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放假也并不是對每個人來說都是好事兒。
當張楓他們到處跑來跑去,變著法兒玩的時候,林墨然已經(jīng)一個多星期沒有出過門了,天天就宅在家里,除了看書寫字就再沒其它的事兒可做。
他的書很多,全部都碼在他的床底下,想看的時候隨手就從床下掏出一本來。看累了就練練書法,書房的那淡淡的墨香還沒有散盡,林墨然喜歡那淡而悠然的味道。
時間久了,林墨然也會無聊,無聊的時候他就自己和自己玩。自己怎么能和自己玩呢?首先林墨然就想象歷史上的兩位大師,然后有一天他們突然遇到一起了。比如古希臘哲學家德謨克利特和李耳先生遇到一起了,他們會怎樣呢,又會怎么辯論呢。林墨然就想他們應該會拿著李耳先生自己做的魚竿,然后找一條稍微大點的河釣著魚。一邊釣魚還一邊給給對方講自己對萬事萬物的看法。德謨克利特就給老子先生講他的“原子唯物論”,說一切物質(zhì)都由微粒組成。李耳先生就給他講《道德經(jīng)》,指出了事物的變化和發(fā)展是正反兩個方面的對立和統(tǒng)一的結(jié)果,從而達到某種平衡。
林墨然想他倆在一起應該會有很多共同話題的,只是不知道老子聽不聽得懂德謨克利特得外語。
除了這個,林墨然還把自己想像成兩個人,林墨然一號和林墨然二號,他們之間有著不同的愛好和信仰,一個信佛教,一個信道教,于是關(guān)于佛道兩家的有關(guān)“愛情的辯論”的展開了。
林墨然一號說,“佛曰,上輩子數(shù)百次的回眸才換取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佛祖把愛情說得多好。”
林墨然二號說,“《道德經(jīng)》有言,‘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有靜,居眾之所惡,故幾于道矣?!瘣矍橐惨粯樱驉垡粋€人而對她默默付出,而不索求回報,愛情是主動地給予,而不是被動的接受,李耳先生把愛情詮釋得多么真實啊。”
林墨然一號又說,“佛有言,愛不僅由喜愛對方的容貌、風度和性感而產(chǎn)生,往往出于心靈、精神的需要,出于或包含有對對方心靈美的喜愛、欣賞、愛慕,和在相互關(guān)系中、共同生活中形成的感情?!独銍澜?jīng)》卷四說‘同想成愛’,意思是兩個人心意的一致方可產(chǎn)生愛。
林墨然二號又道,“愛一個人,就不要闖入對方的生命里,不要去干擾他的生活。一切順其自然就好,不應強求。”
“兩人”辯駁了很久,最后誰也沒贏誰也沒輸。
林墨然一號說,“愛情有時候是兩個人的事兒,世間最完美的愛情莫過于,我喜歡你的時候,你也喜歡著我,愛情也要門當戶對?!?p> 林墨然二號就說,“愛情像是開滿山野的花朵,當你第一眼看到的,你會認為是最美的,但是卻忘了,身后還有無數(shù)的花。你認為她美,是因為沒有看到更多的花,你的心還沒有經(jīng)歷世俗的渲染?!?p> 林墨然一號的這句話并不是佛說的,是出自樹上春樹的一首詩,林墨然將它引申成的一句話,而這句話似乎類似于道家的“陰陽平衡”。而林墨然二號的那句話呢,則是出自于蘇格拉底和柏拉圖的故事,所以他們就誰都沒贏誰都沒輸?!暗馈焙汀胺稹北緛砭秃茈y爭辯,單是個愛情觀就是如此。
林墨然也不是經(jīng)常玩這種游戲的,因為書讀得再多,總有詞窮的時候。詞窮的話游戲就沒法再繼續(xù)下去,而且弄得跟人格分裂似的。林墨然有時候都嫌自己無聊,偶爾睡不著的時候就拿著手機一個人發(fā)呆,他一遍又一遍的看著手機上的號碼,他手機上的號碼很少,十個手指頭都能數(shù)出來。
