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在行走的時候已經(jīng)快入夜了,他看著那個白色的身影消失在慢慢暗下來的天色里——就像現(xiàn)在的局勢,慢慢陷入黑暗,卻越來越接近真實,只要,不停地走下去……
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句話:“東風(fēng)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F(xiàn)在這種局勢,只要找到一個突破口,然后只等……他的嘴角噙著一抹笑,東風(fēng)是一定會來的,只是時間早晚問題罷了。
今天一天,見了兩個重要的人:一個是寒兒,一個是風(fēng)在行。
雖然答應(yīng)寒兒,不會輕舉妄動,但是,他不習(xí)慣等。等,只會消磨一個人的斗志,被動地接受命運的安排。他可以暫時不出手,但他也得布局。正好趁現(xiàn)在閑下來,把所有的線索——京城的、邊關(guān)的、宮內(nèi)的……統(tǒng)統(tǒng)理清楚,決定好下一步該怎么做。他不想輸,以前他只是一個人,他可以賭;但現(xiàn)在,他有了她,他不愿再只握住那五成的把握,因為,他輸不起了。
又一次有了這樣的感覺,像在十年前,他拖住姐姐的裙角,始終不肯撒手,那漫天喜氣的紅、燦爛奪目的龍鳳,卻化為了張開血盆大口的猛獸,把他生生撕裂。想起上次金鑾殿上,太后拿寒兒與嫣妃作比,他的心頭就是一重,仿佛下一秒就有人會來奪走她——他受夠了失去,他不要再放手。而保護(hù)她只有一個辦法,就是讓自己變得更強——就算是賭博,也是有籌碼的人,才能說話。
更何況,他想到:寒兒還是云軒齋的人。他的目光在一瞬間像星河之中起了迷霧。當(dāng)他從母親那兒得知左相如今與寒兒刻意保持距離,雖然有些擔(dān)心,但心中卻又有一絲喜悅,這樣的情勢對自己來說何嘗不是一個機會——若是寒兒倒向他這邊,以后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他與左相的分裂只是早晚的事,她若是夾在中間,將會十分棘手。
她,會選我嗎?他的心急急地跳了兩拍,突然想起她唱的那首《卜算子》——“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fù)相思意。”不由得一笑。她看他的眼神,從開始的感激、到閃躲、到猶豫、到喜悅……一直到現(xiàn)在的纏mian,她對他一步步地敞開了心。
她本是那么聰慧,那么倔強的——河川之會的那夜,他還未見到她的真面目,就愿意去一搏;送藥材到潼關(guān)的時候,她僅憑一番話,就感動了全軍;后來,他不得已留下她死守潼關(guān),她笑著對他說“你我今晚一定勝利”,卻在領(lǐng)口藏下自盡用的薄刃……她本是一個神話一般的人,現(xiàn)在卻在他眼中慢慢真實起來。她會嬌羞、會動情、會流淚、會害怕……她因著他而真實,因著他而美麗……所以,他更不能放手。
入秋后的夜風(fēng)總是特別的涼,她在觀月庵可還好?她,又是否在想他。楚天傲想著,又不自覺地笑了起來——原來,幸福真的是一種收也收不住的笑容。
**********************
同樣精雕細(xì)刻的殿宇樓臺里,也涌動著絲絲暗流。兩個宮女和四個太監(jiān)齊刷刷地跪在那里,死寂的氣氛壓得他們連大氣也不敢出,額上冒著一層晶亮的汗珠,可沒有人敢動手擦一下。
“這么說,就是什么都沒有查到了?”死寂中突然響起一個女子的冷笑,說不清地陰郁復(fù)雜,“成不了事也就算了,連善后都做不來!我要你們一班廢物何用?”
“太后饒命,太后饒命啊……”地上跪著的幾個宮女太監(jiān)磕頭不止,聲音雖不大,卻透著巨大的恐懼,擱在地上的手早已微微顫抖。
太后一皺眉,露出一臉嫌惡的表情,旁邊立馬有侍衛(wèi)出來,把幾人拖了下去。
“一班子廢物?!彼坪踹€沉浸在憤慨里,自言自語道。坐在一旁的萬恒鈞聽著,心頭卻是狠狠地一震——殺雞儆猴,她這話何嘗不是說給他聽,十一年前,他們的失手……
“朝堂那邊怎么樣了!”她打斷他的回憶,不耐煩地詢問道。
萬恒鈞立馬回過神來,答道:“方永煜蠻沉得住氣的,一直沒什么動靜。”
“是啊,總是沒什么動靜就已經(jīng)攪得我們這邊雞飛狗跳了?!彼锚M長的眼睛一掃萬恒鈞,透露出一股子藐視。“你養(yǎng)的那一班子人也是沒用的,什么都查不出來的,恐怕最后連你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p> 萬恒鈞心里本來也憋著一口氣,卻又不便發(fā)出來,聽她這么一說,不禁有些不快,不冷不熱地答道,“要是當(dāng)初讓清瑤入宮為后,何至于弄出這么多事情?!?p> “說這話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女兒的能耐?!碧笠彩遣痪o不慢地回過去。
萬恒鈞臉上一青,心中卻還是不甘,“至少消息總探得到一些吧。”
太后不屑地瞅了他兩眼,“他現(xiàn)在連我都架空了,就算清瑤做了皇后,你能保證他不想法子擺脫她?”
萬恒鈞知道她所言非虛,一時倒也無語,吶吶地說,“皇上也太薄情了。”
太后一歪身子,半斜靠在了百花繡錦臥榻上,“別人的種當(dāng)然養(yǎng)不親。”
“你說……”萬恒鈞皺了皺眉,一臉凝重,口中吞吞吐吐,“他……會不會……知道了……那件事……”察覺到兩道恨恨的目光直射過來,他更是語塞,不由得低下頭去。
半晌,殿中只有銅漏滴水的聲音……
“這就要看你當(dāng)初做得干不干凈了。”幽幽的語氣仿佛從地府傳來,冷得萬恒鈞心頭一哆嗦。“末要再給哀家找麻煩了……你先回去吧。”
萬恒鈞如獲大赦,匆忙起身告退。聽著他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暗夜里,她半歪著身子,看向窗外那遙遠(yuǎn)的星,許久許久都沒有動彈——或許,是倦了吧!
曾經(jīng),自己也是想要一個孩子的,但是,老天卻不允許。這算是對她所作所為的報應(yīng)嗎?如果當(dāng)初她心慈一點……哼,她鼻中哼出一絲嘲諷,如果當(dāng)初心慈一點,她現(xiàn)在也不會待在這里了!——一切,從一開始就已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