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留淚書，與君離別
魏然本想著趕緊走的，可是走的時候，唐小樓卻深深看著她，又看著紫宸殿的方向，很輕地說了一句話：“魏然，你就這樣走嗎？那個人，你都不需要留兩句話給他嗎？你不怕他會擔(dān)心，然后四處尋找你嗎？”
魏然心想，我那兩字拿得出手不用你說，我早寫了，但顧雨弦是個十里八鄉(xiāng)出名的書香女子，不好這么說。只好看著唐小樓，面帶悲傷的說：“我寫不下去，要不我念，你幫我寫好不好？”
唐小樓點頭，轉(zhuǎn)身去找來了筆墨，眨著眼睛看魏然說什么：“你要寫什么，快點，萬一被人看到了，我們就走不成了?！?p> 魏然在恒恩殿踱著步子，迎著月色想了許久：“皚如山上雪，皎若云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凄凄復(fù)凄凄，嫁娶不須啼。愿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注：文君《白頭吟》前后四句，中間的扔掉了）
唐小樓寫完后看了許久，雖然他算是唐門里沒讀多少書的，但那句愿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卻依舊是深深打動了他的心，這樣一個聞君有兩意，就去決絕的女子，究竟要得了怎么樣一個一心人，才不會枉負(fù)了深情：“魏然，我今天才發(fā)現(xiàn)，還不夠了解你，這樣的詩句，不是普通女子所能寫出的?！?p> 魏然扁扁嘴，很想說本來就不是我寫的，想了想覺得自己的情形和文君還真是相似極了，在古人眼里一樣的失節(jié)，一樣的沒有遇上那個一心人，這詩句還真是貼切：“另外，弄點水灑上面，要讓杜三知道，我是傷心欲絕才不得已選擇離開的?！?p> 唐小樓愣愣看著魏然半晌，不由得啐了一句：“真是個沒心沒肺的女人，你這樣會讓杜三傷心難過死?！?p> 魏然回首嬌媚笑，那一笑的光輝流轉(zhuǎn)，似月色下一池粼粼波光慟動人心：“不會的，帝王無情?！?p> 唐小樓雖然不想說杜三的好話，卻也明白杜三待魏然有情，而且再誠摯不過：“魏然，你心里明白，杜三待你情深義重?！?p> 魏然橫掃了唐小樓一眼，她不過是想說服自己離開，唐小樓就不能順著些：“我明白，可是…這地方容不得，唐小樓，你也應(yīng)該明白吧?！?p> “我明不明白都沒關(guān)系了，快點走吧，杜三的功夫太好，如果被他發(fā)現(xiàn)我們都走不了了?！碧菩且宦匪幏坶_道，誰又能真攔住他，只是在這皇宮里還是收斂點好，萬一被杜三逮個正著，那可就不是小事情了。
“唐小樓，我想再去看他一眼。”魏然現(xiàn)在不明白自己怎么想的了，明明說了不要這個人了，卻在走的時候不值得了。看著睡在唐小樓懷里的杜瑄，魏然更想去再看杜三一眼。
唐小樓搖頭，這女人真麻煩，雖然覺得麻煩，卻還是帶著魏然到了紫宸殿：“我點了香，你有一刻鐘，趕緊的，過了時候你就繼續(xù)在這兒呆著吧?！?p> 魏然也不答話，只是輕輕走了進(jìn)去，杜三趴在桌上，滿屋子堆得雜亂的奏章里，杜三竟然也讓魏然感覺到了零亂，這樣一個對干凈、整齊四字貫徹始終的人，竟然也顯得零亂了。
或許，他們都一樣，不適合這個地方，只是杜三已經(jīng)走不開了，而她還可以在這個時候，在還沒有陷得太深的時候，選擇離開。
“青夜，你是第一個走進(jìn)我心里的人，只是你很不負(fù)責(zé)任，走進(jìn)了心里又給了我很多承諾，卻沒有一件真正做到了。一生一世只一人，其實在我們那兒也是個很美的神話，只是一開始就奢望了，于是當(dāng)你無法做到的時候，自然就會絕望?！蔽喝蛔诙湃磉叄娑湃帐昂昧銇y的頭發(fā)和衣衫，手指輕輕拂過杜三的眉眼，那里已經(jīng)不再有當(dāng)初的閑散與懶慵。
“對不起，我還是決定要走，杜瑄橫豎不是你的兒子，我就帶他一起走了?！蔽喝痪o緊抱著杜三，從前總是杜三緊緊擁著他，這一次就讓她來抱一抱杜三吧。
淚不知覺地就從眼里滾落，沾濕的杜三的衣襟，魏然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放聲哭出來：“青夜，我那句話，還有用。如果累了，我在江湖等你。”
