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清父母187
夢里越到后面，時間過得越快，但是他還是可以清楚的看到每件事情的發(fā)生，他看到自己氣急敗壞的和她吵，要她去撤訴。
她沒有同意撤訴，他看到自己到處去賣慘說她變心了，說自己為這個家付出那么多，最后她卻要和他離婚。話里話外，他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弱者，希望借由親友們的勸和社會輿論的壓力，讓她改變主意。
他也看到其實她一直在家里等，等他改變態(tài)度，其實只要他一個真誠的道歉，并且承諾以后會顧慮家里，她是愿意再給他機會的。
可是他始終沒有想過要去道歉，哪怕一次也沒有，他一直覺得自己委屈極了，覺得自己被她辜負了。自己不賭不嫖不喝酒，從來沒有打過她，她還有什么不滿意？他想不明白也不愿意去和她低頭道歉。
最后終于等到了開庭的日子，她徹底死心，他在接到法院傳票的第二天就沒有再回來住過，兩人再見面是在三個月后的法庭上。
在法庭上兩人再次見面，這一次他故意穿的破破爛爛，擺足一副老實被欺負的弱者姿態(tài)?？上龔念^到尾都由請的律師和他辯護，那律師有理有據(jù)，幾句話就讓他現(xiàn)出自私自利的原形。
不過第一次他堅持不肯離婚，從法庭出來后，他放軟姿態(tài)希望兩人能和好?？上缇涂赐噶怂搨蔚耐獗?，一次次的被欺騙，被傷透了心的人，已經(jīng)不會再相信他說的任何話了。
夢里時間飛快的又過去半年，很快又到了第二次開庭時間，這一次他也請了律師。說來好笑，他不舍得給家里和孩子一分錢花，卻舍得花六千大洋去請律師。
他當然知道自己這次沒有堅持不離婚，甚至兩個孩子，他也一個都不要，只讓律師把撫養(yǎng)費壓到了最低的每月伍佰。
她沒有提起什么反對意見，家里的車子還有房子，他一樣都舍不得給她，一再強調她沒有為車子和房子出過錢?？墒撬麉s忘了，他買的車子和房子，岳母兩樣都出了一萬，他自己的爸媽卻是一分都沒有給過。
他理所當然的忘了，那個房子，也是通過她舅舅用內部價買的，比別人便宜好幾萬，這些都是因為她帶來的福利，而他的爸媽還是什么也沒有給。
那個時候的一萬可是很大一筆錢了，相當于他十分之一的房款，還有三分之一的車錢，只是他選擇性的把這些都忘了。最后說好分兩年給她八萬塊錢，家里其余東西要她簽協(xié)議放棄。
兩人十幾年的婚姻，就這樣慘淡收場，他在一邊像看電影一樣看著兩人簽了離婚協(xié)議，兩人之間終于再也沒有瓜葛。
當兩人放下筆，一切就已經(jīng)全部結束，一行人出了法院，他看到自己和兩位妹妹，還有幾個陪同的朋友還有律師，一路上頭也不回的離去。
他也看到她在上出租車之前，一直看著他的背影，直到他拐彎消失，最后才坐車離開，兩人之間到這里就徹底結束了。
他感覺心里火燒火燎的，想拉住她，不讓她走，想告訴他，自己以后會改變的，只是怎么也動不了。一個用力掙扎，忽然坐起身，卻發(fā)現(xiàn)原來他只是做夢。
不過他心里隱隱有種感覺，夢里這些事情有很多他以前不知道的，其實是真的發(fā)生過的。也許是老天爺看他可憐，給他一個發(fā)現(xiàn)事情原委的機會。
他現(xiàn)在回想起來，這些年和她之間的事情好像就是發(fā)生在昨天的一樣，所有的人事物他記得一清二楚。甚至連當時大家說的什么話，都深深刻在他腦海里一樣，根本就沒有辦法忘記。
其實這些才是混淆咒的霸道之處，肖雅和炎龍兌換符箓時，不在乎價格，但是要求它效果一定要好。
它不會傷人性命，也不會弄虛作假，只要周圍的觸發(fā)條件允許，就可以帶著被施法的對象，藉由夢境，一夢千年。
他這才區(qū)區(qū)十幾年的生活，那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以前只是潛移默化的影響他，但是今天，他被兩個妹妹的電話擾亂心神的時候，觸發(fā)的條件也剛好滿足。
所以混淆咒就把他十幾年的婚姻生活全部帶到夢里，然后他就以一個旁觀者的視角，全方位無死角的看到了他十幾年現(xiàn)實生活的樣子。
等他一遍遍的痛苦回憶后，這些東西才會水過無痕，慢慢忘記，以后他們哪怕就是在路上遇見了，他也再想不起關于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了。
看著屋外的萬家燈火，星星點點的燈光閃耀著溫暖明黃色的光，他心里卻像下雪一樣，冷的他感覺自己連血液似乎都要凝固了。
