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城永福園陵公墓,蘇蓉一身黑色小西裝,帶著墨鏡,長長的卷發(fā)披散在肩頭,流露出一種成熟女人的魅力,手里捧著一捧百合花,緩步走在花崗石鋪就的臺階上,身后跟著同樣穿著黑色衣服的潘雪兒和蘇情。隨著目的地一步步的接近,蘇蓉本就不快的步履漸漸的更慢了下來,前面就是母親的墓地,可是此時,卻有一個身著深色西裝的中年男子站在那里,凝視著母親的肖像。
潘雪兒和蘇情一看到這個男人,就知道壞事了,不由自主的同時去看蘇蓉。蘇蓉寒著一張臉,緩步的往前走去,從她的面容,看不出她心中在想些什么,可是潘雪兒和蘇情都知道,這個男人,絕對不是蘇蓉愿意見到的人。
終于走到了墓碑前,這時,那個男人也發(fā)現(xiàn)了蘇蓉,他的臉上閃過一絲喜色,可是隨即,他的神情就變得不自然起來,手腳仿佛也找不到合適的地方放,原本衣冠楚楚的人,此時也顯出與他原本的氣質(zhì)不符的慌亂,往旁邊讓了一步,他有些不知所措的道:“蓉…,蓉蓉,你什么時候回來了?”
蘇蓉沒有理會他,在母親的墓碑前站定,面向著母親的墓碑,摘下墨鏡,墓碑上照片中的女子,看起來還很年輕,臉上掛著慈祥的笑容,下面刻著“母肖蘭之墓,女兒蘇蓉泣立”幾個字,旁邊的小字寫著“生于公元一九六五年,卒于公元一九九六年,享年三十一歲?!?p> 蘇蓉上前一步,彎腰將自己手中的百合花靠在了墓碑上,順手將原本就在那里的一束百合花給拂在了旁邊的地上。中年男子的眼中迅速閃過了一絲失望,低低的嘆息了一聲,卻終究是什么也沒說。
回到剛才的地方站好,蘇蓉半晌都沒有說話,好半天,才緩緩的轉(zhuǎn)身,面對著已經(jīng)明顯慌亂的男子道:“你不在家陪你的老婆和女兒,跑來這里做什么?”
中年男子窘迫的道:“蓉蓉,我…,來看看你媽媽?!?p> “那真是多謝你的好意,不過,我相信,她一定是不愿意見到你?!碧K蓉笑了一聲,可是眸中卻沒有一點笑意,相反,卻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冷漠,“在她最需要你的時候,你還躺在別人的溫柔鄉(xiāng)里?,F(xiàn)在,蘇大院長居然會記得來看她?你說,她是不是在九泉之下,也要爬出來多謝你呀?”
中年男子聽到蘇蓉這樣說,臉上也現(xiàn)出痛苦的神色,低著頭道:“蓉蓉,我知道,你媽媽的死,是我的錯,可是,這件事,真的只是意外,這些年,爸爸一直想補(bǔ)償你…”
“補(bǔ)償?你錯了,從頭到尾,你欠的人都不是我,是媽媽,你要補(bǔ)償是嗎?到黃泉之下找媽媽補(bǔ)償就是。不過,比起你去補(bǔ)償,我更想看你和她究竟會有什么結(jié)果。”蘇蓉的臉上漾著一抹淺笑,那笑帶著一絲詭異,一絲輕蔑,“不是有人說過嗎?人在做,天在看,我就是要看看,那個女人是什么下場?我活著,就是要親眼看到那個女人的下場。”
中年男人低吼道:“蓉蓉??!”
“怎么,心疼了?”蘇蓉眼眸里寒意更深,她道:“你若是拿這一半的心肝去疼媽媽,媽媽就不會死了,更不會死的那么慘。別在我面前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你這副模樣,騙得了媽媽,騙不了我?!?p> 中年男人低頭道:“我知道你怨我,可是你不能將這件事牽連到趙明的身上,她是無辜的。”
蘇蓉的臉上笑容更深,道:“你是不是要我給她立個貞節(jié)牌坊啊,真是的,這年頭是怎么回事?做二奶的,還可以立貞節(jié)牌坊,比起老婆來,這二奶的確吃香?!?p> 中年男人臉上紅白交錯,好半天說不出話來,蘇情看氣氛實在尷尬,上前一步勸解道:“蘇伯伯,要不您就先回去吧,蘇蓉今天心情不好,您就別再跟她計較了?!?p> 蘇蓉聽到蘇情這樣說,立刻接口道:“誰說我心情不好?我心情好的很,我說的話,全都是我的心里話,你愛聽也好,不愛聽也罷,這些都是事實,無法改變。”
中年人看蘇情一臉的尷尬,勉強(qiáng)朝她一笑道:“謝謝你。好好幫我照顧蘇蓉,她心臟不好,有什么事情,你們要多擔(dān)待一點?!?p> 蘇蓉伸手輕輕梳理自己被風(fēng)吹亂的卷發(fā),她道:“我會自己照顧自己,就不勞你老人家操心了。對了,聽說我那個所謂的妹妹考上醫(yī)科大學(xué),真是好啊,一家人以后可以在一起工作呢,不過,我在想,若不是當(dāng)年媽媽幫著你,你說,你們一家會這么好嗎?”
