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攜伴返家相笑泯恩仇
牽手結(jié)緣可嘆入囹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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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暢飲后,一群人醉倒了好幾個,即便沒醉的,也有了七八分酒意,惟獨秀君心中有事,喝得很少,風(fēng)一吹,整個人就清醒了。她見一直在不遠處的林龍飛走過來,坐到熙揚身邊,不知道說了什么,兩人就起身急匆匆走了。
林龍飛這個人,秀君是知道的,在成為云家姑爺前,他曾在島上欺壓過不少人,阿霖的父母也被他欺凌過。對于林龍飛,秀君的印象很不好,而熙揚竟能讓他做妹夫,與他相處也算融洽,這讓秀君心存疑慮,總覺得他們的關(guān)系有些神秘。就拿這次聚會來說,林龍飛不加入,卻在一旁偷偷觀察他們,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
原本秀君也是很高興的,能與滄闌重逢,是她想也不敢想的事,但從絲嬈提議吟詩開始,她的心里就不可抑制地涌起自卑的感覺。她明白絲嬈不是故意要她難堪,滄闌也不露痕跡地為她解圍,他們之間似乎很有默契。這種自卑,在聽了絲嬈滄闌作的詩詞后,越發(fā)深重起來。雖然滄闌一句也沒提過他這些年的婚姻生活,但她也可以猜出,一定是非常美滿。他們肯定常常這樣吟詩,換了她,是不可能與滄闌有這樣的生活。也許,她就不該答應(yīng)滄闌跟他回去,如果絲嬈與她之間,必須要有一個做出犧牲與放棄,那個人,應(yīng)該是她。
秀君看著醉倒在地的滄闌,又看看天上的明月,心底柔腸百結(jié),不論怎樣,她都要回去一趟,她不能看著寶培誤入歧途。這時,沐昭的酒也醒了,她看著醉倒一地的人,不禁對秀君笑笑:“沒辦法,只好露天睡一夜了,好在天氣不冷,也沒有關(guān)系?!毙憔鹪挘逭褏s又問道:“想喝咖啡嗎?我泡給你喝?!?p> “太麻煩了。”秀君搖頭,她在紀家的那段日子,滄闌偶爾也喝咖啡,她也嘗過幾次,很不喜歡那種味道。“不麻煩。”沐昭幽幽地說,“泡那種咖啡,我很快樂。”秀君沒再說什么,沐昭就從隨身提的小籃子里,拿出泡咖啡的用具,又拎出一個保溫壺,只片刻工夫,空氣中就多了一股咖啡的香味。
沐昭把咖啡遞到秀君手中,看著她喝了一口,就問:“好喝嗎?”秀君看出,沐昭準備這些,竟似專門要泡咖啡給她喝。沐昭的咖啡很特別,帶著清爽的甜味,喝下去很舒服,她很喜歡這個味道:“其實我喝不慣咖啡,但你的咖啡非常好喝。”沐昭一聽,忽然把手里的咖啡杯摔到地上,低聲說:“為什么他不說好喝呢?每一個初次品嘗的人,都說好喝,就他不沒說,他也從沒問過,這是怎么泡的,為什么他不問呢?”
秀君嚇了一跳,沐昭的話,深深撼動了她,似乎女子一旦付出真心,就不能再回頭。沐昭把咖啡泡給不同的人喝,就只是為了尋找一個答案,能得她如此相待的人,想來自有不尋常的地方。
“相逢足慰,不求朝暮!相逢足慰,不求朝暮!廢話,全都是廢話?!便逭燕哉Z,匆匆起身跑開,她今天真的喝多了,才會念出那樣的詩句來。她不該有怨,也不該有恨,這也許就是命。
秀君看著沐昭跑遠,心里酸酸的,她也是個傷情的人。突然,醉倒的婉嫣一聲大喝:“不準罰我喝酒,我想起來了!那后面是茍不教,性乃遷……”秀君不禁笑出聲來,她大概是他們當(dāng)中最無憂無慮的人,而最幸福的,算來該是滄蕓,能與心愛人相守在一起,還有何求?
天色漸亮,醉倒的人陸續(xù)醒來,滄闌急忙回到彩之家收拾東西,準備與秀君乘船離開。秀君卻說:“別著急收拾,要我回去,得依我一件事?!?p> “什么事?”滄闌略覺奇怪,秀君有要求,怎么不早提出來,卻在這時候說。
“我要絲嬈跟我們一起回去?!毙憔徽f為什么,只道,“她不一塊兒回去,我也不回去?!?p> “你是要我再考慮清楚?選她,還是選你?”秀君的話一說出來,滄闌立刻就明白了她的用意。看來,秀君對他沒有信心,他只有用時間證明一切。
“是?!毙憔樦鴾骊@的話說,“你去告訴絲嬈,我去帶阿霖來,若絲嬈答應(yīng),我們就一起回去?!毙憔龥]有告訴滄闌,她要絲嬈一同回去,是打算成全他們,一解決好寶培的事,她就會帶著阿霖遠遠離開。
滄闌把秀君的話轉(zhuǎn)告給絲嬈,絲嬈心中歉然,昨晚她提議吟詩,雖是一時高興所致,但現(xiàn)在細細一想,只怕那時她是有意為難秀君,存心讓她在眾人面前出丑。這實在太可怕,她不允許自己再有這樣的念頭。
“不,我不回去?!苯z嬈知道,要擺脫心底的陰影,只有忘記滄闌,而要忘記他,就不能與他再有牽連。滄闌哀懇地望著絲嬈,他清楚秀君的個性,說得出就做得到,如今,就只有懇求絲嬈答應(yīng)。“絲嬈,只是暫時的,等秀君想明白了,你就可以離開?!睖骊@垂著頭,小心翼翼地說。絲嬈本想再次拒絕,她想怒斥滄闌不要太過分,話到嘴邊卻化成一句低低的嘆息:“我答應(yīng)你?!彼冀K不忍心傷害滄闌,即便心里再苦再累,她也拒絕不了滄闌的請求。
中午時分,滄闌一行人上了船,第二天清晨,他們回到了上海。再次回到上海,秀君與絲嬈都別有一番心緒,生出許多感慨。秀君只覺得離開上海多年,再回來竟有些不認識,或者應(yīng)該說是她習(xí)慣了島上簡單的生活,對于上海的繁華已經(jīng)適應(yīng)不了。絲嬈卻只覺得親切,倒像是久別的游子回到家鄉(xiāng),忽然之間,她便想起三年前的春節(jié),滄闌帶著她、滄蕓卓羽和云家兄妹到一間小鋪子吃熏魚拌面的情景。她應(yīng)該再去吃一次的。
“你們趕緊找寶培去吧,我去鴻福旅店住下,回頭你們來找我?!苯z嬈只淡淡說了一聲,徑自提著行李先走了。滄闌秀君心里也掛著寶培,急忙趕往新民里弄,他們都不曾發(fā)現(xiàn),一個賊頭賊腦的小子,一看到他們下船,就飛快地跑走了。
絲嬈將行李安置在旅店,就到街上找那家賣拌面的小店。她在街上轉(zhuǎn)了好幾圈,才看到那家小店,她趕緊走上前去,卻發(fā)現(xiàn)小店換了老板,也改賣小籠包了。絲嬈的眼淚簌簌往下落,怎么也停不下來,那賣包子的老板奇怪地看了她兩眼,繼續(xù)吆喝著賣他的包子。絲嬈的淚更是止不住,這店老板比以前那位冷漠了許多,往日的親切與熟悉,再也尋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