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元年九月二十七,龜縮于神木的清英郡王阿濟格所部突然全師南下,以破釜沉舟之勢猛撲榆林。順軍早已有備,于洗馬河北岸設長壕數(shù)重阻之,每重皆配望樓土堡,實有城池之險……。
洗馬河以北。清軍步卒一批批淌水而進,又成排的被炮子掃倒,把河水染得艷紅,尸體堵塞了河道,后隊踩在同伴的尸骨上繼續(xù)向前,轉(zhuǎn)眼間,又變成了的別人踏腳石。從空中俯瞰,但見人潮一波波的拍打著南岸,卻又一波波的被彈回,除了空自激起一朵朵閃著血光的浪花,竟是一無所獲。
北岸河畔,督戰(zhàn)的滿蒙騎兵來回奔馳,從河里退回的步卒被砍瓜切菜般的斬殺,斬下的頭臚堆成了小丘,見者無不毛骨悚然。
眼看自己一手拉拔起來的子弟兵成千上萬的毀滅,漢軍諸將投向阿濟格目光中的憤恨濃烈得近于實質(zhì),卻硬是無人敢做杖馬之鳴。為了逼迫‘漢軍’切實用命,從神木出來阿濟格便將一干漢人軍頭扣在身邊做了人質(zhì),連尚可喜這樣老牌漢奸也未能幸免。
對眾人的怨懟阿濟格洞若觀火卻又視而不見,與為大軍拼出一條生路相比,些許副作用簡直不值一提。要知道,這七萬多人對此時的清廷實無異于小半壁江山。
清軍也有自己的優(yōu)勢,他們的炮隊的質(zhì)量數(shù)量彈藥儲備統(tǒng)統(tǒng)遠在順軍之上,尤其是當阿濟格下達了即使出現(xiàn)炸膛也不能停止轟擊的嚴令后,其威力更是被發(fā)揮到了極致。轟隆巨響中,南岸的順軍工事一座座的被擊毀,旗幟、兵器、肢體在空中漫天飛舞,著實為攻擊者扳回了不少顏面。
靠著炮火的集中轟擊,在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之后,清軍終于在順軍的第一道長壕上打開一個小小缺口,并占領了一座土堡。
順軍隨之發(fā)起凌厲的反擊,百十名最精銳的軍士突入土堡,與清軍展開激戰(zhàn),雙方寸土必爭的絞著時,一時誰也無法將對方擠出堡外。下一刻,數(shù)十發(fā)紅夷炮彈打塌了土堡,把堡內(nèi)的一切統(tǒng)統(tǒng)埋葬。
阿濟格瘋了,他完全是以拼光是光不拼也光的心態(tài)在指揮這場戰(zhàn)斗。
此后,清軍又用同樣的方法在好幾個地段取得突破,順軍大恐,被迫退往第二道長壕。有了可靠的灘頭陣地,就再也沒有什么能阻擋清軍主力過河了。
表面上形勢大好,可久經(jīng)戰(zhàn)陣的阿濟格卻知道,危險才剛剛開始,眾所周知,再強大的軍隊被河流一分為二首尾不能相顧時,也會變得脆弱。
可再是危機四伏,這河也是要過的。此后一個時辰里,幾萬清軍步卒被趕上了南岸,在炮火支持下繼續(xù)向縱深發(fā)展。而近二萬騎兵卻按兵不動,只管背靠北岸護著炮隊成扇形展開,擺出一副嚴陣以待的架勢,望眼欲穿的等待著什么。
果不其然,清軍的主力剛過河不久,大隊察哈爾騎兵自北面緩緩壓來,看那好整以暇的樣子,顯然等這個渡半而擊的機會已經(jīng)等了很久。別奇怪他們能到得這么快,做為最純粹的馬背民族,蒙古騎兵戰(zhàn)斗力雖不再是當世第一,可行軍的速度卻從來無人小覷。
‘來了!’阿濟格面部的肌肉急速的抽搐著,似乎隨時都會破皮而出。從接到范國良的報喪那一刻起,他就料定察哈爾部會直接參戰(zhàn),卻怎么也沒想到兵力會如此雄厚,一萬四、五千騎都足夠在草原打一場滅族之戰(zhàn)的了。
聽,察哈爾騎兵開始沖擊了,蹄聲、呼呵聲,聲聲催人肝膽,那種多年后重新抱擁的戰(zhàn)斗的興奮是如此清晰,如此激昂。
一時間,阿濟格瞳孔緊縮,竟有一種等侍命運宣判的沮喪與無奈。對手的軍勢不弱,無論勝負,清軍中首當其沖的那一部戰(zhàn)損必大,可擔負著鎮(zhèn)懾全軍其它各部使命的滿洲騎兵的力量已經(jīng)十分薄弱,卻是再也經(jīng)不起稍大的折損了。直到確認察哈爾騎兵的矛頭是沖著左半個扇面而去,阿濟格的那顆心才從嗓子眼里落下,察哈爾人到底還是選擇他們宿敵的科爾沁騎兵。想想也是,削弱與相鄰的科爾沁部的戰(zhàn)力,對察哈爾人的確更為實惠。
科爾沁騎兵奮力迎了上去,兩支蒙古騎兵一交手就打出了真火,不停的向?qū)Ψ郊瘓F沖擊,都是恨不能將對手一口吞下的架勢。
同時,南岸的戰(zhàn)事也是高潮迭起,順軍騎兵頻頻發(fā)起突擊,清軍雖對岸的炮火的撐腰,卻苦于沒有騎兵助戰(zhàn),一時全線告急。
南岸的危急,直接影響了通古斯人的作戰(zhàn)動作,阿濟格此時只有一個選擇,以最快速度擊敗的察哈爾人,唯有這樣他才能放心大膽的把騎兵送到對岸去。
以逸待勞的通古斯人突然發(fā)力,以弧線迅速運動到察哈爾軍側(cè)翼后,驀然呈網(wǎng)狀散開,一下把近萬察哈爾騎兵兜在懷里,就兵力對比而言,這實在是個很魯莽的舉動,跟自殺也相差無幾。
可察哈爾人卻象兔子似四散奔逃了,面對驚惶失措的部民們,連娜木麗手中的三米高的‘蘇魯錠’都顯得蒼白無力。原來,這些蒼狼與白鹿的子孫早被通古斯人打怕了,一旦被包圍腦子就剩下了逃跑一個念頭,根本就無暇去比較雙方的軍力。
幾天以來,阿濟格第一次有了笑的沖動,照他的估計這場剿殺至少能殲滅二千察哈爾人,更重要的是將徹底打破了對方的建制,至少在明日天亮之前,察哈爾人是無法組織起有效的攻擊了。
很不幸,阿濟格的笑容還未來得及從嘴角綻開,便生生定在了原地,那模樣卻比器還要難看幾分,之前他一直以為自己是黃雀,現(xiàn)在才知道自己不過是一只螳螂。
順著阿濟格焦慮的視線望去,但見,一支雜色的騎兵正如離弦之箭,朝著已經(jīng)沒有護衛(wèi)的清軍炮隊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