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櫻
“老六,你嚇我一跳。”載恒埋怨的張清風(fēng)說道。
張清風(fēng)趕緊抱拳說道:“請王爺贖罪?!?p> 載恒笑著擺擺手,又問道:“事情怎么樣?”
“奉王爺命,我以劍客身份到了長洲蕃,投在長洲蕃士桂小五郎門下。不過結(jié)果卻不好說?!睆埱屣L(fēng)恭敬的開始回報,他正是粘桿處十三太保中的老六,奉命前往日本,在倒幕派中取得一定地位,乃至在今后的新政府中謀得一官半職,但并不十分成功,“桂小五郎為代表的日本士人,雖然表面上禮賢下士,但內(nèi)心里卻只將我們這種投效的人當(dāng)做是工具?,F(xiàn)在大戰(zhàn)還未完全結(jié)束,已經(jīng)有人開始卸磨殺驢,桂小五郎終究還算仁義,但我估計想要在新政府享受勝利的果實怕是困難?!?p> 盡管日本明治維新后取締了特權(quán)武士階層,但是在大多數(shù)眼中還是十分看重身份的。比如榎本武揚雖然是戰(zhàn)敗一方,無數(shù)人將其恨之入骨,但只要運作的手段得當(dāng),未必不能進入新政府的高中。而老六化名的張清風(fēng),雖然為倒幕出力不少,功勞甚大,也難以有進身為官的機會。載恒沉思了片刻,想明白各種緣由才說道:“日本這塊是個難題,這次你就跟我回去吧。”
老六抱拳稱是。載恒卻又打量了一下老六,老六身穿一身道袍,倒真有些道人風(fēng)范。載恒便隨口問道:“你穿這身衣服倒有些意思?!?p> 老六笑了笑,故意拿起架子行了一個道門的手勢,說道:“我自幼就是道士養(yǎng)大的。”
“還有這樣的事,沒聽你說過啊?!陛d恒許久未見老六,便開口攀談起來。
“我自幼跟著一個老道士當(dāng)徒弟,十歲的時候道士坐化,我才去街頭混生活。”
載恒倒是對道士這個職業(yè)比較感興趣,又問道:“之前我找人測字算命,你咋沒幫我測測?”
老六連忙擺擺手,說道:“老道士根本就沒教我這些。”
“那你這徒弟學(xué)了啥?”
“倒是學(xué)了些醫(yī)理。還有些武術(shù)?!?p> 載恒點點頭:“我聽哈倫說過,你是帶藝投師?!?p> “老頭兒當(dāng)年教了我一套內(nèi)丹修行功法,還有十三式劍法。遇見王爺你之前我雖然堅持練習(xí),但只當(dāng)是鍛煉身體。后來得到哈倫師父指點才理解這功法和劍法運用。在日本與這邊高手較量過后又有了些心得體會,才覺得這套武術(shù)練起來沒有止境一般?!崩狭鶎ψ约汗Ψ蚝苡行判?,多說了幾句。
時間尚早,兩人又閑聊了一會兒,載恒讓老六多講解了一下日本的風(fēng)土人情,又問起:“你把我拽這個屋子里來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吧?”
老六又簡單的介紹了一下這處宅院的布局,才說道:“這間屋子是盛放家中女眷衣物等一些雜物的房間,也沒什么值錢的東西。平日里不會有人過來?!?p> 老六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了一聲清脆的日語女聲:“優(yōu)子,你在里面嗎?”然后房間的門被一把打開。門一被打開,身為殺手的老六下意識的隱藏身形縮到了角落里。所以沖進來的小女孩只看到載恒孤單的站在房間里。
小女孩大概七八歲的樣子,比載恒要矮一些。雖然是小女孩,穿的衣服卻是男孩的衣服,大概是與人玩藏貓貓之類的游戲身上也有些臟,看上去像個下級武士的孩子。她瞪大眼睛,顯然有些驚訝,有些愣愣的問道:“とうぞく?”
