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從藝術(shù)系回來,宿舍里只有何美珍一個人懶洋洋地半躺在床上,手里拿著一本書。
看到蘇欣回來,立即向她報告說:“有你兩個電話,昨天一個,今天一個?!?p> “哦?哪里打來的?”
“昨天那個是你老鄉(xiāng)的男朋友,今天的不知道。問了他沒說?!?p> 哦?楊卓非應該知道她去徐星雨那邊了,怎么還會打電話過來,難道是他的舍友又抽風了?
還有一個是誰呢?
管他呢,只要不是家里打來的都不重要。
看著宿舍里熟悉的一切,突然有一種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感覺。
這個管理系女生宿舍,簡單,質(zhì)樸,沒有任何浮華,沒有一絲脂粉氣息,她們在這里笑過、哭過、吵過、鬧過,這里才是真正屬于她的地方。
晚上躺在床上,突然有一種莫名的失落感。
當年,她毫不猶豫地放棄了藝術(shù),老天卻偏偏把這么多的藝術(shù)生跟自己聯(lián)系起來。
先是認識了陳振軒,接著又是多年不見的老同學。
如果這些人從來都沒有出現(xiàn)在自己的世界,她心里永遠保存著那一方凈土。
她心里的那個人,永遠金光閃閃,完美無瑕。
現(xiàn)在,她不得不懷疑,他究竟過著怎樣的生活。是像多數(shù)藝術(shù)生那樣隨波逐流,肆意妄為,還是繼續(xù)保持著那份清高,潔身自好?
自從跟黃家輝搬出集體公寓,周化楠就開始隔三差五地逃課。
沒有了周化楠,何美珍自然而然地跟蘇欣又成為同桌。
正式成為班長的女朋友以后,王淼的表現(xiàn)欲得到極大的滿足,對一向打成一片的男生開始頤指氣使起來。
第二天上課前,王淼發(fā)現(xiàn)黑板上上一堂課的板書還沒有擦掉,就在座位上頭也不抬地指名道姓說:“蔣揚,去把黑板擦一下!”
蔣揚此時正在窗前和另一男生聊得盡興,突然聽見王淼的叫聲,心里頓生反感。
他不服氣地說:“你怎么不擦?這么多人偏偏叫我擦!”
王淼依然沒有抬頭,趴在桌上一邊整理筆記一邊說:“叫你擦你就擦,啰嗦什么勁!”
蔣揚生氣地說:“你說讓我擦我就擦!當我蔣揚好欺負???你又不是生活委員,憑什么指使別人!”
王淼這才停筆扭頭看著他。
班級里的人也靜下來看著他們。
班長趙永奇說:“你們別吵吵,我去擦!”說著起身就要過去,卻被坐在邊上的王淼擋住去路。
只見王淼氣勢洶洶地沖上講臺,拿起板擦掄起胳膊狠狠擦起來。
班里另一個平時說話不經(jīng)大腦的男生說:“蔣揚,王淼讓你擦那是看得起你,你一個大老爺們,就擦一下又不能少點什么。”
“去你媽的,老子才不稀罕被她看得起!”蔣揚竟然爆粗口。
“你怎么罵人呢?!”男生說著挺胸瞪眼地走過去。
“就罵你,怎么著!狗仗人勢的東西!”蔣揚面不改色地罵著也毫不示弱地向他迎上去。
“你罵誰是狗?!”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王淼啪地一聲把板擦拍進黑板下面的粉筆槽,怒不可遏地走過來跟男生并肩站在一起,兩個人盛氣凌人地望著蔣揚。
趙永奇急忙跑過來,摟著蔣揚的肩膀把他送回座位。
然后又回過來把手搭在王淼肩上,對那個男生擺擺手說:“去去去?!?p> 男生大大咧咧地回座位了。
趙永奇對王淼說:“不就是擦黑板嗎,你不擦會有人擦的,何必搞得這么難堪,做事不要總是這么沖動!”
