的安全?!?p> “???!”劉常滿眼圈頓時紅了。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奶奶劉老太對自己和姐姐從來都是慈愛有加。“我上次回去時候還好好的,怎么這么快就……”
“滿兒,據(jù)王陵說她已經(jīng)是不起了的。你阿爹帶兵在外,也沒法告訴于他,只有等他回來后再行進城了。一會兒我便去城上叫王陵把你放進城里去!”曹參說道,看起來他們已經(jīng)是商量過的了。
“好的?!眲⒊M黯然點頭。生養(yǎng)死葬,這是為人子女的本份,父親回不來,劉常滿自然得去代他盡了這份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