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制服的警察樹在了謝嗣家門前,筆筆挺,謝嗣直愣愣的看著警察,雖說沒光頭沒墨鏡,但那么站著還是很嚇人,氣勢擺在那。謝嗣眼珠子不轉(zhuǎn),腦珠子瘋轉(zhuǎn),回想著自己過往所犯下的錯。害,人非圣賢,孰能無過,謝嗣回想著,不過越想越覺得這人生對自己真是極苦了。哦,一定是這樣的,是胖子報警了吧!他都這樣了,他都那么慘了,胖子為何還報警?為何當他有機會拿那殘運會的第一的時候,為何讓他有了希望,才報警?為什么是現(xiàn)在!為什么不早點!
謝嗣想著坦白從寬,切忌抗拒,算了吧,氣泄了“我……”剛那么脫口一個字,警察一只大毛手緊實的捂住了他的嘴,臉上肌肉那么抽動了幾下,好像嘀咕了一句又他媽是這樣。“沒讓你說,沒讓你說!”
“嘴閉上,聽著就好了。別瞎說說出什么?!本焓栈亓藙偛盼嬷x嗣嘴巴的手,看了眼自己的手,眼白不屑的想罵出點什么,在謝嗣衣服上好好蹭了幾下,哈喇子抹掉,然后整了整衣領(lǐng),開口道,“突發(fā)事件。白……白月光失蹤了。和你有關(guān)嗎?”警察拼命眨著眼,眉毛插到了鼻梁處,暗示著叫謝嗣搖頭,那么他也省省事,可以早點下班了。不過確實和我無關(guān)?。≈x嗣搖了搖頭。警察心滿意足,二話不說,轉(zhuǎn)身就走,“等一下?!敝x嗣楞了一下,腦子轉(zhuǎn)了過來,“白月光失蹤了了?”
……
謝嗣站在白月光家的圍欄前,仰著頭,那么看著。旁邊一群人圍在那痛哭著,像是宮里的怨女,沒錢買鹽,路過的馬兒都不停。謝嗣的心里有點……有點奇怪,這是白月光的家?
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勢,鉤心斗角。盤盤焉,囷囷焉,蜂房水渦,矗不知乎幾千萬落!長橋臥波,未云何龍?複道行空,不霽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東。歌臺暖響,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風雨凄凄。一日之內(nèi),一宮之間,而氣候不齊。
謝嗣也不知道該怎么用自己的語言來形容這建筑群,就只能在心中那么默默背了一遍《阿房宮賦》。又想了想自己家的狗窩,眉宇去門口小超市買了點不解,無奈的笑了。這是他向警察費了好大勁、廢了好幾包煙才問到的地址,可來到這后,他真的很難相信他那周四晚上的枕上人,一個人擁有著那么令人無以言表的建筑群。對,這不是一幢別墅,這是建筑群。
你知道嗎?我要成為第一繼承人了。
他確實知道白月光無父無母無親戚,白月光在他懷里講過這些。所以,他一直以為白月光的生活很困苦,甚至可能負債累累,但他不在乎,枕上人罷了。而當時在床上他也開過玩笑,那我們互為第一繼承人嘍,你哪怕欠了再多的錢我也會給你還清的。在床上,玩笑隨便開唄?,F(xiàn)在想來,白月光當時只是微微一笑。不過now,他怕是真的莫名其妙成為了那第一繼承人了,當然和那玩笑話里的內(nèi)容不一樣,白月光是個有錢人。他就真的就那么暴富了?他有點怕。這時候,謝嗣有點希望白月光這輩子只有他,這樣他就是名副其實的第一繼承人了。當然,想想也應該知道事實就是如此了吧!他不是為了遺產(chǎn)來的,要錢的話,作家留給他的那一個字價值就遠遠高于著這建筑群了,他不喜歡太多的錢,他覺得錢會毀了他的清高,讓他變臭。他只是有點想證明,白月光只有他,白月光一直以來只屬于他。他是第一名。
想必第一繼承人也是第一名。
當然了,現(xiàn)在,他要找點東西,警察說的,證明一下他是白月光恩恩愛愛的男朋友,這樣才能給予他那第一繼承人的身份,法律程序嘛。這不難,警官甚至說在白月光家里找到一張他們的合照或者什么類似的東西就可以了。這想必不難。他就有白月光很多照片,雖然說他們也不算是男女朋友,但照片嘛,總歸是有的。
