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何時到來?
日上三竿,一望無際的海平面,波光粼粼,海鷗捕捉到一條小魚,它停在礁石上,細細品嘗著。
海岸邊的白色別墅里,酣睡聲在海螺般的建筑內(nèi)回響著,像開了立體音響。
米尺走到二樓小會客廳的落地窗前,打開鋼琴蓋,五指往琴鍵上一按,刺耳的重音,驚醒了貪睡的人。曹羽媽媽昨天打牌打到凌晨3點,睡了沒幾個小時,一聲鋼琴重音,將她從混亂的夢中拉了出來,她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扯掉臉上的眼罩,一看表才上午11:00點,還早呢,便倒下身,繼續(xù)睡了。
米尺活動著有些僵硬的脖子,走到二樓的圍欄處,向一樓看去。玻璃門緊閉著,黑色的真皮沙發(fā)大概可以同時坐下十幾個人,鋪著白色的地毯,地板是深色大理石,非常干凈簡單的配色。米尺單手抓住圍欄,縱身一躍,從二樓跳下來,身姿輕盈敏捷,腳尖點地,飄飄然落下……卻把剛進門的保姆阿姨嚇得慘叫一聲,在門口摔了一跤,菜籃子里剛買的新鮮蔬菜撒了一地,魚蝦活蹦亂跳,一袋青殼螃蟹歡脫的在地上爬來爬去。
“嚇死了,嚇死人了,你這個小姑娘太頑皮了,從那么高的地方跳下來,多危險啊。”保姆阿姨拍著胸脯,安撫著自己的心臟。
米尺吐吐舌頭,扶起摔倒的保姆阿姨,撿起地上的蔬菜,但一地亂爬的青殼螃蟹就比較難辦了。
“誒呀,你看看,跑的到處都是?!北D钒⒁痰恼Z氣里帶著些埋怨,米尺討好似的幫阿姨捏了捏肩膀,說道:“都是我不好,嚇到您了。您去忙您的,這些螃蟹我來撿。”
阿姨的臉色,像冰雪融化一般,露出微笑來:“你是小曹的同學對吧,這些天要借住在這里?”
米尺點點頭:“對啊,這些天就麻煩您照顧了,多做些好吃的嘻嘻。但我不是曹羽的同學,我是他同學的姐姐?!?p> 阿姨拍了拍手里的菜籃子,心里對這個圓臉的小姑娘更喜歡了一分:“今天買了好多菜,一定給你們做一大桌好吃的?!闭f罷,轉(zhuǎn)身走進廚房,開始忙碌。
螃蟹們爬呀爬呀爬,有的爬進了沙發(fā)底下,有的爬進展示柜與墻的縫隙……米尺伸出大拇指一模自己的鼻子,沒想到自己從小開始習武,學的一身嗜殺本領,今天要用來捉螃蟹。手指舞動,銀白色蓮花綻放,薄如蟬翼的金屬薄膜覆蓋住她的手指,堅如磐石,削鐵如泥。這便是冷兵器時代最具美感的嗜殺暗器——伽羅戒,一種被死神親吻過的戒指。
米尺的指尖剛一觸碰到螃蟹,螃蟹的青殼便像一張薄而脆的紙,碎裂成殘渣。伽羅戒之鋒利堅韌,連現(xiàn)代科技鍛造出來的最堅固的合金,都無法與其匹敵。螃蟹爬進了沙發(fā),米尺便搬走笨重而巨大的沙發(fā);螃蟹爬進墻與柜子的縫隙,米尺便將柜子整個移開,就像是小孩在玩兒木積玩具,輕輕搬起,又輕輕放下。螃蟹們無論藏在哪里,都逃不出米尺的手心,最終只能落個殼碎身死的命。
保姆阿姨一看米尺撿來的螃蟹,驚呼一聲:“哎呀,怎么殼都碎了啊,我本來是想清蒸的,現(xiàn)在只能剁碎了,抄著吃了?!泵壮邔擂蔚男πΓ蝗混`機一動:“阿姨,可以裹上面包糠,炸著吃,炸的酥脆焦香?!闭f完,米尺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肚子里的蛔蟲叫個不停。
經(jīng)過早上的這段小插曲,米尺才覺得終于活動開了全身僵硬的肌肉,整個人神清氣爽,胃口大開。阿姨笑著說:“你這小姑娘,還挺會吃的,好,那我就做香酥蟹了,你出去等著吧,我要趕緊準備午飯了?!?p> 米尺嘴角翹起,像只愛吃魚的貓兒。
二樓的圍欄處,不知曹羽和少年什么時候倚靠著圍欄站在那里。