完全聽不懂日語的載恒只好尷尬的笑著揮手打招呼說:“嗨?!?p> 小女孩立馬一個箭步上前,載恒感覺不妙,想要擺手制止女孩的動作,卻被女孩一把抓住了雙手,一個過肩摔將載恒甩了過去。
天旋地轉(zhuǎn)的載恒反映極快,還未起身就指著老六的方向喊道:“不要傷及無辜。”女孩下意識的回頭看去,正看到老六想從角落里沖出來保護載恒,看到有大人同伙,小女孩后退了一步,從腰間拔出一把小刀來警戒的看著敵人。老六知道載恒的話實際是在囑咐自己不要傷及無辜,所以和小女孩對視片刻就轉(zhuǎn)身施展輕功逃竄而去。小女孩見狀趕忙回頭,發(fā)現(xiàn)原本倒在地上的載恒也不見了蹤影,但那地上卻多了一枚玉佩。
載恒被摔的不清,但好在小女孩和他身材矮小,再加上載恒畢竟在警校練過擒拿,被摔時做了受身的動作,所以沒有受傷。逃過一劫的載恒趕緊回到了談判現(xiàn)場,老老實實的跟著開完了整個會議。期間悄悄地問了專門給自己翻譯談判內(nèi)容的通譯:“とうぞく是什么意思?”
那翻譯按照載恒那似是而非的讀音想了半天才猜出了這話的意思:“聽上去好像是盜賊的意思。”
載恒點頭,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黑旗公司和榎本武揚彼此談好了條件,氛圍也輕松下來。榎本武揚一方準備了宴會,想要請客人移步時,卻見一個家臣走到他的身邊耳語了一陣,遞上來了一塊玉佩。
榎本武揚聽了耳語,點點頭,接過了玉佩,對著黑旗公司的人問道:“剛剛有人撿到了這塊玉佩,不知是哪位貴客丟失的?”
這邊談判的代表麥克自然認得是載恒的玉佩,于是開口確認道:“這正是我家少爺?shù)??!?p> 載恒跟著來談判,打的就是黑旗公司少東家的幌子。載恒大概知道玉佩怕是丟在了剛才的房間里,想要用眼色制止麥克卻已然來不及,只好硬著頭皮認下。
載恒很快的權(quán)衡了局勢,現(xiàn)在是榎本武揚有求于黑旗公司,現(xiàn)在拿出這個玉佩來,無非是虛張聲勢,想要詐些好處出來。不要說是場誤會了,就算載恒真的在這兒入室盜竊,他榎本武揚也得給載恒找臺階下。
于是載恒干脆也不再扭捏,筆走偏鋒的故意說道:“這玉佩正是本人最心愛的貼身之物。剛才我出去一趟,認識了一個小姑娘,我們情投意合,我便將這個玉佩作為定情信物送給了那個姑娘?!?p> 載恒這樣說,想著既然榎本武揚那邊誤會他偷竊,那他就擺出一個更大的誤會出來。這樣兩方人就只能當(dāng)面對質(zhì),誤會也就方便說清楚了。
榎本武揚聽了載恒的話臉色不由一變,沉吟了半天,卻哈哈大笑起來:“這倒是一段佳話。”
于是在所有談判人員進行談判后的西式歡迎晚宴的時候,載恒和那個摔自己一跤的女孩被關(guān)在一間屋子里吃傳統(tǒng)的日本料理……
女孩已經(jīng)被洗干凈換了身女孩子穿的鮮艷和服,那和服十分華麗,女孩子的頭發(fā)也被搭理的柔順干凈,顯示出原本的公主切的發(fā)型,頭上也帶了花飾,顯得更加嬌嫩。女孩子可愛的像個玩偶,但載恒心中卻是十分震驚。
這女孩大概是下級武士的女兒,載恒只是胡說了那些話,榎本武揚竟然向送貨物一樣將女孩送給了載恒。看那女孩鐵青著臉怒視著自己,就知道這女孩有多可憐了。
而女孩心里還是想著此時跪坐在自己身邊的母親的囑托:“小櫻啊,對方是國外勢力的少主?,F(xiàn)在到了你為榎本家犧牲的時候了?!?p> 女孩的母親則熱情的招呼兩人吃飯,雖然語言不通,但是載恒還是感覺到了岳母老鴇一樣的熱情。女孩母親也仿佛看出了兩人的尷尬,中途干脆找了個借口一走了之,給兩個年輕人留下了獨處的空間。
載恒著實佩服日本人的開放,我們還是孩子啊。
相對于摸不著頭腦的載恒而言,女孩終于鼓起勇氣,對著載恒欠身行了一禮,說道:“はじめまして。どうぞよろしくお願いします。私は榎本桜です?!?p> 載恒:“??????”
名叫榎本櫻的女孩意識到與載恒在語言上的障礙,于是嘗試著在手指上沾了水,往桌子上寫了“榎本桜”三個字,然后指著自己。
載恒看了看桌子上的字,明白了女孩的意思,用中文一字一頓的喊出她的名字:“榎、本、櫻?”