他的心現(xiàn)在空蕩蕩的,感覺吧,就很奇怪。非要說多難受吧,倒感覺不出什么,不是不難受,只是難接受。如果這時別人問他你現(xiàn)在難不難受,他會回答當然難受,不過臉上卻什么都看不出來,木木的。仔細想想,他和白月光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露水之緣,那這露水的數(shù)量也太多了,他和白月光那露水數(shù)量怎么說也化為星辰大海了。你當然會為大海難受,可是,你會為一個名字都不知道的人感到難過嗎?呵,哪怕到了現(xiàn)在,她死了,我還是不知道她的名字。到底應該稱她為什么?女富豪?周四的星辰大海?還是那個外號般的白月光?他再也見不到白月光了,可到現(xiàn)在他甚至連白月光的名字還不知道。
他一直把性和愛分的很開,一碼事歸一碼事,就像兩個單獨的、不相通的池塘,可是啊,一個池塘干枯了,那就只有一個池塘了。月光在夜晚照耀著,讓一個池塘夜晚可以滿溢著,而另一個互不相同的池塘在那白天也會有月光的味道的。
謝嗣推開了那虛掩的門。還好門虛掩著,不然謝嗣都不知道他該怎么進去,他才第一次知道白月光住在這里,怎么可能有鑰匙!到時候拿了那么多錢,他能干什么呢?謝嗣想著,就留下那必要生活費,剩下的燒了吧!嗯,就那么干,來一場盛大的、孤寂的篝火盛宴。嗯。
進了大門,是間小屋子,屋子空蕩蕩,就一支筆,和幾大冊的本子。屋子蠻臟的,地上全是灰,不過幾本本子倒是蠻干凈的,未落一點灰塵,未蒙塵。其中一本本子就那么攤開著。是一個人為的畫出來的表格,記錄兩列東西,“姓名”、“與白月光認識時間”,字歪歪扭扭的,哈,白月光的字真可愛。謝嗣端端正正寫下了他的名字和與白月光何時相識的,寫在本子的最下面,因為別的地方都沒空了。寫完了,他也順其自然的將這本書合攏,翻來覆去,找了一本空白的書,在每一頁的最上面歪歪扭扭的寫下了“姓名”、“與白月光認識時間”,他有意識的模仿著白月光的字跡,因為這樣甚是有趣。若是下次有空,他還要在買幾本本子來,萬一有朝一日空白本子不夠用了呢?只要他一直那么干,那么白月光的家也就永遠不會寂寞了吧!
他進了房子一樓,有人,但不多,而且每個人都輕手輕腳的,怕是驚擾了什么。不過他緊緊閉上了自己的眼睛,這樣他就看不見這些男人。但是謝嗣也被這些輕手輕腳感染了,也不禁小心翼翼了,他輕手輕腳的想要進去,抬起了右腳,又看了眼右腳上的鞋,瞟了眼屋內(nèi),看看有沒有鞋架?!罢垎栍型闲瑔??”謝嗣輕聲說道,他敢發(fā)誓,這是他這輩子發(fā)出的最輕的聲音,因為他自己都沒有聽清。
一個西裝革履的人點了點頭,“可以,你可以直接進來了?!敝x嗣看了眼他,愣了愣,人模人樣的,應該是這里的男主人,嗯,原來這樣??!謝嗣轉(zhuǎn)身就走,雖然看著屋內(nèi)的人來人往,他心里在不怎么明白也欺騙不了自己了,他從來不是白月光的唯一。有著那周四晚上,自然也會有那周一早上、周二中午……但看著這些人的無功而返,他也想證明一下,他是那白月光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因為白月光就那么說過,對,床上。而且,每星期的周四晚上,按比例來說,很高了!但看這屋里的人數(shù),肯定有人是那每年二月二十九號并且不是星期四的晚上。用概率論來算的話,他已經(jīng)很重要了。嗯,但是有男主人了?!拔沂沁@的管家?!泵媲暗哪腥藬[了雙拖鞋在地上,鞠了一躬。
……
