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圓形的瞄準鏡,在白色的刻度和紅色的數(shù)字之間,一個亡命之徒將自己藏在人質(zhì)的中間,使得遠處建筑屋頂上的狙擊槍無法準確的瞄準兇徒的頭顱。兇徒用一個藍色的呼啦圈,將十一個人質(zhì)的單手綁在呼啦圈上,這樣人質(zhì)就剛好圍成了一個圈,形成了一個三百六十度的人墻,兇徒站在人墻內(nèi),偶爾能從人與人狹窄的縫隙里,看到兇徒手里握著一把銀白色的手槍。人質(zhì)都是老人孩子和婦女,老人兩腿顫顫,連路也走不穩(wěn),婦女緊緊捏著自己孩子的小手,小心挪動著步子。
兇徒好像沒有綁緊小孩的手,小孩掙扎兩下便將小手從呼啦圈上掙脫了出來,但嚇壞了的婦女,大腦停止了思考,她依然緊緊拉住自己孩子的另一只手,小孩像一個可憐的小包袱,被拎在人質(zhì)墻的外面。兇徒一邊用銀白色的手槍頂住人質(zhì)的太陽穴,一邊與不遠處的警察,隔著一條馬路對峙,他高喊著:“放了我,不然我就殺了這些人!快放了我!”
警察拿著擴音器,安撫著兇徒的情緒:“一切都好說,你放下手槍,千萬別干傻事啊?!?p> “你們騙我!”兇徒似乎被警察的話激怒了,他咬牙切齒的說:“我犯的事,夠槍斃十次了,我活不了,被你們抓住我就活不了,我要殺了這些人為我陪葬!老子這輩子作惡多端,死了也值了!我活不了,這些人質(zhì)也別想活……”
一名警察背過身,用對講機,悄聲說道:“特警同志,情況非常危急,兇徒隨時都可能暴走,請立刻擊斃兇徒,刻不容緩,請立刻擊斃兇徒,請立刻擊斃兇徒!”
除了遠處建筑屋頂上的狙擊手,地下管道里,也有兩名特警全副武裝,手里拿著黑色的自動步槍,面罩遮臉,戴著頭盔。一名特警輕輕推開下水井蓋,露出半顆腦袋,那個被拎在人質(zhì)墻外的小孩,距離這名特警,不到一步的距離,他壓低聲音對那個被嚇壞了的婦女說:“松手啊,快松手,松開孩子的手!”
慌亂中的婦女,根本沒聽見特警的聲音,她依然緊緊抓著自己孩子的手,反而是孩子,遇事還有幾分睿智和冷靜,他從母親那里抽出自己的手,然后貓著腰,避過了兇徒的視線,然后倒退幾步,靠近了下水口,被等在那里的特警抱了進去。
雙腿發(fā)顫的老人,歪倒在花壇處,因為她的一只手和其他人質(zhì)一樣,被綁在藍色的呼啦圈上,她一摔倒,連帶著,也拽倒了其他的人質(zhì),現(xiàn)在只有兇徒還站在呼啦圈的中間,目標非常清晰,這機會也許只有一瞬間,錯過了,就是萬劫不復。因為兇徒已經(jīng)給手槍上了膛,他的食指扣上了扳機,大概在下一秒,人質(zhì)便會濺出鮮紅的血和白色的腦漿……
特警像一匹黑色的狼,他迅速爬出下水井口,朝著兇徒飛撲而去,一把抓住兇徒拿槍的手,讓槍口垂直向上對著天空,子彈穿透槍膛,在半空中炸裂。特警抬起膝蓋重重擊打在兇徒的腹部,同時從小腿上的刀鞘里取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刀刃割斷了兇徒的手筋,然后趁著兇徒無力握槍的霎那間,奪下了那把銀白色的手槍。特警將兇徒的雙手壓制在兇徒的后背上,解除了這場危機。
十一個人質(zhì)還倒在地上,無法從驚嚇之中回過神。
最先被解救出來的小孩,用純真的聲音對特警叔叔說:“那個抓我的女人,不是我媽媽,她也是壞人!”