王淼甩開他的手臂,氣呼呼地坐回座位上去了。
“真是的,總是自以為是,還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呢?!焙蚊勒湫÷暤淖匝宰哉Z。
“別說了,小心被她聽見了?!碧K欣小心翼翼地說。
何美珍一向處事圓滑,每一次身邊的人發(fā)生矛盾的時候,她總是保持中立,互不得罪。這一次竟然也有些看不慣王淼的作風。
“聽見又怎樣,我才不怕她!”何美珍有些裝腔作勢地說。
“你?不怕她?”想起王淼跟自己吵架時何美珍的反應,她臉上露出鄙夷的神色。
“你不知道,王淼在我面前說過你多少壞話!”何美珍饒有興趣地說。
“說讓她去說,嘴長在人家身上,我又不能用針給縫上?!碧K欣不屑一顧地說。
“唉,現(xiàn)在這世道,做好人難哪!”何美珍陰陽怪氣地說。
蘇欣不明白她到底是在說她還是說自己。
中午回寢室,何美珍一手提著自己的熱水瓶,彎腰正要提蘇欣的,王淼一邊拿餐具一邊自言自語地說:“自己有手有腳,干嗎老是讓別人打水?!?p> 蘇欣沒有吭聲,提起自己的熱水瓶對何美珍說:“走,我跟你一起去!”
何美珍一把搶過熱水瓶,看著王淼說:“我就喜歡替別人打水!”
說著,一手提兩個熱水瓶,一手把自己的飯盒遞到蘇欣手上,兩個人挽著胳膊出去了。
何美珍一邊下樓一邊說:“在班級里沒有威風成,又到宿舍來逞威風了,她還真拿自己當皇太后了!”
蘇欣不語,抖了抖被她挽著的胳膊。
何美珍會意,扭頭一看,王淼果然正走在后面離她們不遠處的樓梯拐角處,急忙拉著蘇欣頭也不回地走了。
何美珍本來就是個跟誰都能侃的女孩。蔣揚跟王淼翻臉之后,跟何美珍卻打得更火熱了。因此,王淼和何美珍的關系也日漸僵化。
沒想到這學期稍微緩和下來的氣氛,似乎又面臨新一輪的緊張局面。
周五晚上,楊卓非的舍友爐子又一次打電話過來,還是想請?zhí)K欣看電影。
蘇欣手握電話,為難地看著何美珍。
何美珍在旁邊說:“還是去吧,人家叫你好幾次了,蠻有誠意的。”
蘇欣想了想問:“什么電影?”
“聽說是《亂世佳人》?!睂Ψ秸f。
“《飄》啊,這個我看過的。”蘇欣說。
“另一個放映室放的是《泰坦尼克號》?!睂Ψ接终f。
“哦,那就看《泰坦尼克號》吧?!?p> “嗯,好!”對方的語氣甚是興奮。
蘇欣卻已經(jīng)在心里盤算著怎樣打發(fā)他。
因為放映室在教學樓六樓,收票臺設在五樓,所以爐子選擇在教學樓門口等蘇欣。
教學樓一樓大廳燈火通明,把整個門口也照得亮堂堂的。有幾個男女來回踱著步子站在門口等人。但由于只見過一面,那一面還并沒有正眼去看,蘇欣對他的印象并不深刻,所以她不敢確定哪個是爐子。
正茫然,一個高瘦的男生畢恭畢敬地迎上來說:“你來了,走吧!”
“哦!”她抬頭打量了他一番,發(fā)現(xiàn)所謂的‘爐子’并不黑,心想原來是自己想岔了,他們叫的應該是‘盧子’。
盧子不但不黑,長得也不難看,而且有幾分帥氣。笑的時候,露出兩只小虎牙。女生長虎牙的她見過,長虎牙的男生她還是第一次見,倒顯得十分可愛。只是他看起來像楊卓非一樣有些靦腆。
電話里明明說是隨便看場電影,但是看盧子渾身上下,西裝筆挺,皮鞋锃亮,頭頂顯然是用摩絲做了發(fā)型,顯得一絲不茍。
這哪里是隨便看電影,搞得跟相親一樣隆重,她不禁啞然失笑。
進了放映室,里邊成雙成對的男男女女已經(jīng)把廳里擠得水泄不通。
擠過人群,在后邊找到位子坐下來,兩人無話。
過了一會,影片開始了。盧子遞過一包瓜子,說:“吃瓜子!”