夏香艾的名字是第一個,簡單的一個“艾”字,那個號碼自從在林墨然手機里就從來沒有撥通過,或者有過一次信息。許多次林墨然編輯好的信息,在發(fā)送的最后一刻都被存進了草稿箱里。林墨然在夏香艾面前表現(xiàn)的總是那么怯懦,林墨然嘲笑了一下自己,想夏香艾現(xiàn)在在干什么呢?看書?寫文章?還是和朋友一起玩?不知道她有沒有想過自己。或許當夏香艾想起他的時候,他已經(jīng)想夏香艾想了很久。
林墨然拿起手機,隨意的編輯了一條短信,很短的一條,“在干什么,最近還好么?”輕輕的,快速的按了下發(fā)送鍵,大概是是想證明自己很勇敢吧。
10秒過去了,林墨然開始后悔了。
30秒過去了,林墨然很焦躁的在房間里踱來踱去。
一分鐘過去了,林墨然心里開始忐忑不安,連摸手機一下的勇氣都沒有了。
兩分鐘過去了,林墨然手機響了,會是她么?會是她么?林墨然拿起手機打開信息,心一下跌倒了谷底,原來是催繳話費的信息,林墨然的話費不多了。林墨然失落的把手機又丟回了床上。拿起一本書,就在他打算放棄的時候,電話又響了。林墨然迅速的拿起手機,真的是夏香艾的,很簡短的幾個字,“我很好,你呢?”林墨然心潮澎湃了起來,“她說她很好,問我,我該怎么回答?”林墨然想了好久,然后會了句,“我也很好,不過我想見你可以么?”信息發(fā)出去,林墨然又后悔了,是不是太唐突了點兒。
十來分鐘過去了,電話再響起的時候,林墨然已經(jīng)拿起手機看了不下幾十次。林墨然拿起手起,只見上面寫道,“好啊,就明天吧,正好我有空?!?p> 林墨然的心蹦蹦的跳起來,像是一個似乎有著極大冤屈的人,咚咚的敲著鼓。林墨然回了句,“嗯,好,那明天見。”
發(fā)完最后一條短信,林墨然還怔怔的看著手機,以為會收到“再見”之類的東西。結(jié)果等了十來分鐘,什么也沒有,林墨然應該為自己的奇怪的舉動也感到有些頭疼了,也怪他,他真的很久都沒和別人說過話了,他以為他會習慣一個人,沒想到有了朋友之后還是會感到莫名的落寞。就像明明不喜歡吃的草莓蛋糕,當有一天喜歡上它的味道,卻想吃吃不到的那種傷感。
真想和她再聊聊,哪怕只是一句“再見”。
不管怎么說,明天終于可以好好的和別人好好的說上幾句話,而不是“林墨然二號”,他覺得自己這樣下去會瘋的,甚至是人格分裂。
林墨然在想明天怎么去玩兒,怎么也不能掃了興,是該好好的準備一番才是。想到夏香艾老師說自己穿著神奇怪,于是跑到鏡子前,不由得打量了半天。
鏡子里,一個本來陽光帥氣的面容,卻掛著不堪的疲憊,白襯衫加休閑褲張楓也總說看起來怪怪的,而且有種他這個年紀很不合適的成熟。
林墨然在衣柜里挑了好幾件衣服,他的衣服很少,除了黑色就是白色,挑了幾件總覺得不合適。
最后想了想,跑到街上想買了一套新衣服。
于是乎林墨然真的就用跑的跑到了街上,商店離林墨然的家還有很長一段距離,走路都要走大概三十分鐘,林墨然愣是跑了去,而且還是這樣的大熱天。
走到街上,林墨然東望望西望望,不知道該從什么地方開始。他很少逛街,記得上一次的時候還是高一,那時候他和張楓剛認識,就是那個星期天,張楓高興的拉著林墨然去買衣服。說是為了慶祝他在這里認識的第一個朋友,再來呢就是慶祝他的新生,買了幾件他以前沒穿過的衣服。林墨然不知道他為什么那么說,不過也不想掃他的興就跟著去了。
剛和張楓認識的時候,他們兩個穿著差不多,又帶著相似的氣息,一樣帥帥的,走在以前簡直就像兩兄弟,只是張楓多了點兒壞壞的笑,林墨然永遠一副表情,不喜形于色。張楓經(jīng)常變著法兒的說林墨然的表情,整天就跟他借了他幾百塊錢,還了他一堆角票一樣。數(shù)到手抽筋了,才發(fā)現(xiàn)還少了兩毛,所以看著別人就不爽!才做出這幅表情。
說的時候,林墨然笑了,只是很短的一下。張楓問他為什么不笑久一點,像我這樣,張楓說著,叉著腰給林墨然做示范,笑聲在空蕩的房子里很滲人,林墨然到時沒有在意他的笑,倒是從張楓的大笑的嘴里,看到他的扁桃體好像又發(fā)炎了!
