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決絕(1)
蘇欣一個人游蕩在街頭。
今天她不想回家,也毫無胃口。
此時要是有酒喝,她想瀟灑一回,像常開心那樣一醉方休。
走到一家裝修得很有格調(diào)的理發(fā)店門前,里邊傳來梁詠琪那傷感的歌聲:我已剪短我的發(fā),剪斷了牽掛,剪一地不被愛的分岔,長長短短,短短長長,一寸一寸在掙扎。我已剪短我的發(fā),剪斷了懲罰,剪一地傷透我的尷尬。。。。。。
這年頭每天都有人失戀,到處播放著失戀情歌。
這首歌倒是唱出了她此時的心情。
聽著聽著,不知不覺一頭扎了進去。
“美女,做頭發(fā)嗎?進來坐。”招呼她的是一位年紀輕輕的小伙子。
她不理他的茬,徑自走到一張空椅子前坐下來。對面的鏡子里,立即呈現(xiàn)出一張蒼白沮喪的臉。
“美女,是剪發(fā)還是拉直?”小伙子熱情地跟過來問。
從鏡子里,她看到小伙計那張充滿期待的面孔。
這是一張似乎比她還要年輕的臉,身高都沒長夠,卻頂著一個代表他身份的個性張揚的爆炸頭,染著夸張的黃色。
“剪短?!彼卣f。
“好,請跟我去那邊,先洗一下頭?!毙』镒討B(tài)度溫和地招待她。
蘇欣順著他的指引,躺上了那張洗頭床。
小伙計一邊動作輕柔地幫她洗頭,一邊開始跟她套近乎:
“其實你發(fā)質(zhì)蠻好的,做拉直的話效果肯定很好。而且我們用的是最好的藥水,不會損傷你的頭發(fā)。”
見蘇欣不搭理,繼續(xù)說:“雖然你的頭發(fā)本來也挺直的,但是拉一下就更直了?!?p> 這些人,王婆賣瓜自賣自夸式的推銷,是他們慣用的伎倆。不就是想多從她身上騙點錢嗎?別說她今天心情不好,就是心情好也不會上他的當。
像趙爽那樣,把頭發(fā)拉得僵直,一根一根服服帖帖地垂在肩膀上,一天到晚披頭散發(fā),她現(xiàn)在還沒有資格也沒有心情趕時髦。
“我是剪短,不是拉直!”她不耐煩地強調(diào)。
“好,剪短就剪短,待會我給你剪個今年最流行的?!?p> 蘇欣沒有理他。
既然滿肚子的委屈和憤恨沒辦法發(fā)泄,那就用斷發(fā)來解決吧。
他想怎么剪就由他怎么剪。她現(xiàn)在只想讓他立刻閉嘴。
她有些吃驚。自己這樣一個保守、從來不會主動的人,怎么突然有勇氣寫出那樣一封信?究竟是哪里來的勇氣?是那次意外的煤氣中毒事件,還是受敢愛敢恨橫沖直撞的常開心的影響?是趙爽旁敲側(cè)擊的鼓勵,還是因為彭凱一封封熱情洋溢的信?又或者是復(fù)讀的日子太單調(diào)寂寞,想折騰點事出來?還是做這一切都是受所謂的“愛情的力量”驅(qū)使?
不管抽的什么風(fēng),她現(xiàn)在腸子都悔青了。
“我的偶像是劉德華?!碑敵趿_朗說這句話的時候,就坐在她身邊。那一切仿佛就在昨天,如今,這句話還清晰地回蕩在耳邊,可是說這句話的那個人,再也不會那么幼稚地出現(xiàn)在自己身邊。
她記得當時羅朗這樣說的時候,她腦子里立即浮現(xiàn)出劉德華為某洗發(fā)水做廣告的畫面,以及那句臺詞:我的夢中情人,有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fā)。
從那時起,她一直束起的馬尾再也沒有剪過。如今,她的馬尾已經(jīng)垂到后背,但是羅朗已經(jīng)跨進了另一扇大門,而且從今往后,她再也不會見到他了。
此刻,看著自己烏黑順滑的長發(fā)從小伙計的剪刀下噌噌掉落,蘇欣悲從心起。
“好了。”小伙計大功告成地說。
定睛一看,鏡子里的自己,由一個長發(fā)飄飄的少女,一轉(zhuǎn)眼變成了一個不倫不類的男人婆。
這不是傳說中的人妖嗎?她霎時懊惱得雙頰緋紅。
小伙計似乎很滿意自己的杰作,拿起臺面上的小鏡子遞到她手上,笑瞇瞇地說:“后面也照照,看看滿意不?!?p> 她對著前面的梳妝鏡,把小鏡子舉到腦后,來來回回地照著。
這頭發(fā)剪得,比王錚的頭發(fā)還短,怎么看怎么別扭。沒想到第一次剪短發(fā),卻一下子短得跟男生的板寸都有一拼了,這過渡快得都趕上火箭了!
