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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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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梵 著

  • 仙俠奇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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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07-10-16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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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完結(ji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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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念我的父親(回憶錄)

仙痞 白梵 4081 2007-11-04 00:51:00

    

  我的父親,不知道為什么記憶大多停留在了父病中的那三年。父還很年輕,臨終時五十一歲。

  與父母一起生活的日子似乎也并不長。記得很小的時候,家里很窮,只有一個石板房子地面還是泥鋪的,木樓梯。記不得是不是生產(chǎn)小隊了,只記得父母生我后,弟弟差我一歲,我有記憶時家里養(yǎng)了兩口豬,是小豬仔,指望著養(yǎng)大了年底賣掉豬肉還債,還有就是給我們姐弟買件新衣過年。但是那豬仔卻怎么養(yǎng)也養(yǎng)不大。幾個月了,大伯家的豬長膘了,一只只威猛雄壯,隔壁鄰居家的豬也成天滿世界亂躥地顯擺它那身肥肉,我家的豬還是干瘦得皮包骨頭,假如那時候有寵物豬之類的市場,興許也能賣上倆錢,但可惜那時流行肉豬,殺豬是要吃肉的。養(yǎng)了幾個月沒有成效,豬仔的本錢,飼料的錢也貼進去了,虧本了。

  年年養(yǎng)豬,年年如此,不知道是不是技術(shù)不過關(guān)還是跟豬有經(jīng)年累積的仇恨,反正不管是公豬母豬,瘦豬肥豬,到了我家就養(yǎng)得皮包骨頭,飼料也沒少吃的樣子。那時的飼料就是蕃薯藤,豬草,偶爾加點米呀蕃薯什么的煮成豬食。人吃的東西也不好,很少有米飯吃飽的時候,蕃薯粥,窩窩頭在那時也是不常能吃到的,偶爾有一點咸菜、毛豆,就是難得一見的美味佳肴了。

  好在還有幾分田地,一點兒山地,勉強種點東西夠全家人東堵西補地過日子。雖然很艱苦,但是真的,那時候我并沒有覺得餓。

  現(xiàn)在想來,父母親那時候每頓都吃得很少。

  現(xiàn)在,我亦知道我為什么沒有挨餓過了。

  七八月份,臺風來了,風很猛,屋后的池塘水滿上來,淹進了家里面,泡得泥地潮濕,踩上去深一腳淺一腳。風一吹屋瓦掉了,家里的玻璃全都碎了,在寒風中母親擁著我與我弟在床的一角,用被子包住我倆,父親冒著風用木板釘住窗戶,風吹來滿世界都在下雨,滴滴答答,外面下著大雨,里面下著小雨。

  窗戶釘好了,又擔心豬圈里的豬。

  后來,聽說出門打工有錢賺,父母沒有辦法只好將姐弟倆寄放在外公家里,雙雙出外打工。那時是去做鞋匠,給人家修鞋。

  等到數(shù)年之后他們再回到家里,我們的記憶因為不十分清晰,已不認得親生父母。這種父母與兒女之間的生疏感一直持續(xù)了好多年,直到后來才漸漸好轉(zhuǎn)。

  之后,我八歲,開始讀小學一年級。因為家里窮,曾經(jīng)很羨慕那些能夠讀幼兒園的孩子,但是我也能上學讀書了,那時還很內(nèi)向的我又感到不安又為了能上課很高興。因為每天上學的時候我媽會給我一分錢買糖吃。

  我不大跟小朋友接觸,很笨,曾為了有一次放風箏,別人的風箏都能飛起來,我的怎么飛也飛不起來,于是哭著跑回家去,而且三天沒有去上學,直到老師找到我家里。

  我家離學校很近,二分鐘的腳程,只不過一條小路走過去隔了一堵小橋而已。

  我爸從地里干活回來,什么也不說,就微笑著看我習字,那似乎是他最感到驕傲的事情了,偶爾就指出他所知道的一些錯字,他小學畢業(yè),在那時老爸比我有文化。直到五年級的時候,他教不了我了,老媽不識字,她會陪我一直到做完所有作業(yè),她就在一旁織我們冬天穿的毛衣。偶爾就心疼地埋怨兩句,現(xiàn)在的老師怎么布置那么多作業(yè)?