張楓買了幾件他沒穿過的衣服,順手就把身上的衣服給扔了,林墨然看著不一樣的張楓,卻覺得不習慣。
或許張楓就是從哪個時候一點一點的改變的吧,雖然林墨然并不知道他的曾經(jīng),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不過和張楓一起蠻開心的,至少他不會講不開心的話,他沒有抱怨,他的生活永遠是笑著的。如果這是轉(zhuǎn)變之后的結(jié)果,林墨然也想學學張楓的樣子。
買衣服的時候,林墨然居然遇到了初中時候的同學,咋一眼還沒看出來,兩人一見面都是一驚,還是宋荷蕊先的招呼。林墨然還沒認出來,才幾年沒見啊,長得都有點認不出來了,只見宋荷蕊長長的頭發(fā)披在肩上,粉紅色的連衣短裙,粉紅色的小皮鞋,挎著個毛絨的的包包,依稀的還辨別的出初中時的模樣。
“怎么,一個人出來逛街?。俊彼魏扇飭?。
林墨然說,“是啊,我一個人在家閑著無聊,出來逛逛,順便買身衣服?!?p> “那正好,我反正也無聊,一起吧,”宋荷蕊說
“好啊,反正我的品位大家都說太土,正好你來了,你幫我挑一身衣裳?!绷帜徽f。
宋荷蕊上下打量了一下林墨然,只見他穿的一身白襯衫,黑色休閑褲,然后又是一雙黑色涼鞋。忍不住笑了笑,“你還是和初中的時候沒變,還是穿的那么奇怪?!?p> 兩人一起走,說著初中時候的那些事兒,初中的時候宋荷蕊很厲害,林墨然直到現(xiàn)在也是這樣認為的。他們以前是同桌,林墨然初中的時候很少說話,因為他總是很守紀律,上課的時候除了老師提問以外,連一句話也不說,宋荷蕊旁邊坐這么個悶木頭很不是滋味兒。
宋荷蕊的喜歡沒事的時候?qū)憣懺娛裁吹?,結(jié)果有次老師布置作文的時候就是布置的寫一首風景詩,結(jié)果林墨然被批評了,而宋荷蕊卻被表揚了。林墨然很少受批評,尤其是作文,每次老師說寫的好的有哪些,都會念到林墨然的名字,結(jié)果這次卻被批評了。老師還說,“林墨然你怎么回事兒,文章寫得不錯,為什么一寫詩就寫成了這樣,有空好好的找你同桌好好學習。”林墨然不服,結(jié)果看完宋荷蕊的詩后,林墨然服了,林墨然很少服人。
林墨然的詩寫的不好,就像老師說的,像把一個人買早餐的經(jīng)過,用詩的俳句給寫下來。例如:?。〗裉礻柟夂苊髅?,我買了幾個油條。??!油條真好吃?。〕酝晡揖蜕蠈W去啦!
這是老師給的比喻,不過并不是只單單的說林墨然一個人,但是林墨然卻很在意。
到現(xiàn)在林墨然還記得那時候的宋荷蕊,因為一直記得她很厲害!