“いいえ”榎本櫻搖了搖頭開始用日語一字一頓的念自己的名字:“えのもとさくら”
“e no mo to sa ku ra?!陛d恒在不斷的糾正下終于念出了榎本櫻名字的日語讀音。榎本櫻鼓勵的點頭拍了拍手。經(jīng)歷了一天談判的載恒知道前面的“e no mo to”是榎本的意思,這樣說來這個榎本櫻倒是有可能是榎本武揚的遠房親戚。叫起來實在是繞嘴,于是載恒干脆直接叫道:“Sakura?!?p> 原本還在拍手的榎本櫻立刻愣了一下,隨即一片紅云爬上了她潔白的臉頰,原本鼓勵的表情也不見了蹤影,低下了頭,手指不自覺的捏緊了自己的衣角,仿佛是忍受著載恒的無禮。
大概在日本直呼女孩子的名字是被視為不尊重的行為吧。載恒選擇無視了女孩子的情緒,而是也沾了點水在桌子上寫上了“載恒”兩個字,并念出了漢語讀音。
“zai heng?!?p> “菜很?!?p> “zai heng?!?p> “栽哼?!?p> 總算是教的差不多,載恒指了指自己說:“愛新覺羅·載恒——載恒。”又指了指榎本櫻說:“e no mo to sa ku ra——Sakura。”榎本櫻便理解了載恒的意思,兩個人的全名太繞口,干脆都喊名字,這算是便宜行事。
榎本櫻勉強的點了點頭,又在桌子上寫上了“盜賊”兩個漢字,指了指載恒,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嘴,用雙手食指在嘴前面畫了個叉。
這個意思是?她沒有把載恒是盜賊這件事情說出去?
載恒不禁一陣頭暈?zāi)垦!?p> 這樣說來,就是榎本武揚沒有利用這件事情搞事的意圖,只是單純聽信了載恒兩情相悅的規(guī)劃,認為載恒看上了這小姑娘,而錯誤的策劃的……聯(lián)姻?
自己把人想的太壞了,反而卻把自己給坑進去了。得知真相的載恒不禁老淚縱橫。于是趕緊的指了指還未干掉的“盜賊”兩個字,又在旁邊寫上了“誤會”。
榎本櫻努力的想了自己的漢字詞匯,沒有“誤會”這個詞,但卻有“誤”這個詞。載恒的意思是自己當(dāng)面說他是盜賊是錯誤的?她明明已經(jīng)為了客人的顏面沒有和任何人說盜賊的事情,明明就是他做錯了事情難道還不能讓人糾正嗎?想到這里的榎本櫻憤怒的抬起頭來,感受到榎本櫻怒意的載恒不由一怔,因為過肩摔太過深刻的原因下意識的向后閃了閃。
好在榎本櫻的母親及時趕到,緩解了載恒的尷尬,載恒連忙借機起身告退。榎本櫻的母親客氣的送了送載恒,再回到屋子里緩緩坐在女兒身邊,想要說幾句載恒的好話安慰女兒。卻聽女兒問道:“母親,偷竊會是一個人的愛好嗎?”
“哎?”母親輕輕的用手指擋住嘴巴以示驚訝,“怎么會有這樣的愛好?”
“明明就是一個有錢的人,卻要偷一些不值錢的東西。難道不是愛好嗎?”
“不值錢的東西?”母親疑惑與女兒提出的問題,“比如什么?”
“大概是女人的衣物之類的東西吧?!?p> “?。 蹦赣H終于發(fā)出了真正的驚呼,平靜下心來再認真的大量了女兒,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們家的小櫻啊,你也是要長大了。有些男人對女人總是有些特殊的癖好……”
“惡心?!甭犃四赣H解釋的榎本櫻不由的打了一個冷戰(zhàn)。因為跪坐在榻榻米上而被壓在腿下的腳即便是穿了足袋也感覺到了幾分涼意。不自覺的把腳收緊她心中有了怒氣,雙手攥緊了大腿上的和服布料,但想到自己暗淡的前途又不禁黯然低下了頭。淚水不爭氣的落在攥緊布料的手背上。
“既然無法選擇。自己將來就把那樣的夫君改造成正直的人。”年幼的榎本櫻暗暗的下定決心。
另一邊,回到船上的載恒下令用涼水潑醒了醉酒的麥克,質(zhì)問道:“誰他娘的給你的權(quán)力替老子訂婚的?!?p> “主……主子。”麥克不知是嚇得還是凍得,哆哆嗦嗦的說道,“女孩兒畢竟是榎本武揚的親侄女。奴才……奴才這樣做也是為了安他的心。而且……而且,說的是,榎本小姐十年后才會嫁過來……”
好吧,載恒只能嘆口氣,希望十年后他們改變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