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分鐘后。
許延麟買了兩本雜志,離開了百草堂書店。
劉振興沒有按約定時間出現(xiàn)。
原因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他最近沒看報紙,因此錯過了接頭時間。
二是他根本不在上海,甚至是否逃脫也存在疑問。
在真美味餃子館,許延麟就已經(jīng)有所察覺,那位平易近人的王站長,似乎有意無意的試探自己。
在此之前,兩人從來沒見過面。
身為一站之長,沒理由毫無根據(jù)的懷疑下屬。
所以,這應(yīng)該是出自戴栗的授意。
這也很正常,不把奸細(xì)揪出來,始終是軍統(tǒng)內(nèi)部的隱患。
回到車?yán)?,許延麟準(zhǔn)備去土耳其浴室接佐藤社長。
正在這時,那名年輕女子從報館出來,上了等在街邊的福特轎車。
不巧的是,福特轎車的行進(jìn)路線,剛好是土耳其浴室的方向。
十幾分鐘后,許延麟把車停在土耳其浴室門前,無意中看了一眼后視鏡,那輛福特轎車竟然也停了下來。
年輕女子下了車,時不時的看一眼浴室門口,看樣子應(yīng)該是在等人。
過了一會,土耳其浴室門一開,五名保鏢模樣的壯漢,簇?fù)碇粋€身穿錦緞馬褂的老者走了出來。
年輕女子快步迎上前,極為親熱的挽起老者胳膊,嬌嗔著說道:“等了快一個小時了,要是再不出來,我都準(zhǔn)備讓司機進(jìn)去叫你了?!?p> 老者微笑著說道:“我怎么聽說,你坐車出去了呢?”
“沒有……”
“沒有嗎?”
“就出去了一小會?!?p> “一小會去哪里了?”
“去看一個朋友……”
“朋友?什么樣的朋友?”
“噯呀,就知道你肯定問起來沒完?!?p> “好好好,不問不問。美珍,今天是你十八歲生日,想好要什么禮物了嗎?”
名叫美珍的女子想了想:“我想要一輛腳踏車?!?p> 老者皺起了眉頭。
“怎么了嘛?”
“你一個女孩子,騎車不安全?!?p> “好多女孩子都會騎車,就我不會。你就給我買一輛好不好?”
美珍撒著嬌,搖晃著老者的胳膊。
老者笑道:“買買買。我這老胳膊老腿,早晚得讓你晃斷了……”
說話間,兩人緩步來到轎車近前。
保鏢們警惕的注視著四周情況。
司機早早打開了車門。
美珍先一步坐進(jìn)了車?yán)铩?p> 老者關(guān)上車門,低聲問司機:“小姐剛剛?cè)ツ牧???p> 司機回答道:“大美晚報報館?!?p> “大美晚報?”
“聽小姐說,她認(rèn)識一位姓朱的編輯?!?p> 老者點點頭,轉(zhuǎn)身對一名保鏢說道:“寺寶,查一下姓朱的背景……”
美珍搖下車窗,催促著說道:“父親,快上車呀,要是去晚了,先施都打烊了。”
“哪有那么快,他們營業(yè)到晚上十點多鐘……”
老者笑呵呵的上了車。
名叫寺寶的保鏢坐進(jìn)副駕駛座位。
其余四名保鏢全部站在轎車踏板,用繩索把自己捆在車把手上,這樣是為了防止途中掉下去。
許延麟目送著福特轎車遠(yuǎn)去。
感覺老者有些面熟,一時之間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正在這時,佐藤社長從浴室走了出來。
上了車,語氣輕松的對許延麟說道:“等著急了吧?”
“沒有。我也剛到不長時間?!?p> “開車,回商社?!?p> 轎車朝英租界方向開去。
許延麟開車很快,二十幾分鐘就追上了那輛福特轎車。
福特轎車也去英租界,應(yīng)該是去先施百貨公司給美珍買腳踏車。
許延麟加大油門,從一側(cè)超過了福特轎車。
佐藤社長朝車外看了一眼,不以為然的搖搖頭,說道:“所以說啊,人活著最重要的是自在,出門帶著一群保鏢,看著很威風(fēng),其實呢,整天提心吊膽,如果換成我是季先生,這種威風(fēng)不要也罷……”
佐藤社長不經(jīng)意間的提醒。
許延麟這才想起來,老者竟然就是青幫大亨季云青。
許延麟不認(rèn)識季云青,只在報紙上看過一次季云青的采訪,采訪正文下面配發(fā)了一張側(cè)臉相片。
所以他才會覺得季云青眼熟。
畢竟,報紙上的相片和本人相差很大,而且又是側(cè)臉照。
……
半個月后。
周日。
春水茶園。
許延麟獨坐一角,等著柳戈青。
間隔半個月的周日,就是兩人固定的見面時間。
在此期間,許延麟沒有再去法租界。
如果王天慕暗查內(nèi)奸,說不定會派人盯著自己,在非必要情況下,明知道劉振興在法租界,若是左一趟右一趟的去,勢必會引來懷疑。
只有佐藤社長去法租界,許延麟才可以一同前往。
過了一會,柳戈青走了過來。
拉開椅子坐下。
“有進(jìn)展嗎?”
“沒有?!?p> “這種事你得主動,不能指望著女人主動。”
“現(xiàn)在時機不對。”
“怎么不對?”
“剛剛遭到暗殺,她肯定會提高警惕。這種時候,每一個主動接近她的人,都會被視作潛在的殺手?!?p> “我同意你的觀點,主要是站長催的緊……”
“耐心一點,我覺得,還是應(yīng)該等她主動找我。”
“好吧……”
柳戈青百無聊賴的四處張望。
許延麟問道:“沒有新任務(wù)嗎?”
柳戈青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刺殺南田云子、查清楚那批電臺零件的來龍去脈,就是上海站目前最重要的任務(wù)。王站長說,這兩件事,近期內(nèi)必須完成一件,要不然,遲遲打不開局面,沒法向總部交待。”
許延麟點點頭:“陶然那邊怎么樣了?”
柳戈青笑了一下:“他呀,小日子過的美著呢。前兩天,我去了一趟法租界,順便去他那看看,你猜怎么著?這小子談上女朋友了!”
“女朋友?”
許延麟吃了一驚。
心里隱約猜到了陶然女朋友是誰。
柳戈青笑道:“這種事情羨慕不來,陶然長的俊,小姑娘都主動往上貼,這樣也好,省得動不動就往濟(jì)院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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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普及一下常識,以防挨噴。
軍統(tǒng)不允許結(jié)婚是兩年后的事情。
1940年,為堅定抗日決心,戴笠效仿漢朝霍去病“匈奴未滅,何以家為”,規(guī)定未婚的軍統(tǒng)特工,無論男女,在抗戰(zhàn)未取得勝利之前,一律不得結(jié)婚,違者處5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
為作表率,戴笠還對手下的特工們說:“我斷弦(1939年其妻子毛秀叢去世)后,即決定不再婚娶……如果被家庭拖累,除了經(jīng)濟(jì)負(fù)擔(dān)外,還有感情負(fù)擔(dān),要我們?nèi)コ錾胨溃x無反顧,難上加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