少年額前的碎發(fā)有些長,遮住了眼睛,卻遮不住滿臉的笑意和寵溺,他的一雙眼瞳里,全是米尺的影子。曹羽光著上半身,下身是一條松松垮垮的灰色睡褲,他打著哈欠,慵懶的笑著,一只手撓了撓自己寸短的頭發(fā),他問少年:“王爵,你知道米尺的來歷嗎,我總覺得她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保鏢?!?p> 對于這個問題,少年嘆息了一聲,說:“我知道的比你稍微多一些,但也不是全都知道。米尺出生于C國卡城的孤兒院,從很小的時候就跟著師傅練武,13歲之后,米尺的師傅死去,她便一個人在卡城的街道上流浪?!闭f到這里,少年停頓了一下,他將額前的碎發(fā)捋到腦后,“你一定想不到,13歲的米尺,竟然養(yǎng)大了一群她偶然撿到的小孤兒。發(fā)生在米尺身上的事情,很多都超出了我這個普通人的認知,她的世界,和我們的,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哦?”曹羽好奇的眨了眨眼睛,米尺在他眼里,就像是一道永遠猜不到答案的謎題,“13歲的米尺,是什么樣子的?。俊?p> “我比你更想知道,但米尺13歲的時候,你和我還都是玩泥巴的8歲小孩。我其實很羨慕那些被米尺養(yǎng)大的孤兒,他們見過我們未曾知曉的米尺?!鄙倌昝约旱南掳?,胡茬有些扎手,他一拍曹羽的肩膀,“哥們,你有刮胡刀嗎,借我用用?!辈苡鹑滩蛔∮执蛄艘粋€哈欠,他隨口說道:“衛(wèi)生間里就有,拿去隨便用?!?p> “呦,小崽子們,才起床啊,太陽都曬屁股了?!泵壮哐銎鹉?,笑瞇瞇的,對二樓的曹羽和少年說。曹羽立刻站直了身體,赤裸的上半身,精瘦結(jié)實,胸腹上的肌肉,在陽光下微微泛著誘人的光澤,他禮貌而客氣的向米尺問好:“早上好,老大?!?p> “嗯嗯,好?!泵壮卟[起圓圓的眼睛,視線在曹羽的胸膛上轉(zhuǎn)了轉(zhuǎn),不吝嗇的夸獎道:“曹羽你這小子,身材還挺不錯的啊,嘖嘖~”
曹羽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憨笑著露出八顆大白牙……
少年卻刷的臉色一黑,抬起胳膊肘在曹羽肚子上捅了一下,曹羽抱著肚子蹲下,假裝生氣的說:“王爵,你這個喜歡亂吃飛醋的黑心家伙,敢偷襲老子?!?p> 少年鼻孔出氣,眼神里充滿了不屑,“穿好你的衣服吧,你不就想炫耀身材嗎。再說,不就是腹肌嗎,誰沒有啊?!闭f罷,少年氣沖沖的走進衛(wèi)生間,反鎖了門。
鏡子里的少年,還是氣鼓鼓的模樣,眼角下的一顆黑色小痣,顏色濃的像墨一般。他掀起自己的睡衣,露出腹部,柔軟的,白皙的,看得見一根根肋骨,就是一個普通的18歲瘦弱少年的胸脯。
他松開衣服,心里更多了幾分郁悶。抓起牙刷,有些粗魯?shù)乃⒅?,恨不得將牙齦刷出血來。洗手臺上放著一個黑色的電動剃須刀,少年拿起它,心不在焉的剔著胡茬,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額前的碎發(fā)垂下來遮住了眼睛。少年回想起米尺曾經(jīng)當著他的面,夸獎曹羽的寸發(fā)清爽又干練。吐掉嘴里的牙膏沫,少年將頭伸到水龍頭下面,讓清涼的自來水淋濕發(fā)絲,而后,拿起電動剃須刀,推掉了自己額前的碎發(fā)……
一桌的美食,飄香四溢。
米尺笑瞇瞇的啃著香酥蟹,看一眼坐在桌對面的少年,眼里的笑意更深。
瘦皮猴抱著胳膊,坐在曹羽和少年的中間,他一會兒左看看,一會兒右看看,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我他媽就睡了一覺,怎么身邊就有了兩個和尚頭?”
