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定了定神,突然之間轉頭吩咐還呆愣在那里的肖展:“去拿一個密閉的容器來?!彼樕m然蒼白,但是說話的神色絲毫不像一個剛被蛇驚嚇了的五歲孩子。
肖展張了張嘴,看了一眼依舊在原地不動的周少爺,眉眼就就帶著一點焦躁了。正想說些什么,就見碧影已經拿著一個小巧的描花瓷罐出來了:“林姑娘,這個,這個可以嗎?”
黛玉點了點頭,接過碧影手中的瓷罐放在了地上。
“姑娘,讓我來吧,要是不小心咬了一口可了不得?!避铺m連忙上前幾步抓住了黛玉的袖口,拉著黛玉連退了幾步。只是她心里終究也是怕的厲害,一句話倒是抖的聽不清楚。
“你都嚇的不能動彈了?!摈煊裢屏送栖铺m,“我知道分寸的,你別亂動,省的多費了功夫。”
芷蘭咬了咬唇,還是乖順的退到一邊,只是始終不敢離黛玉太遠。
黛玉看了春緋一眼,見春緋點頭,才又從袖口抽出一條荷色的絲帕,竟然是靠近了春緋,把蛇身密密的纏了一遍。
瓷罐的口徑比較大,黛玉打開上面的瓷蓋,在春緋把蛇丟進去的瞬間又快速的蓋上,春緋則是接過那個瓷罐封住了口。二人的動作都迅速的很,配合的天衣無縫。做完這一切,黛玉全身的力氣似乎都被抽干了似地,突然間坐在了地上。
這一瞬間她像是五感全部恢復了一般,臉上的表情不再那么僵硬,甚至還聽到了湖對岸隱隱約約傳來的鑼鼓聲,還有周圍細小的蟲鳴音,空氣中也散發(fā)著淡淡的花香。
芷蘭連忙扶住黛玉,輕聲道:“姑娘,這里暑氣重,我扶你去里間休息吧?!彼穆曇衾镞€帶著顫,就連扶著黛玉的手都禁不住的輕微顫動著,臉上也不見一絲血色。
黛玉依靠著芷蘭,慢慢的往船艙內過去,那位周少爺依舊還是靠著船身,只是皺著眉頭,表情帶著收不住的錯愕,黛玉面無表情的就從他身邊過去了。外面?zhèn)鞯偷偷恼f話聲,不一會兒,肖展和那位周少爺也都進來了。
由芷蘭伺候著喝了一盞茶,黛玉才覺得手腳微微回了暖。出了這樣的事情,肖凌薇再也沒有了游湖的興致,便一直催著肖展回去。
船本來一直在洛青湖的東面活動,又因肖展之前怕蛇咬著人,便吩咐阿達往西面人多的地方劃,如今正停在湖面的中心。那條蛇也已經被捉住了,肖展看了看黛玉,神色有些猶豫。
黛玉本來正翻看著春緋的手,看有沒有咬傷,感覺到看過來的目光,便抬頭笑道:“還是回柳園那側吧,眼看著快正午了,恐怕都在找我們呢?!闭f完她也不理會肖展和其他人的神色,還是仔細的翻看春緋的手。
裝蛇的瓷罐就放在黛玉腳下,她眼光往那處瞟了一眼,便收了回來。西側那邊現在那些夫人姑娘們肯定都到了,要是她們這樣大喇喇的從湖心過來,想不引起轟動都不行。第一次出門,要是鬧出的動靜太大,以賈敏的性格,可就更是拘著她在林家了。
而且孟氏暗地里知道肖展會帶著肖凌薇游湖,只是要是這件事情放在明面上,孟氏恐怕也很為難,多半日后會勒令肖凌薇今后安分一些。她是客人,倒是不好第一次來肖家就鬧出那么大的事。至于這條蛇,孟氏知道事情的情況后,必然會私底下給她和賈敏一個交代的。
見黛玉面上神色似乎沒有不悅,肖展暗地里松了一口氣。肖凌薇自從黛玉進船艙之后就一直待在黛玉身邊,就連黛玉檢查春緋雙手的時候,肖凌薇都是緊緊的巴著黛玉的手臂,絲毫不肯放松。
突然間她覺得肖凌薇似乎抖得更厲害了,黛玉轉頭看去,正好見到了周少爺消失在唇邊的笑意。
黛玉心下一動,就聽到肖展說道:“林姑娘,今日讓你受驚了。只是你腳邊的那個瓷罐還是交給我吧,我讓小廝去處理?!彼曇魳O低,帶著略微的懇求和……愧疚。
“無礙的。”仔細把春緋手檢查了一遍,見確實沒有咬痕,黛玉心中的大石終于落了下來。放下春緋的手,黛玉揚了揚頭,臉上出現一個意味不明的笑意,“既然是無主的東西,又是被我抓住了,就由我處理吧?!?p> 肖展臉色一變,看著黛玉的目光就有些無措起來。
黛玉也不管那周少爺冷下來的臉,扭頭對身邊的春緋道:“春緋,你把那個罐子封嚴密了,連著一起扔進湖里。想咬人,也要掂量著有沒有本事!”