  我說要代表我們學校去參加市里的數(shù)學競賽呢。

  媽高興,爸更是得意。

  雖然后來競賽失敗了,他還是逢人就說,我的女兒曾經(jīng)參加過什么什么的比賽。雖然那并沒有什么值得夸耀,但是他認為很好。

  在屋門前的土地,夕陽下他蹲在菜地里捉蟲的樣子既滿足又認真。老爸年輕時很帥,個子高挑,內(nèi)向,又不愛說話。但總會安靜地笑著,脾氣十分的好。

  很多很多年過去,哪怕生活如何變遷,哪怕是在最艱苦的時候,卻也從沒有覺得苦過。

  改革開放以后,父母就辦了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手工作坊,那時制做保暖鞋,一天做個十來雙二十幾雙,我與我弟放學后就在家里幫忙扎鞋帶什么的,日子漸漸開始好起來。

  老父一直那樣,溫和,謙讓,從不與人爭吵,從不斤斤計較,除了有點小心翼翼,他并不適合做生意,但生活迫使在那個年代的父輩們幾乎不約而同地走上了這條路,有人成功,也有人平庸平淡。

  總歸,日子一天天好起來。

  我結(jié)束了在外面的工作回到家給母親幫忙,從事手工鞋子的生產(chǎn)。

  工人不多,賺錢也夠花,后來弟弟也畢業(yè)回家,好歹著生意也越來越好起來。老父卻突然之間,也就是在零四年十一月因高血壓引起左腦中風入院。之后父左邊的身體,包括手腳已是基本不能動了。不忙的時候母親就帶著父親去公園散步練習走路。父那時頭腦還是清醒的,每每一個人偷偷嘆氣,我便心中沉重,不能自己。

  父中年后體胖,血壓、血脂、血糖三高,血管已經(jīng)老化,醫(yī)治的費用也超幾十萬了,但治療效果并不好。

  就這樣醫(yī)治了三年,經(jīng)常在醫(yī)院里進進出出,吃各種各樣的藥,因為家忙,也請了人來家里看顧。后來實在忙不過來,上半年有一兩個月把老爸送在療養(yǎng)院請人照顧,因為離家也很近,母親一日三趟地去看看那邊情況,煮了東西送過去吃。我老公(未婚夫)也經(jīng)常買老父愛吃的鴨子過來,我媽煮了送去。家里做月半或者節(jié)日煮好吃的就把老爸接回來,樓上樓下走路不方便,我老公或是弟弟就把老爸背上背下,他們力氣大,父雖胖也背得動。

  由于淤血壓迫腦神經(jīng),父的智力逐漸下降,慢慢的,他只記得一些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卻忘了以后發(fā)生的事情。但有時候,他的眼睛里又流露出那種清醒的憂郁。

  我應該努力賺錢,但是我卻那么多年碌碌無為,心中有愧。

  我畢業(yè)后許多年了,一直輾轉(zhuǎn),做過各行各業(yè),經(jīng)歷過人生百態(tài),直至現(xiàn)在似乎已能看到一絲生活的曙光,希望著再過二三年,那時事業(yè)有成,家庭美滿,便讓老媽退休在家照顧老爸,二老平平安安再活許多年,我與我弟便也對得起父母的養(yǎng)育之恩。

  但是卻在十天以前,那日晚上還在開Q碼字,父突然身體不舒服,昏迷不醒,全家人火速送往醫(yī)院,到了醫(yī)院便檢查出是右腦出血,醫(yī)生當時便說如果是年齡超過六七十便回家吧不需要手術(shù)了。但我父才五十一,如此年輕怎能甘心,我弟簽字以后,全家人包括堂哥表弟舅舅許多人在醫(yī)院,坐在手術(shù)室外煎熬了整整一夜。

  術(shù)后老父仍舊昏迷不醒。在重癥監(jiān)護病房,里面一堆醫(yī)生護士,卻不讓家屬進入每日只下午三點至三點半有半個小時給親人探視的時間,一次還只能進去兩個人,一會兒再換兩個人進去。

  二天以后,那天早晨做腦CT,推老父去CT室的途中,他已醒了,眼角有淚。頭上包著術(shù)后的紗布,身上插滿管子,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清醒,只是不敢喚他,怕一叫便禁不住淚落如雨。