拿著手機看了一下時間，晚上八點，爸媽應該還沒有睡覺，他猶豫了好久，還是決定打電話和爸媽問清楚。
這些東西如果是假的，他就當自己只是做了一個很特別的夢，如果爸媽真的是像夢里那樣，做過那么多過分的事情，他也想知道，他們做這些到底是為什么，圖啥？電話響了幾下，被接通了。
“喂，強子，這么晚打電話回來有什么事嗎？”
“爸，媽在不在你身邊？”
“在，你有事情要和她說啊？”
“你把手機的免提打開，我就問一點事情，你們兩個要和我說實話，不要想著騙我?！?p> 對面似乎安靜了下來，周正強喝了一口啤酒，冰涼的酒水順著喉嚨往下直到胃里。壓下想打嗝的感覺，他啞著嗓子問出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
“爸，媽，當年……我結婚的時候，咱們這邊的平均聘金要多少？”
“一般的是六萬，好一點的要八萬到十萬，你怎么忽然想起問這個？”
拿起酒瓶又是幾口酒下去，這個時候，他覺得自己剛剛夢里的東西，十之八九都是真的。但是該問還是要問，既然已經(jīng)開口了，就一定要知道結果，哪怕那個結果不如人意。
“當年她媽媽說不想女兒嫁人就負債，所以她只提了要聘金七千八，當時你們也是高興答應的，那為什么后來又反悔了？是真的因為咱家沒錢，還是因為她已經(jīng)和我領證并且懷孕，你們想先拖著。最好就是她肚子拖不下去了，讓她家減少聘金或是干脆不要聘金?！?p> 無邊的沉默蔓延在兩邊，過了很久，終于聽到周大富的聲音，可能是被人說中心思，他的嗓門因為心虛大了起來。但是又怕自己這么大聲會被鄰居聽見，所以又立刻把聲音往下壓了壓。
“這是……誰和你說的？”
“你們只管說是不是吧？別騙我了，我們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離婚了，我只想知道事情真相。那些年我的工資全部都上交，家里吃的都是自己種的，也不需要另外花錢，照理說，我們家是絕對不可能拿不出這個錢的。”
“既然你這么問了，那我就實話告訴你吧，家里確實不缺這個錢，就是要個三萬，五萬聘金，也是拿的出手的。但是如果可以省下來，我也不想隨便拿出來，她媽不是說這個聘金，到時候要讓她一分不差的帶回來嗎？那我給不給有什么問題？都是一家人了，何必這么麻煩帶來帶去，就為了給外人看嗎？那么點聘金有什么好顯擺的？”
這個時候周正強似乎可以理解，當時肖雅他們的心情了，這就是口口聲聲說為他好的父母，明明就是沒理的事情，他們也要無理攪三分。
“你們兩個都是這么想的？你們也知道那點聘金其實很少，那為什么妹妹結婚的時候，你們要收那么高的聘金？最后你們也只是陪嫁了一些簡單的被褥之類的，你們的女兒是比別人要特別尊貴一點嗎？”
“你是不是喝醉了？怎么和爸媽說話的，什么我們的女兒，那也是你親妹妹。我們養(yǎng)了她那么多年，她嫁那么遠，以后想回來都難，我們收點養(yǎng)老錢怎么了？”
“怎么都是你有理，所以說你們當時故意和我說家里沒錢，讓我勸她把聘金減一些，還說實在不行要他們同意分期付款。她不同意，就讓我和她鬧，都是你們打算好的，那我在你們眼里算什么？我的婚姻在你們眼里又算什么？”
周大富夫妻倆第一次聽見兒子，用這么冷漠的語氣大聲和他們說話，兩人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地道，但是他們也是為了這個家，為了他好。
“你怎么可以這么說，我們做什么都是為了你好，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以后這個家里所有東西都是留給你的。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為什么要生氣？到底是誰這么多嘴和你說這些？”
周正強拿起酒瓶頓頓頓一氣喝完，酒氣讓他的臉都憋紅了，可是他卻感覺自己心里拔涼拔涼的，這就是一直口口聲聲說為他好的父母。
就像肖雅以前說的那樣，他們家的人對自己就是黃金寶，怎么做都是有理的，對別人就是爛稻草，自私冷漠又無情?？墒亲约涸谒麄冞@樣的為他好后，他現(xiàn)在過得又是什么日子。
“你們都說是為我好，可是我現(xiàn)在過得是什么日子？妻離子散，孤家寡人……我想要的難道是這個嗎？你們有問過我嗎？我想要的是這個嗎？??？”
周大富聽著兒子壓抑的話，一時之間也是無言，兒子的婚姻問題，他們自然也著急，但是就算是因為他們才會這樣，他也絕對不會承認。