中年男人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當(dāng)著蘇情和潘雪兒的面前,他想不到女兒會把這件事情掀開來講,他的臉上有點掛不住,手足無措的站了一會兒,只得道:“那你好好保重,我先走了。”
蘇蓉冷冷的道:“等一下。”
中年男人很意外,忙道:“什么事?”
蘇蓉回過頭,再次正視著他,表情冷漠,手指指著剛才被她拂到地上的一束百合道:“那個,拿走。”
中年男人的心里涼了半截,遲疑道:“蓉蓉…”
蘇蓉冷冷的道:“你不配送這個花,百合百合,百年好合,你配嗎?”
中年男人猶如被人狠狠揍了一拳,呆立在一旁說不出話來。蘇情有些不忍,走到蘇蓉的面前,用眼色示意她算了。
蘇蓉毫不理會,幾步走到那束花前,低頭看了一眼,隨即便毫不留情的一腳踏上,道:“這是媽媽生前最愛的花,她以為會和你白頭到老,可是結(jié)果呢?你讓她一次次傷心,還讓她連性命也丟了,你說,你配嗎?”
中年男人低下頭道:“是,我是不配,可是當(dāng)年的意外我也不想的。我一直瞞著你媽媽,就是不想讓我們這個家散掉,我承認(rèn),當(dāng)年是我蘇勤對不起你媽媽。可我自認(rèn)為,她在世的時候,我并沒有虧待她?!?p> 蘇蓉聞言,狠狠瞪了蘇勤一眼道:“這么說,你還有理對嗎?媽媽就活該了?”這話一說完,蘇蓉的臉色一下子蒼白起來,腳步一晃,趔趄向前傾去,一旁的蘇情眼明手快的抓住蘇蓉的手,才沒有讓她摔倒。而另一邊的潘雪兒驚呼了一聲,跟著也拉住了蘇蓉的手臂,勸道:“蘇蓉姐,你別這樣,當(dāng)心身體?!?p> 蘇情看到這種情況,折返回蘇勤的身邊焦急的道:“蘇伯伯,您還是趕快走吧,等到蘇蓉氣消了,你們父女兩個再好好談,蘇蓉身體不好,您,就先回去吧?!?p> 蘇勤盯著蘇蓉的背影,深深的凝視了幾眼,看到蘇蓉的身子都在不可抑制的抖動,眼中滑過一絲擔(dān)心,低聲對蘇情道:“那蓉蓉就麻煩你們照顧了,我先走了。”
蘇情點了點頭,目送著蘇勤快步離開,這才走到蘇蓉身邊道:“他走了蘇蓉?!?p> 蘇蓉強(qiáng)裝了很久的堅強(qiáng)在聽到他走了幾個字的時候立刻全面崩潰,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下。
蘇情嘆口氣道:“你不該這么對他的,他畢竟是你的父親。”
蘇蓉哽咽道:“父親?有哪個父親會在女兒最需要他的時候,不理不睬?有哪個做父親的,為了外面的女人打自己的女兒。那一巴掌,我記一輩子,總有一天,我會加倍還給他們的?!?p> 蘇情嘆了口氣,雙手覆上蘇蓉扶著墓碑的手道:“世上有很多事,都是沒有辦法改變的,我們要做的,就是放開自己的心,好了,如果你不想提他,我們就不提,免得伯母聽了也不開心。”
一說到這個,蘇蓉立刻抬眼去看墓碑上母親的照片,看到她依然是帶著那淡然的微笑看著自己,眼淚更加的忍不住,簌簌的掉落下來,伸手撫mo著墓碑上冰冷的照片,在心中道,媽,蓉蓉來看您了,蓉蓉三年沒有來,您不會怪我吧?媽,我知道您不想看到他,所以我把他趕走了,你開心嗎?
蘇情和潘雪兒放開蘇蓉的手,對視了一眼,同時緩緩的后退,將空間和時間留給蘇蓉自己,潘雪兒轉(zhuǎn)頭,擦掉眼角的一滴眼淚,低聲道:“蘇蓉姐,到現(xiàn)在還不能解開心結(jié),我真擔(dān)心,這樣下去,她的心臟……”
蘇情扶著欄桿,遙望著天際,聲音中有著一絲飄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魔,這是她最大的心魔,我們幫不了她?!碧炜盏母≡?,可以變幻出各種各樣的形狀,誰也不知道下一秒,它會變成什么樣,或許,人的心也是一樣的吧,變幻莫測,捉摸不定,任你是誰,都不可能知道,下一秒,會發(fā)生什么。
回到家里,蘇蓉徑直回到了三樓,將自己反鎖在房間里,蘇情和潘雪兒沒有出聲勸她什么,任由她將自己關(guān)在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