  CT后,醫(yī)生看了CT片說手術(shù)是成功了,部分淤血已經(jīng)取出,其余的時間長了用藥水就會慢慢沖淡,現(xiàn)在就是希望不會有腦積水和其他的并發(fā)癥。而且假如老爸醒來看到親人或者是情緒激動就很可能引起另個的血管爆裂。重癥監(jiān)護病房里依然是關(guān)得嚴嚴實實,留一絲門縫給人偷瞧一眼都不讓。能做的只有等待。

  那一天的情況看來甚好,似乎有點希望,家里人也都抱了與我一樣的希望。

  第三天,上午我回家了一趟,下午三點鐘前趕回醫(yī)院,遠遠地聽到了老媽的哭聲,慌得我從電梯出來就跌了一跤,隨后我堂哥見我來了匆匆從里出來把鞋套給我換我進去探視。父已陷入重度昏迷。

  父原本很胖的小腹瘦得沒有一點肉,整個凹了下去。昨日明明也還很胖的呀!我一看頓時心都涼透了,整個人呆著沒有反應。再看手腳全都脫水只剩一層皮,肌肉松馳沒有任何彈性了。

  才一天怎么會變成這樣。我滿心冰涼,醫(yī)生卻沒有說什么。

  沒幾分鐘就把我們趕出來了,病房門又結(jié)結(jié)實實關(guān)上。

  好幾次有一點清醒血壓、心跳便猛然沖高,原來就老化壞死的腦部情況基本處于停止運作。這之后一天不如一天,想起那些天人都要虛脫了,很累,便簡單略過。

  醫(yī)生最后講,沒有希望了。

  家里人,親戚朋友商量了回家吧。父如果要去世也要讓他在家里面過世,后事要辦得風光。他活著受苦走了要讓他安安心心。于是星期一下午就開始安排后事,堂哥我弟與我媽三四個人去看墓地,下午四點把老父接回家中,陸續(xù)不停,親戚朋友,隔壁鄰居,許多許多人都來看望。

  父回到家不久醒了,眼里的淚就一直不停地流,擦了,又流出來。不能開口說話,也不能動。我知道他此刻是清醒的,膽戰(zhàn)心驚地看到導血管又有新的血液流出來,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平復他的情緒,不停地做心臟復蘇,父撐過了一個晚上。

  那一夜誰都沒睡,輪流著瞇了一兩個小時。

  第二日,支撐到午時三刻。中午十二點四十五分,慢慢地手腳血液全部停止流動,慢慢如石化一般,一直漫延到胸口,父停止了呼吸,他的眼睛卻不肯合上。慢慢地流出了最后一滴眼淚,仿佛對人世無比的眷戀,緩緩合上。

  父還年輕啊,兒女都沒有成家,他若是再活個十年二十年,那時兒孫滿堂,家庭美滿,我與我弟也有足夠的經(jīng)濟能力讓父母過著幸福的晚年生活。然而他就這樣雙眼一閉拋下了塵世種種,也拋下了三年病痛折磨。

  但愿父來世不再受苦,但愿他在天之靈還能看到我們。

  昨日黃道吉日,送老父的遺體火化,化妝后幫他整理儀容舉行追悼會,看著他那一張撲過粉而快要認不出來了的面容,安祥地閉著眼,下巴因為之前靠管道通進喉管呼吸,拔掉之后有一點脫臼,牙齒雪白,嘴巴有點合不攏,就像在生前時在對我微笑,我甚至有種沖動要把他搖醒,摸到他的手,冰涼冰涼的。

  我弟,我,我老公,三人推老爸進了火化室,把他抬上焚化爐,掖好衣服,跪在地上看著他被推進去,被子燒起來,衣服燒起來,火勢熊熊,轉(zhuǎn)眼間皮囊化為灰燼。

  看著他一點一點燃燒,眼淚流了又干,干了又流,卻是止也止不住,想起前塵往事,過往種種,只覺得人生恍然如一夢。留下的,只有我們親手磨回的一盒骨灰。

  一夢醒來,萬事皆休。

  只是子欲養(yǎng),而親不在……

 ?。魈炀褪俏迤吡耍^七要做七天。但不管七天、七十天、七百天,只要我活著,老父就在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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