“那是她家里人小氣，把她帶的也小家子氣。我和你媽都是把她當自己女兒對待的?！?p> “當自己女兒對待，那為什么她生老大時，九死一生的生下來，你別說抱孩子了，連看都不看一眼？她在娘家做月子，你們也不肯拿錢，就一百三十八塊錢還說是找全村人借的，咱村子已經(jīng)窮成這樣了嗎？最后甚至連那點錢也收了回來，從頭到尾你們沒有問過她一句，關于她身體情況的話，當然我也沒有，如果她是你們女兒，你們會那么做嗎？”
沒有管父母那邊聽到這些話是什么反應，他現(xiàn)在就想借著這鼓勁，把原來一些他想說又不敢說的話，都說出來。
“還有一件事，媽，你和我，你打電話過去問她身體情況，回頭你說她看不起咱家，所以不肯回來做月子，怕自己會在這里餓肚子。還說她要求一天要吃八九頓，豬都沒她會吃，就是為了故意刁難你。你自己也生了好幾個孩子，難道還不知道，坐月子是要少食多餐嗎？你自己問她一天吃幾頓，她媽媽每天給她做八九頓，本來就是事實，哪里有故意刁難你。你是不是一定要我和她吵架，心里才踏實痛快，所以故意這么和我說。”
姚水仙這么多年來，早就習慣了兒子對自己百依百順，突然聽到他這些責怪的話，心里特別不是滋味。自己做了這么多事情，難道都是錯的嗎？還不都是為了他好！
“你現(xiàn)在翅膀硬了，都不把我和你爸看在眼里了，既然我們做這些事情，都是錯的，那你現(xiàn)在想干什么？要我和你爸和你說對不起嗎？還是要我們去跪著求那個女人回來？”
被自己媽媽胡攪蠻纏的一頓噴，周正強第一次覺得也許自己從一開始就錯了，以前聽肖雅說，讓他有些事情不要和父母說。也不要老是什么事情都聽父母的，要有自己的想法，可惜她每次都會被他罵。
現(xiàn)在他終于明白，她說的是對的，自己對她實在是太苛刻了，也難怪到最后，那么怕麻煩又內向的一個人，寧愿用最麻煩的方法，花了兩年的時間，告上法庭也要堅決選擇離開。
“爸，媽，我今天打電話回來，不是興師問罪，也不是要討論誰對誰錯，因為要說里面錯最多的，那個人肯定是我。今天我只是想知道一些事情，一些你們知道而我不知道的事情。你們老是和我說她不尊重你們，她家里人也看不起你們，要我冷著她，要我不要管家里，說是這樣可以治住她。你們還說嫁人后，女人養(yǎng)家都是應該的，因為她已經(jīng)嫁給我了，她就不屬于她自己了，連帶著她的一切東西都是我的，包括工資，你們是不是這么和我說的。”
電話那邊過了好一會，才傳來聲音，顯然他們兩人也知道，兒子今天會打電話，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只是他們現(xiàn)在也不敢問，今天他的態(tài)度實在是太奇怪了。
兒子上次喝酒住院，對他們來說也是一種驚嚇，他們擔心自己要是再刺激他，到時候他要是再喝醉了，沒人知道的話，容易出事情。
“是，我和你爸這些年，都是這么過來的，就她矯情，她既然已經(jīng)嫁給你了，那她賺的錢當然也是你的，孩子是她生的，她養(yǎng)他們也是應該的，這有什么問題？”
“那兩個孩子我也有份，我這么多年都沒有管過，你們不覺得我很過分嗎？”
“你的那些錢，以后都是要留給兒子的，現(xiàn)在她能養(yǎng)，你先存起來有什么不對？”
“那女兒呢？我不養(yǎng)女兒，你們也覺得沒什么嗎？”
“你的錢都留給兒子了，她養(yǎng)著女兒不是很公平嗎，有什么好爭的？”
話說到這里，周正強已經(jīng)沒什么好說的了，自己父母就像以前肖雅說的那樣，怎么都是他們有理，哪怕無理也是因為別人太計較。
自己要是沒有昨天晚上那樣，在夢里以旁觀者的角度，看到一切事情的發(fā)生和經(jīng)過，是不是永遠都覺得他們說的是對的。
“你們說的都是對的，哪怕是錯了，也是別人的錯，我今天才明白當初她說這些話時，心里到底有多失望。其實我也沒有資格怪你們，因為我也是這么對他們的，可笑的是，我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大錯特錯！現(xiàn)在說這些都太晚了，你們今天就當我只是睡糊涂了，發(fā)夢話吧，我掛了?！?p> 看著被掛斷的電話，兩夫妻互相看了一眼，他們當然聽出來了兒子的心酸和后悔，但是事情已經(jīng)這樣了，就是他們認錯了又有什么用？
難道他們一句話，還能讓一切恢復原樣嗎？既然不能，那他們干嘛還要認錯，而且他們從來不覺得自己做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