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暮山,夜色死沉,山林中披上了滄桑的顏色,就連聒噪的野獸,也開始顯得幽深起來,讓這分充滿了異域風情的夜色更加的讓人迷醉。
不同于前次的南巡,此次的西出注定無法大張旗鼓,若是引起了敵軍的注意和懷疑,那可真是得不償失,也不知這親征的皇帝威望,到時會受到什么樣的打擊。
所以這也正和李治的心意,年齡漸長的他,心卻漸漸活躍起來,多少次在夢中驚醒,他就好像做上了衛(wèi)星火箭一般,每次都要在夢里沖出長安,沖向高空,要么就沖向大地。
李治自然不會無聊到找什么人去給解夢,他只是知道,該來的終究要來,作為大唐當今的皇帝,他的命運也許已經(jīng)注定,他今后的生活也許已經(jīng)被哪位神仙安排妥當,可是重要的是,這種安排,他并不排斥。
承載了中華千年的夢想,這夢想太過沉重,每每壓的李治無法呼吸。
“皇上,已經(jīng)在山坳扎營了,這附近據(jù)報是沒有匪類的?!?p> 時方比起小桂子來,可以說是更加注重的是皇帝身邊實際的東西,他不太會和李治談心,也不太懂得這個皇帝什么時候需要的,是什么樣的下人。這讓李治有時候很無奈,貼心的卻總是和自己背著心,這些向著自己的,卻總是和自己有所抵觸,不能水*融。
“時方,我們這是到哪兒了?”
時方迅速摸出地圖,對比了一下,心里想了想下午出行的將軍和自己說的話,才篤定道:“皇上,以小人看,我們應該是介于涼州和蘭州之間,往下三百余里就是吐谷渾了,而北方賀蘭山而祁連山脈,在走出百十里路,就到了甘州了?!?p> “是嗎?”李治聽聞此話,有些感慨,順手披起了一件裘衣,出了大帳,向外遠眺,卻不料暮色已深,昏昏暗暗的遙遠之地,只留下一條夕陽殘留的余線,蒼茫的天地,如今已經(jīng)是一片沉重的嘆息墻了。
“微臣李滄,參見吾皇萬歲?!闭行o趣的李治,突然看見李滄匆匆從帳外走進,臉上笑容一閃而逝。這個李滄,倒是非常合李治的胃口。
“怎么,朕交代的事情已經(jīng)辦好了?”
李治劈頭就問。
李滄一臉的興奮,即使是在昏暗的天光下,滿臉的紅暈依然讓這個熱血青年帶著些許激動的語氣回道:“皇上,圣旨微臣親自交到了從云大人的手中,按著皇上的要求,親眼看著從云大人從襄州趕往洛陽去了。只是皇上,為什么非要李世績呢,臣不明白?!?p> “怎么,怕李世績名副其實,太過勇猛以至于你們這些小將英雄無用武之地嗎?”
皇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讓李滄有些臉紅,可李世績確實威名遠播,雖然近十年皇上將次將星坐沉洛陽而未動,但天下人知道李世績的,遠遠多于知道契苾何力的,甚至有很多人,都不知道如今在位的,是太宗的那一個兒子,卻知道朝廷上,有一員能勘定四方的猛將,其名李世績。
被一語道破了心事的李滄只是稍稍的感覺到了一絲難為情,不過立刻就忘在了腦后。
“皇上,大唐如今邊疆安定,四方之兵尊皇上令不得擅動,若是皇上打算親啟戰(zhàn)端,恐怕來不及調(diào)兵遣將啊,如今西北兩處邊陲的兵馬,守邊疆無礙,開邊疆,似乎是力有不殆啊?!?p> 一直望著遠處群山的李治,聽聞這句話突然轉過身來,似乎是隨意的望了李滄一眼,意味深長的道;“你真是想的周到啊?!?p> 李治何嘗不知道,這是某些臣子的擔憂呢,怕他夜郎自大,枉以為能像高句麗一戰(zhàn)一樣,僅憑十萬人馬,就可以解決邊疆兵患。李滄也不知是得了何人的授意,來這里聲東擊西呢。
隔了半晌,看李滄有些慌亂,李治才又道:“有戰(zhàn)爭,苦的還是老百姓,如今我大唐雖然府兵數(shù)目可達百萬,但此乃國民之本,動得十萬府兵,則此地區(qū)明年的收成就會少了三成,我大唐的發(fā)展就會慢了三分?!?p> “可皇上,從長遠來看,就以高句麗而言,如今有道王轄御,原本的邊疆是減了三成不錯,可加上瑞女東北三國舊地,我大唐的收益遠遠多余以前。”
“你是想說戰(zhàn)爭給國家?guī)淼睦鎲??也許,你真是太年輕了,難道朕就不懂得這些嗎?”
李治看著訕笑的李滄,微微感覺到山風的寒冷。這里畢竟不同于長安錦繡之地。那里他雖然高高在上,但杰出的人才常常讓李治感覺到一種責任和自己的缺失??扇缃裨谶@孤零零的山谷,似乎自己成了僅有的英雄,不遠處的大漠黃沙,折戟沉梟,天邊白云濺落,正如同孤城相望萬仞蒼山,扁舟漂泊無頃瀚海,天下英雄無數(shù),而如今,只李治一人獨雄。
“我大唐崛起至斯,斷不會頹然斷落,李滄,你說是嗎”
李治突然豪情并發(fā),聲調(diào)不高,卻氣韻綿長,盡顯帝王風范。
“所以,朕絕對不能容忍,將來有一天,異族的鐵騎在我大唐的國土上肆虐,誰有這能力,朕,就要將誰撕碎?!?p> 只一瞬間,李治又滿臉鐵青的望著賀蘭山的方向,記恨之情,溢于言表。
驚訝的李滄立刻收拾自己的表情,面帶惶恐,心中同樣驚恐不已。他突然為皇上這樣的話而感到恐懼,依著皇上的話,只要是有威脅的,統(tǒng)統(tǒng)不能放過,那天底下,無一國不在是大唐的敵人,而大唐,也注定要與天下為敵。
“也許未來并不重要,如今的天下,正是我大唐的天下,歷史的洪流,如今正在大唐的疆域上流淌,抓住這次機會,我大唐就將崛起。朕對天起誓,要讓我大唐,崛起千年而不朽?!?p> 不知名的幽谷中,深黑的暮色里,李治聲調(diào)不高,卻信誓旦旦的對著遠處的高山喃喃。聽到這些話的,除了李滄時方,也就只有這千萬萬公里連綿不絕與天地的群山了。
李治明白,唐盛極而衰,至宋,而后中原百姓就淪陷在忽必烈的鐵騎之下,而這種威脅,如今正蹲坐在大唐的北方,這還沒有長全牙齒的虎狼,時刻讓李治坐立不安,他不能容忍在他穿越而來之后,歷史上還有元朝興起的可能性。對于突厥,勢在必行。
其實在李治看來,治國有時候并不是一件難事。就像是在看待四鄰關系的時候,唐太宗威望遠播,心中所想的,是所有依托大唐百姓的臣民國家,而同樣所看,李治所想的,卻唯只有大唐的百姓。對于每個國家的威脅性,不用分析,李治只要想想歷史,就能瞬間確定。
歷史有其偶然性,但大多數(shù)時候,還是必然。強弱的對比必然會導致戰(zhàn)爭。而抓住歷史的機遇,抓住并不常得的機會,你就能站在浪尖峰頂,笑看腳下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