“哦!”她接過來,旁若無人地吃獨食。
又一會,盧子遞給她一包口香糖。
她仍然毫不客氣地接過來,卻故意不讓他。
盧子又遞過來一袋糖果。
這次她沒有接。
“我從來不吃糖的!”她說。
“拿回去給你們宿舍人吃?!北R子靦腆地笑著說。
“不要!我們宿舍人也不喜歡!”她堅定地搖搖頭。
盧子有些尷尬。
她在心里偷笑。你以為我傻??!別以為我跟你看場電影就等于答應你什么了!
然后兩個人默默地看電影,直到電影結(jié)束。兩個人隨著人流出了放映室,下了樓。
回到宿舍,何美珍像個好奇寶寶一樣立即興奮地問東問西。
蘇欣回答道:“從電影開始到電影結(jié)束,總共說過三句話,然后曲終人散,各奔東西?!?p> 何美珍笑得前仰后合說:“想不到這男生這么深沉?!?p> 這時,熄燈了。
“今天的電影,放得時間可真夠長的。”蘇欣說。
“那是!《泰坦尼克號》,世界經(jīng)典呀,那場面多宏大,情節(jié)多感人!改天重放,我也去看!”何美珍在床上接口道。
剛說完,電話又響了。拿起電話,是陳振軒。
陳振軒說:“終于回來了,看來你的業(yè)務挺忙的嘛!”
“哦?”她有些納悶。
“我上周打電話你不在,這周打你又不在,是不是找你還得提前預約???”陳振軒開玩笑說。
“哦,你找我有事嗎?”黑暗里她下意識地朝王淼的床位望了望。
“嗯。當然有事了。上次我救了你,你該怎么報答我呢?”陳振軒奸笑著說。
“你想怎么樣?”陳振軒的本性并不壞,對于他這樣的說話方式,她已經(jīng)能應對自如。
“我現(xiàn)在是一個人,你說怎么辦?”
“你在哪?”
“在宿舍?!?p> “那還能怎么辦,現(xiàn)在已經(jīng)熄燈了,當然是睡覺了!”
“睡不著?!?p> “聽音樂,聽廣播,數(shù)綿羊?!?p> “還是睡不著?!?p> 她突然笑了。怎么突然覺得他不像他,倒像個孩子。
“笑了?”陳振軒問。
“沒有啊?!彼χ卮稹?p> “不老實?!彼f,“陪我說會話?!?p> 這期間,王淼在床上唉聲嘆氣地翻了幾個身。
“找人說話,你怎么會想起我呢,你身邊有那么多美女,不會個個都沒我這么善解人意吧?”她有些嘲諷地說。
“嗯,不錯,翅膀長硬了,感覺跟剛認識的時候不一樣了,不過可別學壞了?!标愓褴帀男χf。
“我要是學壞了,也是跟你學的!”她毫不客氣地說。
陳振軒在電話里笑,笑完了,問:“不影響你們宿舍人吧?”
“影響!”她說。
這時王淼已經(jīng)從床上下來走出宿舍,啪地一聲巨響,把門帶上了。
“什么聲音?”陳振軒問。
“額,沒什么?!彼龔娦χf。
“既然這樣那我就不打擾了,你早點睡吧。我明天晚上找你跳舞,先預約一下。”他說。
“嗯,好吧?!?p> 剛放下電話,王淼推門進來了。
“以后叫你那些朋友沒事別往宿舍打電話,人家學習學不成,睡覺也睡不安寧!這是集體宿舍,不是你個人的家!”王淼怒氣沖沖地說。
“對不起!”蘇欣抱歉地說。
“還有,那電話是公用電話,別一個人老占著,別人打電話都打不進!”王淼又理直氣壯地補充了一句。
“嗯,知道了!”她小心地回應著。
這時何美珍卻耳朵里戴著耳機,聲音不高不低,不緊不慢地唱道:“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鳥,想要飛呀飛,卻飛呀飛不高喔喔?!?p> 不知道陳振軒是否真的睡不著,蘇欣這一晚卻遲遲不能入睡。
宿舍里幾個人的關系,始終是這樣時好時壞?,F(xiàn)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不知道這一次迎接自己的是什么,心里隱隱有些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