特警猛地轉(zhuǎn)頭,去看那個藏在人質(zhì)里的女人,女人留著披肩長發(fā),戴著一副紅色邊框的眼鏡,和溫婉平凡的面容形成強烈反差的,便是女人眼中的瘋狂,她從大衣口袋里掏出一把黑色的手槍,對著特警的心臟,扣動了扳機……
比女人開槍的動作更快一步的是,激光瞄準器的紅點落在了女人的眉心,遠在建筑屋頂上的狙擊手,鼻尖嗅到了風的潮氣和速度,他嘆息一聲,子彈呼嘯著飛出,刺破了綿軟的氣流,然后準確的、分毫不差的從女人的眉心穿過,留下一抹殷弘的血點,女人眼里的瘋狂還未褪去,她的食指甚至還沒來得及扣下黑色手槍的扳機,便一命嗚呼了。
遠距離狙擊槍的子彈,帶著強大的貫穿力,將女人后腦勺的頭蓋骨掀飛了,白色的腦漿濺在了其他人質(zhì)的臉上,子彈未作停頓,它從一位老人的臉頰處擦過,最后射入了花壇的磚縫里。
這一切發(fā)生在眨眼之間,被子彈誤傷臉頰的老人,身下流出腥臊的尿液,她口吐白沫,翻起了白眼,醫(yī)護人員將老人送上了救護車,最后的診斷結(jié)果是“驚嚇過度導致的中風”,老人雖然被搶救了下來,但卻因此患上了半身不遂,往后余生,都離不開輪椅。
因為這個小小的事故,那名狙擊手和最先制服兇徒的特警,都受了處分,警隊給這兩人放了個長假。福兮是所禍,禍兮是所福,福兮禍兮,難以預料。
某日,一處火鍋店里,熱騰騰的紅油湯底,咕嚕咕嚕的翻滾著氣泡。
兩名身穿黑色皮夾克的年輕男子,相對而坐,火鍋的熱氣遮擋住他們的臉,兩個人的后背都挺的筆直,且都剃著干凈利索的平頭。一名男子膚色白皙,眼角下還有一粒黑色的小痣,瞇著狹長的丹鳳眼,若有所思的看著坐在對面的男子。而另一名男子,皮膚是小麥色的,他抱著手臂,對著桌上擺放著的十幾瓶啤酒,一努嘴,用煙熏味的磁性嗓音說:“今天是喝死還是撐死,你選一個吧?!?p> 眼角下長著一粒黑色小痣的男子,一挑眉,不屑的說道:“小孩子才做選擇,成年人都要,來吧!”男人用筷子撬開了啤酒的瓶蓋,與對面的男子碰杯,白色的啤酒沫從瓶口溢出來,落在男子斷了半截的大拇指上。男人的喉結(jié)上下滑動,啤酒被他一飲到底,連喝了三瓶,才覺得舒暢又過癮。
“爽!”嘆了一聲,男人拿起筷子從火鍋里夾了一大坨肥羊肉,塞進嘴里,嚼了兩下便咽進肚中。
坐在對面的男人,搖了搖頭,喝下幾口啤酒后,夾了幾片羊肉,細嚼慢咽著。
“嗯?”眼角下長著一粒黑色小痣的男子,聲音里已經(jīng)帶上了幾絲醉意,他頗為不滿的說:“曹羽,你吃這么文雅作甚,當自己是大家閨秀呢,???”
“我去你的。”曹羽皺著眉頭,瞪著坐在對面的男子,諷刺道:“以前那個憂郁的美少年王爵,死哪去了。你看看現(xiàn)在的你,還有一點兒從前的模樣嗎。就現(xiàn)在的你,白送給念奴嬌,她估計都不要?!?p> “哈哈哈~”王爵漫不經(jīng)心的嘲笑,不知是在笑他自己,還是在笑別人。
曹羽從小碟子里撿起一?;ㄉ?,丟向王爵,剛好砸中王爵的額頭,“我問你,你現(xiàn)在看人臉都是黑白灰顏色的毛病,好了嗎?”
“能為我治病的人沒來,我這病就永遠好不了?!巴蹙裘蚱鹑绲朵h一般的嘴唇,一雙深邃的眼睛里那抹年少時的憂郁,從未消失,只是一直被他藏在心底。
“米尺還是沒有回你短信嗎?”曹羽知道,王爵從未間斷過給米尺發(fā)短信,從五年前開始,這個習慣一直跟隨著王爵。
“除了我發(fā)給米尺的第一條短信被她回復了,其他幾千條發(fā)過去的短信,只顯示了‘已讀’,卻沒收到任何回復?!蓖蹙艨嘈χ?,他抬起那只拇指斷了半截的手,繼續(xù)說:“米尺答應過我,等我變強之后,她就會與我相見??墒?,什么才算是變強,我現(xiàn)在有些搞不清楚了,或者說,我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錯了米尺回復我的那條短信,何謂變強?我的這根斷了半截的大拇指,是一年前執(zhí)行任務的時候,被一個拒捕的逃犯,用牙齒咬斷的,我當時滿手的血,然后親眼看著那個發(fā)瘋的逃犯,……曹羽,你說,我現(xiàn)在算變強了嗎?”