謝嗣在樓梯上氣喘吁吁,真大,真高,他是練短跑的,可搞不了這長途。樓很高,入云的那種,樓梯也便一直翻折著向上,樓梯上都是人,像景區(qū)一樣,不過倒不至于前腳踩后腳,因為幾乎每個人手上都拿著什么東西,怕弄破了。謝嗣算是比較異類的了,兩手空空,他這時候的心也空空的,拿啥東西嘞。剛才管家盡職盡責的向謝嗣講了許多,雖然肉眼就可以看出管家已經(jīng)十分疲憊了,但臉上仍舊微笑著。大致上就是,來屋內(nèi)找出證明白月光和他有關(guān)系的物品,如果你們兩個深愛,那白月光家里總能找出什么東西來證明的吧!不過要輕手輕腳的,不能損壞什么。找完的東西,就去頂樓驗證,驗證成功的,房子啊銀行啊什么都是你的了。驗證失敗,下樓,把東西放到遠處。要輕手輕腳,若是不,斬立決,當時說著,就有一只蚊子成了兩段。
謝嗣在前幾樓還是找了找,看了看的,傷心的很,人太多了,他不想找。然后就一路登樓準備去頂樓了。樓梯上,幾乎每個人都端著什么東西,圣物??!嘴唇張開閉上、張開閉上,到不敢發(fā)出什么聲音,這點倒是和景區(qū)一點也不像。一路上,還自然碰上了不少下樓的人,垂頭喪氣,東西倒還是端著,不過滿手無奈,一看就是那不得已為之。上樓的人看到下樓的人,那心里活動可豐富了,寬慰而又揪心,寬慰那還好不是他,揪心那還好會是我嗎?下樓的人一看到上樓的人在打量自己,倒是挺著胸,高高在上,滿臉是哪神權(quán)與王權(quán)的結(jié)合,蔑視著,更不會是你的啊!
謝嗣在自己心中給每個人配著戲。
終于到頂樓了,謝嗣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來時三月,此刻五月。
他們都說,檢查物品的人是有名的律師。謝嗣看著覺得不像,只是覺得,事實他也不知道。頂樓最深處,一只帶著金絲眼睛的老鼠坐在那紅木桌子上,“下一個”、“下一個”,聲音倒是極具穿透力。謝嗣跟著隊伍,默默走著。
……
“這是日記?!?p> “哦?……你寫的算什么!“
”我既然那么愛她……“
“下一個!“
這是謝嗣前面的前面一個人,手法陳詞,語言濫調(diào),見慣不慣。在這頂樓的日子里,謝嗣見到這太多單相思的人了。日記?無非是這女富豪閑來無事寫的,而紙上恰巧有她這蕓蕓伶人中其中一個人名字里的某一個字,而這,別說是這前前后后檢驗那么多所謂信物的金絲老鼠了,連謝嗣都不屑。
現(xiàn)在,前面一個人走了上去,等他弄完就是謝嗣了,不過謝嗣兩手空空,他覺得自己拿不了什么。
“你準備了什么?“
前面一個人手上一把刀,沉默著,面色不善。猛地,她舉起了刀,用力刺向了自己的胸膛,用手掏出了自己的心臟?!翱?,上面有白月光三個字?!?p> 老鼠眼睛都被嚇掉了,湊過去看了看,嘿,這心臟的紋理還真有這三個字!他又戴上了眼鏡,戴完后重新扶了扶鏡框,“確實有這三個字,不過……害,可惜她不叫白月光呀!“
她弓著身體,一只手還拿著自己的心臟,另一只拍著桌子,急了,“那叫什么!我可以在我那肌肉編織的心臟里找。一定會有她的名字的!”老鼠擺了擺手,讓周圍的人把她的手指從扣著的桌子上掰下來,拉走。
“下一個!”聲音綿長。
謝嗣呆呆站著,他兩手空空,他就是什么都沒準備啊。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就該那么轉(zhuǎn)身就走。
“先生,……先生?”老鼠的頭往前探了探,瞇起了一只眼睛。
謝嗣呆呆站著,確實,他出了魂。人放空了,什么都沒想,只是想站在這站一下下。
“先生,……先生!”聲音逐漸短促。老鼠的頭向左擺了一下,示意著。
謝嗣的電話響了,是誰打給他的?哦,是他自己打出去的,剛才不知不覺打了一個電話。他打給了白月光。
“抱歉,我接個電話?!崩鲜蟮氖謹[了擺,示意周圍的保鏢先別動,看看這小子要搞什么鬼。明明是這小子自己打的電話,為什么……
過了一會,電話真的通了。
謝嗣不知道說什么,他真的以為白月光死了,他只能默不作聲,緩緩呼吸著。
對面也沒任何聲音。
謝嗣的臉上濕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