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夫說,他和學堂的先生是好友,想要討一張,我讓他隨便在桌子上拿一張,他不拿其他的,偏偏把那首給拿去了,說要留給先生作紀念。他若不是自己念出來的話,還好,若是自己念出來……呵呵……”
佘奕意味深長的說道……
“啊,噗……”
佘玉忍俊不禁的大笑!
兄妹兩人在院子里面閑聊了一會,商定下午一起出去走走,然后便各自回屋去了。
佘奕回到了房間,用青瓷碗盛出一些酒精,接著打開一個藥瓶,從里面倒出一些藥丸來,藥丸如珠子般落盡酒精里面,頃刻間冒出一股青煙,青煙中夾雜著一股濃烈的藥香味。他連忙拿出一個藥杵,把碗中的藥丸盡數(shù)杵碎……
半個時辰之后,佘奕弄完了手中的活兒,兩瓶藥膏成功合出來了,這些藥膏就是第二個療程的藥物。一會給妹妹一瓶,等他們服用完這兩瓶膏藥,所患的肺癆之癥也該徹底治愈了。第三個療程就是恢復身體,不需要特殊的藥物了。
他沒有打算在這個世界升官發(fā)財盡享聲色犬馬之娛,也沒有打算把后世的科學知識傳播到這個年代,讓工業(yè)革命早早到來,更不會趁著亂世組織一幫土匪農(nóng)民起義軍追逐天下。
后世的十幾年的商場生涯,磨平了他得長滿棱角的心。等這病好了,他就出去走走,游歷一番千年前的風土人情,品嘗一下千年之前精美食物。既來之,則安之,這樣安安靜靜的生活一輩子也挺好的,不用像后世那樣,活得那么辛苦,人生本來就是一場煙云過客……
他記得上次在附近一處河灘看見了河水呈黑色,泛著油光,有一股腥臭味兒彌漫。根據(jù)他的記憶,這一帶礦產(chǎn)資源豐富,有大量的鹽、煤、石油、天然氣。如果有機會,弄一些石油天然氣回來,折騰折騰,指不定能帶來不少樂子。
名州橋,白水井十字長街,人來人往,這里是綏德最繁華的商業(yè)街,也是人口最密集的地方,白水井往東有丁氏學堂,往北直通縣衙,往西是官道,往南是居民區(qū)。
在白水井十字長街的交叉口,有著一座別致的兩層小樓,小樓全部是槐木砌成的染著朱紅漆,二樓四個角分別懸掛著四個鈴鐺,清風吹過,發(fā)出叮當叮當?shù)穆曇?,恍若梵音,使得喧嘩的白水井十字街多了幾分色彩。
小樓叫蘭香樓,是綏德城比較高雅的休息娛樂場所,一樓供各種名貴茶水,各種文人雅士官宦名流常聚于此,討論當今時事政治。
二樓是雅間,有專門彈曲兒的藝伎,尋常人上不去的。
此時,正是中午,蘭香樓南窗下一桌子旁,呆坐著一個身著青衫的中年男子。這個中年男子穿著文士裝,年齡三四十歲左右。滿臉胡渣,目光渾濁。桌子上放著一壺茶水,壺口有幾顆米粒大小的小水珠,顯然茶壺里面的茶水已然冷卻。
幾個桌子旁的文人雅士各自議論著當前最熱的話題,幾個月前,女真首領完顏阿骨打起兵反遼,天祚帝派兵鎮(zhèn)壓,讓人大跌眼鏡的是,天祚帝派去的軍隊全部被擊敗……這太讓人震驚了。
約過了半柱香的時間,那幾個文人雅士換了個話題,說到了當今京城才子佳人的風流韻事,其中一桌的客人應該是京城來的,言語談吐之間流露出一股高高在上自我優(yōu)越感。綏德不過是邊陲小城,里面的文人雅士也大多是幾個年年落榜的讀書人,最高學歷秀才封頂。這學歷雖然官方備案,但是到大地方后還多數(shù)不承認。所以在那幾個京城游客眼里,顯得沒有底氣。尤其是那幾個文人談到了詩詞歌賦方面……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挎著出診箱,看上去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這個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剛剛出診回來的張繼忠。
各自聊天的人一震,不約而同的抬頭看了一眼張繼忠。張繼忠和李一鳴是多年的好友,附近的熟人都知道,兩人都是汴京人氏,七八年前落戶到這個縣城。
張繼忠的目光四處掃了一下,落在南窗前那個男子的身上,匆匆走了過去,坐在對面的凳子上。
“一鳴!”