曹羽默默吐掉了嘴里的食物,總之,這一口羊肉,他是怎么也咽不下去了。
王爵噴出的鼻息里帶著濃濃的醉意,他用筷子敲擊杯碟,催促道:“我問你呢,我現(xiàn)在算變強了嗎?”
“強,很強!你把自己錘煉成了槍王,百步穿楊,彈無虛發(fā),比武大賽上,你是當之無愧的狙擊之王。別有絲毫懷疑,現(xiàn)在的你,真的很強?!辈苡鸷V定的說。
“可是,我已經(jīng)變得很強了,米尺為什么還沒有回來,為什么?回答我啊,為什么?”王爵徹底醉了,這個問題,他問錯了人。曹羽用一雙帶著復雜神情的眼睛,注視著醉醺醺的王爵,他在心里說著,想再見到米尺的,不止你一個人啊,傻子。
兩個失意的人,唯有借酒消愁,卻更添了幾分愁。
王爵扔掉手里的空酒瓶,萎靡不振的趴在飯桌上,袖子沾上了啤酒沫和火鍋灑出來的湯汁。他和曹羽,兩個人從早晨喝到傍晚,又從傍晚喝到深夜,再從深夜到天明,他們特意挑選了一家24小時營業(yè)的火鍋店,因為一次處分而得來的長假,估計只能在這飯桌上消磨掉了?;疱伒陙韥硗念櫩?,走了一撥人,又來了一撥人,只有曹羽和王爵兩個人,未曾變過。
曹羽帶著濃郁的醉意,雙眼布滿了紅血絲,他給齊帥打了電話:“猴子,來喝酒,王爵請客,地址是……”
“臥槽,現(xiàn)在才上午十點,喝個屁酒啊,老子還要上班呢!”
“廢什么話,你來不來!”
“去,去,但得等我下班之后才行。”
掛斷了齊帥的電話,曹羽又撥通了茍牧雨的電話:“喂茍子,嘛呢?出來喝酒,王爵請客~”
“沒空。嘟嘟嘟嘟嘟……”
曹羽對著只剩下忙音的電話,大罵道:“他媽的,這只臭狗,掛我電話。”
“茍牧雨現(xiàn)在可是出息了,體育明星啊,瞧不上我們這些土鱉了,臥槽,一點面子也不給,說掛我電話就掛我電話!”曹羽醉的不輕,他瞇起眼睛看著對面的王爵,只覺得出現(xiàn)了好幾個王爵的虛影,他用筷子敲擊火鍋的金屬鍋沿,發(fā)出清脆的響音,引得店里幾個服務員和顧客扭頭看他,但他已經(jīng)有些喝糊涂了,全然不顧別人投來的異樣的眼神。
“喂喂王爵,你怎么從剛才開始,就不說話了,你說話?。 ?p> “老天爺太不公平了,咱倆就是無處可去的土鱉,你看看人家茍牧雨,再看看人家念奴嬌,一個體育明星,一個電影明星,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金童玉女,可咱倆呢,就是無人問津的孤家寡人。明星談個戀愛,能登上報紙頭條,而我們呢,出生入死,拿命去保護他人,結(jié)果連一句‘謝謝’也沒落著,這公平嗎?哈,說出‘公平’兩字的我才是傻子,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我何須去談論公平不公平。再說,和那些在任務中犧牲的人相比,我活著,而他們死去了,這才是最大的不公平。老天本來就是不公平的,我真想變身孫悟空,拿起金箍棒,沖上玉帝老兒的凌霄寶殿,砸爛這鱉孫兒的老窩?!?p> 曹羽揮舞著手里的空酒瓶,一個人發(fā)著酒瘋。而王爵,雖然酒量比年少時好了不少,但喝醉后就開始昏睡的毛病,從未變過。
這邊,曹羽和王爵,借酒消愁愁更愁。
而那邊,茍牧雨、念奴嬌、齊帥、白菲菲等人,他們也有著各自的煩心事。
對于人而言,這世間其實并沒有輕松的活法。但對于那些不是人的東西來講,它們丟掉良知和廉恥心,放縱內(nèi)心的獸欲,倒是可以活得像頭畜牲一樣舒服。
?。í毤胰鏅?quán),侵權(quán)必究,特此聲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