春緋應了一聲,也不管肖展支支吾吾的聲音,徑直出了船艙。瞬間外面就傳來落水的聲音,船艙內幾個人的臉色剎那間就變了。肖展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肖凌薇則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氣,只有那個周少爺,徒然間拉下臉來。
人爭一口氣,黛玉心中瞬間就通暢起來。要是這蛇真的是無主的,她這番做法誰也不會在意。即使是有主的,放蛇出來本就不對,黛玉這么做,他也只能吃個啞巴虧。
船艙內靜的可怕,黛玉突然感覺船身劇烈的搖晃了一下,就聽到船頭有人在請示:“大爺,船靠岸了?!?p> 肖展少不得親自送上岸,又再次給黛玉賠了禮,才回了船上。黛玉目送著船越來越遠,突然之間船艙的簾子被猛然間掀開,一身銀袍的男子驀然間出現在了船頭,遙遙的和湖對面相望著,泛著光的流紋在烈日下反射著逼人的光芒。
“呀……表,表哥?!毙ち柁蓖蝗婚g輕聲叫了一聲,身子已經反射性的躲到了黛玉的身后。
黛玉拍了拍肖凌薇的手,轉身就拉著她離開了。
“玉兒妹妹,怎么辦,你……你還是快走吧,等我表哥回京了,我再讓我母親下帖子請你來玩好不好?”肖凌薇亦步亦趨的跟在黛玉身后,想了很久才憋出這么一句話。
“怎么說?”黛玉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進了草木茂盛的柳園,黛玉才覺著松了一口氣,外面日頭太大,即使打著傘也覺得周圍被烤化了一般。
“姑娘,你還是歇息一下吧,這日頭烈,又被嚇了這么一遭?!币婘煊竦哪樕淮蠛?,芷蘭指了指對面一座樹木環(huán)繞的涼亭道,“肖二姑娘,可否讓我們家姑娘去那里歇一歇?府上可有小轎子,這暑氣重,可不能這么在日頭底下走啊?!?p> 肖凌薇立刻擔憂起來:“那我們先去亭子里坐一坐吧,讓秋痕去要一頂轎子來接我們回去吧。”說完她轉了轉頭,一臉疑惑,“咦,秋痕呢?”
碧影抿了抿唇,似乎并不打算回答肖凌薇的問題,只是回到:“秋痕大概快過來了,我去前面看看,讓她再走一遭,姑娘可不要再隨處亂走了?!?p> “我守著玉兒妹妹,不會離開的,你快去吧。這個時候了,母親也該讓人尋我們了?!闭f完她揮了揮手,似乎也忘記了追問秋痕的行蹤,便坐到了黛玉的身邊。
“周表哥最討厭了。”見黛玉的臉色似乎好了一些,肖凌薇就開始抱怨了,“剛才那條蛇肯定是表哥放的,以前我歇午覺的時候床上有蜘蛛爬上來,也是表哥做的。”似乎是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肖凌薇臉上的害怕和憤恨混雜在了一起。
要是單單只是把蛇放出來,黛玉倒是猜測不到那個周少爺的用意,但是聽肖凌薇這么一說,那個周公子倒像是喜歡惡作劇的小男孩了。
只是大家出身的孩子,教養(yǎng)一般不會差到哪里去,何至于養(yǎng)成了現在說的這種頑劣性子。況且,黛玉已經習慣了觀察別人,這個周公子,總給她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矛盾。
“真的。”見黛玉面上出現了沉思之色,肖凌薇以為是黛玉不相信她的話,便更加焦急的解釋,“我大姐被她嚇的不敢出自己的院子,二哥也被他捉弄過,摔得頭破血流的。去年我跟母親一道回京給祖父拜壽,才知道每個表姐都被他捉弄過。表哥很壞的,玉兒妹妹相信我,趁表哥還沒有過來的時候你還是跟姨母快點回去吧,等表哥走了,我再找你玩好不好?”
看來那個周少爺倒還真是給肖凌薇留下了陰影。黛玉抿嘴笑了笑,只是敷衍性的應著肖凌薇的話。
他們林家跟肖家交情并不算深,更何況那個周少爺也并不在江南多待,日后多半是不會見面的。即使遇到了又怎么樣?這樣的少年,也不過是喜歡惡作劇的小男孩,黛玉也不想和他多計較。
“姑娘。”正說話間,對面就走來了一群人,碧影走在最前頭,后面還跟著幾個小丫頭,碧影的旁邊則是一個穿著褐色衣裙,臉型消瘦老嬤嬤。
待肖凌薇看清楚來人,突然“刷”的一下站了起來,低聲叫了一句:“賴嬤嬤。”
賴嬤嬤應了一聲,又向黛玉問了一聲好,便說道:“怎么逛園子逛到這么個偏僻的地方來了,叫我們一頓好找。姑娘都已經五歲了,也該學著收收性子,現今居然把林家姑娘也帶著跟你一起,看回去之后太太不說你一頓。”
肖凌薇松了一口氣,沖碧影眨了眨眼,看來碧影并沒有把在船上遇到蛇的事情告訴賴嬤嬤。心中安定了下來,肖凌薇也絲毫不以賴嬤嬤的話為杵,只是低下頭聽著,等回過頭來,又跟黛玉吐了吐舌頭。
賴嬤嬤前腳剛到,后面就來了兩臺轎子,都是由四個粗壯的婆子抬著。肖凌薇鬧著要和黛玉坐在一起,賴嬤嬤倒也由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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