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藏住的地方雖然不是皇宮,但也算是講究,里里外外的侍女不下百人,這比大唐天子的配置還要高一些,不過從云知道,這些只不過是蓋蘇文為高藏準備的溫柔鄉(xiāng)罷了。
“高藏皇帝。”
進得屋內(nèi),從云見高藏坐在椅子上發(fā)呆,兩個眼睛暗淡無神,心中不屑,嘴上叫的也不怎么客氣。
高藏似乎是在沉思中被驚醒,微微有些不悅,但一見是從云,立刻啞了聲音,他不是一個笨人,自然看得出唐兵對這位年輕的將軍的畏懼,自然而然的也就認為這個從云,應該是唐軍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物了。
“從將軍,這,契苾何力將軍沒有來嗎?”
從云漠然的望了高藏一眼,看他有些慌張了,才從懷里掏出那封乞降信,扔到高藏的身前道:“契苾何力將軍忙著呢,你看看你們高句麗的大好臣子,你說,這該怎么辦?”
高藏疑惑的撿起信,只看了一眼,臉就變的通紅,似乎看到了天底下最讓他無法忍受的事情一般。
看了一會兒,高藏的心情漸漸好了,沒有想到這個泉蓋蘇文也有這么一天,哼,當然他殺了高藏的父親的時候,高藏表面上順從他,感激他,暗地里卻對他恨之入骨。
當然,為了活命,他不得不委曲求全,無奈蓋蘇文老奸巨滑,做事做的滴水不漏,他身旁的侍女宮娥,全都是蓋蘇文的親信。這幾年來,竟然沒有一個人對他許下的種種好處動心。
“從將軍,這,萬萬不能接受他的投降,蓋蘇文弒君謀反,理應誅其九族。”
從云的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
“這個,我們唐軍本來就是為了鏟除皇帝身邊的奸邪而來的,但如今蓋蘇文已經(jīng)投降,若是還強行進兵,豈不是讓高句麗的百姓以為我們別有所圖,到時民怨四起,我大唐里外不討好,那就得不償失了?!?p> 高藏一愣,琢磨著從云話里的意思,半晌才諾諾道:“那將軍以為如何?”
從云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一字一頓的道:“這樣吧,你寫一封詔書,斥責蓋蘇文為亂臣賊子,并昭告高句麗,說我唐軍是為了拯救高句麗的百姓而來,是為了高句麗的和平而來。蓋蘇文謀逆罪不可赦,無論是你,還是大唐,都不接受蓋蘇文的投降?!?p> 高藏想了一會兒,點頭道:“唐軍如此助我,這是理所當然,大唐果然是天府之國,心胸開闊,待我這就起筆。”
從云含笑點點頭,高藏不知道,一般從云笑的如此開朗的時候,他的手下,總會是血流成河,白骨成山。
………………
這封詔書以有史以來最快的速度傳遍了高句麗,因為是高藏皇帝親筆,所以幾乎所有高句麗的百姓都確信,蓋蘇文是亂臣賊子,而大唐軍隊,則是高句麗的救星。
“契苾何力這個老家伙真是好手段,他什么時候腦筋如此靈活了?!?p> 薛仁貴看完詔書,輕笑道。
沈從沒有答話,只是臉上高深莫測的笑容讓薛仁貴確信,這個神秘的小將,肯定是知道內(nèi)情的。
“這幾天與對方接觸了幾次,不過都是試探性的,蓋蘇文的軍隊如今氣勢低迷,以我的估計,他們堅持不了幾天了,尤其是此詔書一下,他名不正言不順,士兵自然不能盡心為他打仗了。”
薛仁貴點點頭,表示自己贊同沈從的看法,手指自然而然的敲著刀把,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那你說,蓋蘇文這個時候,該怎么辦才好呢?!?p> 沈從沉默了,他不太確定這個蓋蘇文是不是會如同京城里估計的一樣走那一條路,畢竟那看上去并不好走。
“將軍,將軍?!?p> 帳外蹭蹭跑進來一個士兵,見到薛仁貴,長呼了一口氣,雙手托起一個竹筒。
薛仁貴知道這是探子的密報,親自接過來,用手一捏,將里面的紙條扯了出來。
紙條簡明扼要的寫了一件事,那就是,百濟出兵,趁火打劫。打著救援新羅的旗號,在新羅的土地上肆虐。
“這真是一塊肥肉啊,看來誰都想要得到?!?p> 沈從若有所思的聽薛仁貴感嘆了一句,接過紙條看了一眼,不禁臉上露出了讓薛仁貴驚異不已的笑容。
“看來自己還真是白擔心了,皇上說的對,人心不足蛇吞象啊?!?p> 百濟出兵的消息也不知是怎么的,竟然如同一陣颶風一般,刮遍了高句麗的土地,似乎一夕之間,所有人都知道,一直沉默的百濟,也終于忍不住了。
蓋蘇文當然很早就知道了這個消息,對于百濟的無恥,他沒有任何的反感,他明白,百濟以前的虛與委蛇,本來就是緩兵之計,只不過兩方都默認罷了,如今百濟出兵,也是意料中事。
“真是天賜良機,這個反復無常的國家,哼?!?p> 蓋蘇文一臉氣憤的對著帳下的幾員大將道。
“將軍,不若我們?nèi)ビ懛ニ麄?,讓他們知道,違背將軍的國家,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手下人說的雖然魯莽,但正和蓋蘇文的心意,他忙接到:“金將軍說的不錯,傳令下去,三軍準備,午時之后,并發(fā)百濟。讓那些小人們看看,我高句麗的子民,是不容許背叛和欺騙的?!?p> “是,將軍?!币槐娙嘶卮鹆艘宦?,知道自己終于可以暫時不與唐軍決戰(zhàn)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氣,百濟嘛,和唐軍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的,在他們的眼中,滅百濟比新羅還要簡單的多。
當然,如今也是迫不得已,他們只有這一個機會了,否則在拖下去,待唐軍合圍,天大地大,可也沒有他們的去路了。
蓋蘇文不清楚的是,若是唐軍想將他圍剿,就不至于等上這么多天了,蓋蘇文雖然老奸巨滑,但如何比得上唐軍中數(shù)位當時的一流名將。只不過是為了整體戰(zhàn)略的需要,唐軍雖然攻無不克,但還是放緩了步伐,而他們等的,就是這個時刻。
其實這本來是不應該發(fā)生的事情。但因為有了李治,這個就喜歡從戰(zhàn)略上思考問題的大唐天子。李治對高句麗的形勢了如指掌,他也知道,拿下高句麗和新羅,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榱恕5哪繕诉€有一直未動的百濟,所以他就密令薛仁貴,對與百濟接壤的地方退避三舍,絕對不能閃出一個唐兵,如今這么多天,百濟終于按捺不住,出來打野食了。
而圍困蓋蘇文,也是要逼他往百濟走,只有這樣,李治才能名正言順的戰(zhàn)火帶到百濟的土地上去,也只有這樣,唐兵才能堂而皇之的對百濟進軍,如此這般,百濟這塊土地,也要插上唐朝的軍旗了。
也正是如此,在這場戰(zhàn)爭結(jié)束的時候,雖然每個人都不說,但即使是從云,也從心里對這個皇帝畏懼。這般將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統(tǒng)治者,將會是與大唐作對的人的永遠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