“剪的什么頭啊,我說剪短,沒說剪這么短,你讓我出去怎么見人!”
看著鏡子里一張表情和發(fā)型嚴重不協(xié)調(diào)的臉,她惱羞成怒,“咣當”一聲把鏡子摔在地上。
剛才還沾沾自喜的小伙計立即傻了眼。
“我不就是沒聽從你的建議做拉直嗎?用得著這樣整人嗎?你干脆直接給我剃個光頭得了!”她氣不打一處來。敢情人倒霉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縫。
小伙計臉一紅:“我剛才不是跟你說,剪今年最流行的,你也答應(yīng)了。。。。。。”
“我什么時候答應(yīng)了?我什么都沒說不等于我就默認了!”蘇欣不依不饒。
“那現(xiàn)在怎么辦,已經(jīng)剪掉了,長又長不出來。。。。。。”小伙計囁嚅著。
“怎么辦?你說怎么辦!”她理直氣壯,氣勢洶洶。
店里的音樂還在繼續(xù),但是氣氛已經(jīng)有些緊張。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蘇欣和那個小伙計身上。
看來這小伙子涉世未深,遇到客人的刁難,他一籌莫展,像一頭案板上的豬,只剩下挨宰的份。
看著他的樣子,她有一點發(fā)泄的痛快。
良久,店里的其他幾個伙計打圓場說,算了算了,就當今天沒做她的生意,讓她走吧!
遇到這樣的客人,小伙計也無可奈何,只能自認倒霉,眼睜睜地放她走了。
其實小伙計早就該放她走了,這樣僵持下去,多影響生意!搞不好招牌也要被他砸了。她幸災(zāi)樂禍地想。
使勁拍了拍身上的碎發(fā),她昂首挺胸地走出了理發(fā)店。
人家吃霸王餐,她也算是剪了一次霸王頭。心里的怨氣總算發(fā)泄了不少。
她回到教室的時候,王錚已經(jīng)在了。一眼看到她的新發(fā)型,她驚訝得合不攏嘴。
圍著她轉(zhuǎn)了一圈,王錚強忍著笑說:“哎呀,大變樣呀,看來你是要輕裝上陣大戰(zhàn)一場了!不過你也太出人意料了,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有那么夸張嗎?跟看猩猩似地。以后咱哥倆齊頭并進!”蘇欣把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強顏歡笑地說。
王錚捂著嘴嘿嘿笑起來。
玩笑歸玩笑,可是回到教室這個環(huán)境,煩心事才下眉頭又上心頭。
羅朗跟呂珍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把事情的前前后后仔仔細細地理了一遍,怎么也看不出羅朗有喜歡呂珍的意思,也找不出羅朗喜歡呂珍的理由。
可是到底是什么,使一個平凡的女孩子有勇氣給一個男孩寫情書呢?她的動力是什么?
她給他寫信,那是因為他們曾經(jīng)同桌過,一起說笑過,開心過,心有靈犀過,甚至,他們之間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況且,她對自己有足夠的自信。
可是呂珍憑什么?姿色一般,資質(zhì)平庸,她憑什么這么自信?
既然她在畢業(yè)前就給羅朗寫過情書,那她是怎樣做到不動聲色,在高考的時候又絲毫不受任何影響,最后走得還那么歡呼雀躍,難道是羅朗給了她什么承諾?
如果是這樣,那太可怕了,他們太高明了,人的心機太不可思議了!
悲哀!在愛情面前,大大咧咧的常開心沒有天分,自己空有一張跟別人一模一樣的面孔,同樣沒有天分。她輸?shù)眯姆诜?p> 渾渾噩噩又是一周過去了。
這一周,她始終不能從那個王錚帶給她的噩夢中解脫出來。
羅朗也沒有回信給她,她不知道他是在逃避什么,還是在思考什么。
但是這一星期,剪短的頭發(fā)卻越看越順眼了。
這樣倒也清爽干練,不用早晚打理,省了許多事。
這一天是蘇欣和同桌值日。下午上課前,輪到她擦黑板。
她站在講臺上,一邊擦黑板一邊用手抵擋著眼前唰唰飛落的粉筆灰。
“哦,羅朗回來啦?”羅朗?她心中一震。
“嗯,回來啦?!闭娴氖撬穆曇簦д嫒f確!
“啪”的一聲,她手里的板擦掉在講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