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良會意,偕同兩名小廝將蛋糕盒打了開來,一個約莫與雪錦等高的大型蛋糕便毫無保留地展示在了眾人面前。
“這是何物?吃食嗎?長得倒是不錯,其間還夾雜著不少瓜果若隱若現(xiàn)呢!”“可這東西能吃嗎?”眾人紛紛炸開了鍋……
姜伯允望著雪錦,忽而淺笑,忽而凝眉,表情神幻莫測,自始至終都不曾正眼看過那塊蛋糕。
他似乎是一個很難被打動的人,即使再新奇的事物,只要與他的胡姬無關(guān),他都不會放在眼里。
“公子不喜歡我送的賀禮嗎?”雪錦尷尬地探問道。
“喜歡,只要是你送的都喜歡!”姜伯允柔聲應(yīng)道。
雪錦的臉唰的就紅了,她不明白姜伯允為何會對她如此特別,但是每次看到姜伯允熱切的眼神,聽著姜伯允如此這般的話語,她都會緊張莫名,總覺得這一切都很虛幻,很不真實,卻又很美,很美,就像童話故事里講述的那般。
他就那么看著她,半晌都沒有言語;她也看著他,心緒飄飛。
“公子,這是姑娘費了好大功夫特意為您準備的,您就嘗嘗吧!”毋良適時出聲,打破了沉寂的氛圍。
姜伯允依舊沒有挪開視線,只緩緩抬起手來,蘸了些奶油放進嘴里舔了舔,雖然用的是手指,但他的神態(tài)動作卻不失優(yōu)雅。
看得出來他從小就受過嚴格的禮儀教育,舉手投足間總有幾分令人艷羨的貴氣。
“味道不錯!”這是他最后給的評價,似乎有些敷衍。
雪錦瞬間泄了氣,兀自埋頭盯著腳尖,不再有其他動作。
姜伯允笑而不語,亦是動也不動。
二人就這樣化成了兩尊相對而立的人形雕像。
“公子,虢國公子還等著宣讀詔令呢!”毋良輕聲提醒道。
姜伯允不悅,斜眼剜了他一眼,哂道:“讓他讀便是!”
得到應(yīng)允,殿中一人忽而站起,走到了大殿正中的臺階上,展開竹簡,高聲宣讀了起來:“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姜家有女,年近及笄,特賜與太子婚配。兩姓聯(lián)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jié),匹配同稱。謹以白首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此證…謝恩……”
結(jié)尾依舊是帶著魔力的拖沓尾音,引著眾人俯首叩拜,就連姜家兄弟也不例外。雪錦怔怔,見眾人都跪了,便也跟著緩緩屈膝。
那一刻,不知為何,她總覺得站在殿中的虢石父在用一種難以言喻的詭異眼神看著她,看得她毛骨悚然。
他們應(yīng)該不認識吧?怎么會?怪哉,怪哉,難道是自己多心了?
雪錦狐疑地瞟了虢石父幾眼,見對方?jīng)]再看自己,迅速將視線又收了回來。
出席大公子壽宴的皆是男賓,姜木音并不在場,對于這個賜婚詔令全場無一人提出異議,就連姜家兄弟也沒有,可能在他們的心里妹妹就該嫁給當朝太子那樣的大人物吧!
雪錦心里有些難過,為了姜木音;卻也有一絲竊喜,為了自己!
如果姜木音和太子成婚,就不能跟路石林在一起了,這也許就是天命所歸吧,怪就只能怪她出生在身不由己的貴族之家了!
詔令宣讀完畢,虢石父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跪拜在地的眾人也都一一站起。姜伯允臉上始終掛著和煦如風的笑容,并溫柔地對雪錦伸出了大手。
雪錦不明所以,也不好拒絕,只得順了他的意,將小手置于他的手心,任他領(lǐng)著自己步步向前,走過地毯,走上臺階,最終停在了主位之前。
“坐!”姜伯允一指主位輕聲道,明明不是命令的口吻,卻毋庸置疑。
“公子,這恐怕不妥吧?”雪錦遲疑道。
姜伯允不再多說,只給了雪錦一個肯定的眼神。
雪錦怔怔,斜眼看了看臺下眾人,見自己已然成為了眾目睽睽的焦點人物,心下忐忑,更是不敢貿(mào)然坐于主位之上了。
雖然對于周朝的禮儀她還不甚明白,但是這主位所代表的含義,正常人用腳趾頭猜都能夠猜得到吧!怎能隨便落座?那不是硬逼自己成為眾矢之的嗎?
“怎么?連本公子的話都不聽嗎?”姜伯允似乎有些懊惱,語氣不善,聽得雪錦心里一顫,忙應(yīng)道,“小女子一介平民,豈能不分尊卑禮節(jié)居于主位?還請公子見諒,恕難從命!”
“你!哼,你這女子好生膽大,竟敢用這種語氣跟本公子理論!還妄談尊卑禮節(jié),真當本公子奈何不了你嗎?”姜伯允嗔怒道,一個優(yōu)雅的回旋穩(wěn)穩(wěn)落在了主座上。
鮮紅的衣袂陡然放大,撩撥著雪錦的視線,也撩動了雪錦的心弦。她莫名有些恐懼,但更多的還是懊惱和失落。
原來在他眼里,我什么都不是!可他為什么總要調(diào).戲我?