少年和曹羽,極有默契的,幾乎同時抬起手,在瘦皮猴的腦袋上,捶了一下。
瘦皮猴豎起眉毛,怒吼著:“操!都說了不準打我的頭。還有,你們兩個混蛋,什么時候關系這么好了,是不是因為昨晚你倆說了悄悄話?”
“悄悄話,什么悄悄話?”米尺眨了眨眼睛,腮幫子鼓鼓的,像只小松鼠。
曹羽和少年對視一眼,都有些尷尬,少年夾了一塊排骨,專注的啃了起來,曹羽撓撓頭,對米尺說:“沒什么悄悄話,你別聽瘦皮猴瞎說,我和王爵昨晚一起討論了學習上的事情?!?p> “哈哈哈,騙鬼呢,曹羽你這個年級倒數(shù)第一,和年級正數(shù)第一,討論學習上的事情,我咋就不信呢~”瘦皮猴氣哼哼的,自己哥們說悄悄話,卻不帶上他,這是最讓他不爽的事情。
少年真想把瘦皮猴的臉摁進米飯里,他夾了一塊排骨,丟進瘦皮猴的碗里,有些不耐煩的說著:“趕緊吃你的,哪來的那么多廢話?!?p> “你這個死猴子,老拿這件事諷刺我。我是倒數(shù)第一,你這個倒數(shù)第二又比我好多少?再說,我考倒數(shù)第一,完全是因為幫王爵打架,導致考試遲到,根本就沒來得及寫數(shù)學卷子?!辈苡鹪秸f越來氣,瘦皮猴這個不懂得看人眼色的家伙,最愛做的事情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對啊。”瘦皮猴一拍腦門,他怎么才想到問題的關鍵:“我因為考了倒數(shù)第二,被我爸知道,他拿鞋底狠狠抽了我一頓。所以,這件事,木頭,你得負責?!?p> 少年一挑眉,有些不明所以,“我負什么責?”
瘦皮猴叉著腰,笑的比奸商還奸詐:“負什么責?當然是負責免費給我們補課啊,不收一毛錢的那種。木頭,這可是給你贖罪的機會,好好把握哦?!?p> “滾?!鄙倌隂]好氣的,只回了瘦皮猴一個字。
“我覺得很好啊?!遍_口說話的是米尺,她對著少年眨了一下眼睛,紅潤的小嘴上沾著油光,調(diào)皮又嬌俏。她說:“瘦皮猴和曹羽,這次考的這么爛,你的確要付責任哦,他們倆是為了幫你打架替你出頭,才錯過了數(shù)學考試。為了彌補他們,你利用暑假給他倆補課,這不是很好嗎?再說?!泵壮邲_著曹羽的方向努努嘴,一雙彎彎的笑眼,仍然看著少年:“我們這些天要在曹羽家白吃白住,你就用替他倆補課的方式來交住宿費,這樣才公平嘛~”
米尺稱少年是“我們”,而稱曹羽和瘦皮猴是“他們”,我們與他們之間的微小差異,讓少年的心里泛起一絲絲甜,不由得又紅透了耳尖。
少年吞下嘴里的紅燒肉,輕輕“嗯”了一聲,答應了。
瘦皮猴喜笑顏開,他老媽在把他“掃地出門”前,給他布置下來的任務,總算是完成了一小步。木頭答應幫他免費補課了,太好了,用他老媽的話來說就是:替她省下了一筆錢。
?。í毤胰鏅?,侵權必究,特此聲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