宋荷蕊和林墨然并肩走著,一連走了好幾家服裝店,衣服試了幾十件,可就是沒見到林墨然合適的。林墨然覺得差不多行了,可是宋荷蕊卻連連搖頭。林墨然戲謔的說,“我今天算是人生中的有一次挑戰(zhàn)啊,換衣服和脫衣服的次數(shù)快趕上我?guī)讉€月的總和啦?!?p> 宋荷蕊說忍不住笑,“買衣服總要買好的嘛,有時不能對自己太敷衍?!绷帜毁澩@句話,但是這么下去他得換衣服都換虛脫。
從中午一直逛到下午,都該吃晚飯了,而且天又熱,林墨然實在是的吃不消。宋荷蕊說,“逛街有時也是門藝術(shù),像你這樣,沒逛多久就趴了的,難怪現(xiàn)在都還沒有女朋友。”
林墨然吃了一驚,“你怎么知道我沒有女朋友???”
“廢話,你要有女朋友還會無聊到一個人逛街?你要有女朋還逛街的素質(zhì)這么差,有女朋友的男生,再拎幾個包也是小兒科”。
“為什么啊?!绷帜灰荒樏H坏恼f。
“都是被他女朋友逛街給訓練出來的唄!”宋荷蕊耍趣的說。
林墨然無語,繼續(xù)跟著宋荷蕊逛,最后終于在一宋荷蕊塞給他的一大捧的衣服中挑出了那么一身衣服。是一件白色的T恤,一條藍色牛仔褲,一雙很流行的那種鞋子,林墨然穿好從試衣間走出來,宋荷蕊還打量了一下林墨然,眼神在他身上定格了足足十來秒,看得林墨然直不好意思,最后宋荷蕊滿意的點點頭,“就這身了?!备锻赍X,宋荷蕊說還差點東西,于是把林墨然拉到理發(fā)店,理發(fā)店老板問,“剪個什么樣兒的發(fā)型???”宋荷蕊說,“怎么帥怎么剪嘍?!崩习迓犃撕呛侵毙?,“得嘞,看我的手藝吧?!?p> 林墨然就呆呆的坐著,看剪出來能有多帥。剪了十來分鐘的樣子,林墨然洗完頭出來,師父又給他吹了個發(fā)型,完了吧還噴了不少啫喱水,弄得林墨然頭發(fā)變得硬邦邦的,好不是滋味。
剪頭發(fā)那師父問宋荷蕊,“怎么樣,給你男朋友剪這發(fā)型夠帥了吧?!边€得意的欣賞了半天。
宋荷也不介意他說的話,連連點點頭,“嗯,是不錯。”又對著林墨然說,“認識你這么久,就今天覺得你最帥了。”
林墨然聽著老板的話,臉微紅起來,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好陌生啊,林墨然覺得別扭。
林墨然想犒勞一下宋荷蕊,帶她去街邊的小吃店,吃了很多東西,直到要分手的時候,林墨然很感激的說,“今天謝謝你?!彼魏扇镄α诵φf,“感激的話就不要說了,不如送我一樣東西吧?!绷帜灰汇?,也不管林墨然答不答應,宋荷蕊拉著林墨然就跑到街上的一個飾品店里,指著那個香木手鏈說,就送我那個吧。林墨然買了一串,送個宋荷蕊,宋荷蕊帶在手上,很滿意的樣子,結(jié)果宋荷蕊還不知足的說還要一串。林墨然又買了一串,不過這一串,宋荷蕊卻把它帶在了林墨然的手上,還笑著說,“我送你的啦,不要客氣。”
最后分手的時候,宋荷蕊問林墨然“你下次會來找我玩么?”
林墨然想也沒想的就答應了,“我會的?!?p> 回到家里,四肢百骸無不痛得厲害,尤其是那雙腳,不過想到明天可以見到夏香艾,心里又忍不住高興。想到她會因為自己現(xiàn)在的樣子而吃驚么,我想會吧。
手上的香木鏈子一圈一圈的挽在林墨然的手腕上,垂下一個漂亮的同心結(jié),在淡淡的香味中,林墨然沉沉的睡去。
逛街這藝術(shù),我想,林墨然永遠也學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