呵,姜家人果然都是奇葩,一個個吃飽了撐著沒事干的奇葩!
“公子息怒,小女子只是實話實說,并沒有冒犯公子的意思!”雪錦咬著牙應(yīng)道,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卑不亢。
“是嗎?罷了罷了,不與你一般見識,你先下去吧!”姜伯允擺擺手,下了逐客令。
“誒?”雪錦微微一愣,旋即反應(yīng)了過來,道了聲“謝公子”,悠悠退下了。
然而她這廂前腳才剛剛踏下臺階,身后便又傳出了一聲不急不緩的命令,“帶她去俘月閣等著本公子!”
“是!”毋良高聲應(yīng)道,對雪錦做了個請的手勢。
俘月閣?聽起來好像是個住人的地方!雪錦眉頭一擰,也不知道姜伯允意欲何為。但人方為刀俎,我為魚肉,她似乎別無選擇,只得跟在毋良的身后出了大殿。
待到確認已然轉(zhuǎn)出了大公子的視線范圍,她才迫不及待地詢問毋良道:“那俘月閣究竟是個什么地方?”
“這……”毋良顯得有些為難,在雪錦的再三探問之下,他才苦著臉應(yīng)道,“其實我對俘月閣也不甚了解,從未進去過,只知道是一座被荒廢的園子,多年無人打理,雜草叢生,被視為申伯府禁地!”
“申伯府禁地?”好熟悉的名詞,似曾相識,雪錦忽而恍然大悟,一聲驚呼,“啊……我知道了,就是那個鬼屋!”
“鬼屋?姑娘難道進去過?”毋良分外詫異,他在申伯府少說也有六七年了,都沒有去探過俘月閣的究竟呢!雪錦姑娘只來過兩三次,怎么可能就進過守衛(wèi)森嚴的禁地呢?
“你還別不信,本姑娘當真進去過!那里面種了很多百合對不對?還有幾間屋子,正中的屋子里擺著一個靈位,孤零零地立在那里,還會向人招手,好生嚇人……”雪錦滔滔不絕地講述了起來。
毋良聽得直打哆嗦,如臨其境,方才相信雪錦去過俘月閣,“但是姑娘,僅憑你一己之力怎能闖過重重守衛(wèi),進到申伯府禁地呢?”
“重重守衛(wèi)?沒有吧……”雪錦努力回憶著,表示當初誤闖申伯府禁地的時候,除了姜仲卿以外,連個鬼影子都沒見著好么!
難道是姜仲卿率先摒退了那些所謂的守衛(wèi)?
這倒有些可能!
只是不知道那院子里究竟隱藏著什么樣的秘密呢?為什么會變成禁地呢?還有那靈位又是誰的呢?
正尋思間,俘月閣已然呈現(xiàn)在了她的眼前,果然如毋良所說,守衛(wèi)重重,總共有八個壯漢,間或還有一隊隊巡游侍衛(wèi)走過,把手森嚴,密不透風,倒真像是個禁地了。
“姑娘,煩請亮出金牌!”毋良小聲提醒道。
雪錦這才幡然醒悟,當初她沒有受到任何阻攔可能也有一部分是這金牌的原因,從大公子府邸出來后,她就一直拿著金牌把玩呢!
真想不到,小小一塊金牌居然這般好使!
守衛(wèi)們見到金牌,紛紛拱手讓行。雪錦和毋良順利進入院中,目之所及依舊雜草叢生,準確地說是長得更加茂盛了,綠油油的一大片,讓人恍惚間還以為來到了荒郊野外呢!
破敗的小屋孤零零的杵在荒野邊緣,猶如誤落凡塵的謫仙。
雪錦忌憚屋中擺放的靈位,止步不前。毋良陪在她的身邊,也沒有隨意走動,對于禁地,他雖好奇,但恐懼還是占上風的。
“你好歹也是一代惡霸,怎會這般膽小?”雪錦見毋良畏首畏尾的模樣,忍不住揶揄道。
“姑娘說笑了,恐懼乃是人之常情,對于不熟悉的事物,小人向來都是充滿敬畏的!”毋良唯唯諾諾地解釋道,并未對“惡霸”一詞進行辯駁,他似乎早就習慣被人稱之為惡霸了。
“只有做賊心虛的人才會懼怕鬼神,我看你是壞事做絕了,才會這么怕鬼吧!”雪錦繼續(xù)調(diào)侃道。
“唉,姑娘這么說就不對了,沒有誰生下來就是好人,也沒有誰生下來就是惡霸!我也是迫于生計,萬般無奈??!”毋良長嘆了一口氣,訴說著自己的辛酸,“我家里還有三個弟弟,五個妹妹,上有七十歲的爺爺要靠我一個人來養(yǎng)活,不使點手段,怎么過活?”
“扯淡,你沒有父母嗎?沒有父母的話,哪兒來的弟弟妹妹?”雪錦白眼一翻,不屑地啐了一口。
“那些孩子都是我收養(yǎng)的,就像當初爺爺收養(yǎng)我一樣,我不忍心看他們餓死街頭……”毋良輕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