那個目光渾濁的男子一怔,回過神來,目光從茶壺上收起,抬起頭看著張繼忠咧嘴一笑。這個滿臉頹廢,目光渾濁的老頭正是丁家學堂里面的先生李一鳴。也就是佘虎說的那個看了紅樓夢犯羊癲瘋的先生。
自從一年前他的妻子去世后,他就像變了個人兒似的。從學堂歸來后,便留連一品香和蘭香樓,神情恍惚、渾渾噩噩……
李一鳴在丁氏學堂任教近十年了,縣城里面的人大多認識他,看見他頹廢的樣子后,多少有點憐憫和同情。也有人給他介紹過幾個女子,均被婉言拒絕。
“繼忠,來一杯……”
李一鳴翻起一個茶杯,倒了一杯茶水,手一顫,茶水撒在了桌子上,他滿不在乎的放下茶壺,用袖子擦桌子上的水。張繼忠連忙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周圍的那些人,紛紛搖頭……
那幾個京城來的男子流露出鄙夷的目光,其中一個頭戴綸巾的男子嘴角泛起一起冷笑,倨傲的目光冷漠的掃視了一圈,回到同伴的身上。
“簡直有辱斯文……諸位,我們不妨作幾首詩詞如何?”
“甚好……”
旁邊幾個紛紛應喝。
“馮兄,我們以何題材作詩呢?”
其中一個瘦臉男子臉上喝了一口茶水緩緩問道。茶館里面其它幾個桌子上當?shù)氐氖孔右蔡ь^看著幾個京城來的士子,想要看看他們能做出什么樣的詩詞來,如果不堪入目,趁機作上一首詩詞奚落一番,打擊一下他們的囂張氣焰,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馮兄既然提議作詩,想必胸中已有佳作,不妨讀出來,讓大家品一品。”
另外一個京城來的士子說道。
“昔日宋玉見楚襄王,楚襄王問及有何隱匿的德行。宋玉答曰,曲高和寡。在下不才,先行賣弄一番了……”
馮姓男子盯著李一鳴,沉吟了片刻,開口緩緩朗誦道:
“昨夜西風怨,吹落滿城冰……”
“好!”
周圍的幾個人紛紛叫好,雖然只開了一個頭,但是用詞微妙,尤其是那個“怨”字,把冰冷的北方賦予了人的性格。最為重要的是,把北方初春下雪的這種飄飄灑灑忽大忽小的場景淋漓盡致的表現(xiàn)出來。
馮姓男子臉上露出得意的目光,盯著李一鳴接著念道。
“桃李不識杏,陽春驚白雪?!?p> “好一個桃李不識杏,陽春驚白雪…………馮兄不愧是汴京八大才子!”
其中一人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一語道破天機”。
茶館里面的,幾個本地的士子聞言后,一臉憤怒和尷尬,有幾個身體強壯的士子握緊拳頭,青筋凸起,欲暴力相向,他們雖然才學不高,做不出檔次好的詩詞來,但對于曲高和寡的典故還是知曉的。這首詩最后一句,飛揚跋扈,分明是說他們京城來的幾個人是陽春白雪,而當?shù)厝耸窍吕锇腿恕?p> 這是一種侮辱和挑釁。一旁的幾個士子連忙拉住他們幾個,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二樓。那幾個憤怒的人恨恨的低下頭。
張繼忠看了一眼那幾個男子,把挎著的出診箱放到旁邊的凳子上,坐下來,朝店小二招了下手,店小二連忙走了過來,用麻布擦掉灑在桌子上的茶水。
“一鳴,給你說件事兒,我今個兒見到你說的那個孩子了?!?p> 張繼忠話剛說話,李一鳴一怔,渾濁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明亮了幾分。把茶杯推了過去,頓了下,開口問道。
“你看到他的那本書了?可有第四回以后的內(nèi)容?”
“沒有,不過我現(xiàn)在相信,那書是他作的。那孩子確實非常人可比,無論舉止還是學識都遠遠超過你我的認知??芍^當今世上第一神童?!?p> 張繼忠感嘆道。
馮姓男子目光依舊盯著李一鳴,聽到張繼忠說的神童后哈哈大笑,一旁的幾個京城士子也跟著哈哈大笑。
“馮兄,沒想到,這邊陲旮旯的地兒還有神童存在,并且是一個私生子,真讓我們大開眼界。哈哈……”
李一鳴看到一本書犯病的事情被當做笑料早已經(jīng)傳開了,他們幾個京城來得士子初來這里就已聽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