離去腳步異常沉重，每一步魏然都覺得心快要被撕碎了，明明是自己選擇離開的，為什么會這么痛。再回首看了一眼紫宸殿以及那個曾經(jīng)溫眉舒眼的男子，這個地方，曾經(jīng)有很多美好的記憶，只是如今都變成了疼痛壓在她的心上。
“青夜，原來我也是會疼的?！闭f完這句，魏然再也不許自己回頭，就算心里叫囂著，也不容許。抬頭看著殿外的唐小樓，含著淚眼沖他一笑：“唐小樓，我們走吧?！?p> 唐小樓走在魏然身后，搖頭嘆息，這女人也動了心，卻太過清醒了，這個皇宮里容不下清醒的人：“咱們?nèi)ツ睦?？?p> “時光過客，你不是說他們的主樓在紫歸么，我們連夜探訪你說怎么樣。”一直沒有機(jī)會去，既然要離開了，總要抱著點希望去看看，到底是不是和她同來的人。
唐小樓搖頭說道：“不怎么樣，你當(dāng)時光過客的主樓是你家呀，說進(jìn)來就進(jìn)來?！?p> “你連進(jìn)皇宮都跟進(jìn)自家后院似的，還有什么地方不能去。”魏然覺得唐小樓這人要逼，不逼他他就會溜過去。
唐小樓低頭嘆息，恰好看到懷里的杜瑄，這才想起自己還抱著人家的孩子，這叫什么事，魏然這女人就吃定他了：“好，我?guī)闳?，可是不保證結(jié)果?！?p> “帶我去就行了，如果那個什么沈爺真是我的親人，他就會自己跑出來見我?！蔽喝挥邪顺傻陌盐漳鞘裁瓷驙斒乾F(xiàn)代人，否則不會用連鎖的經(jīng)營方式去經(jīng)營時光過客樓，而且很多建筑是西方風(fēng)格。
夜闖時光過客樓，江湖里時光過客樓已經(jīng)屹立十余年，卻從來沒有人敢在半夜闖進(jìn)時光過客樓。唐小樓一邊撒藥，一邊搖頭，要是被他家的人知道，他帶著人夜闖沈爺?shù)牡胤?，只怕會被生烤了：“到了，這里就是問天居，傳聞中時光過客樓沈爺住的地方。接下來看你的了，我可告訴你，我沒藥可撒了，如果這個什么沈爺不是你的親人，我們就交待在這兒了?！?p> “沒事，你不是還有暴雨梨花針嗎?！蔽喝蛔呓鼏柼炀?，發(fā)現(xiàn)房子果然是中式風(fēng)格里帶了些西方建筑的影子，于是從懷里掏出玉笛，橫在嘴邊吹了曲最耳熟能詳?shù)那印缎⊙嘧印贰?p> 剛起個調(diào)兒沒多久，里面就風(fēng)似的走出一個人來，看著正在吹笛的魏然一臉激動，魏然看著走出來的男人，放下笛子笑著說了句：“天王蓋地虎?！?p> 那人竟然愣愣地說了一句：“寶塔鎮(zhèn)河妖?！闭f完才反應(yīng)過來，于是笑著告訴魏然：“我叫沈悅塵?！?p> “我叫魏然，你是哪一年的？”一句寶塔鎮(zhèn)河妖讓魏然笑得更加燦爛，如果不是來自同一個地方，絕對不可能接得這么快，而且完全是下意識的就說出來了。
“98年，你呢？”
魏然沖過去，和沈悅塵勾肩搭背，笑兮兮地說了一句：“同志，總算見著你了，黨和人民總算還是沒有忘記我的，我是09年，你竟然比我早了十一年?！?p> 沈悅塵搖頭笑著：“這話應(yīng)該我說吧，黨和人民總算把你送過來了，算是沒有忘了我，也不枉這么多年我堅持地下工作，政府把你送來做我的戰(zhàn)友了?！?p> 沈悅塵抬頭看了魏然不遠(yuǎn)處，一個抱著孩子陷入呆滯狀態(tài)的男人，手指了指：“這是你家男人？”
“不是，孩子是我家孩子，男人就不是我家男人了。那是唐小樓，唐門老六?！蔽喝贿@話才說完，就覺得沈悅塵臉色一陣蒼白，于是魏然笑得格外燦爛，輕聲說了句：“你不是也惡心唐小樓這人吧?！?p> 沈悅塵看著魏然，很誠實地點頭，指著唐小樓不敢相信，這個抱著孩子一副奶爸樣的男人就是唐小樓：“他真是唐小樓？”
“如假包換?！?p> “我的老天爺啊，你怎么認(rèn)識這人的，你就不擔(dān)心吃不下飯？”沈悅塵突然想起，魏然剛才說的，孩子是她家孩子：“那是你兒子？你才多大，怎么就有孩子了?！?p> 魏然這也才算起顧雨弦的年齡，貌似才十七、八歲吧，孩子都兩歲了：“這身子才十七吧，孩子叫杜瑄，今年兩歲還不到。”
“杜瑄？對了，你這大半夜的闖進(jìn)來，不怕被抓起來，下回別這么沖動了。”沈悅塵覺得這名字像是在哪里聽過，但是又沒有太多印象。
“有唐小樓在，哪兒去不得?！碧崎T的毒藥，實在太厲害了，所到之處所向披靡啊。
沈悅塵倒是點頭，唐門的毒藥，他也算是見識過，趕得上生化武器了：“就怕陰溝里翻船，下回別再這樣四處亂闖了，有個萬一，黨剛送來的同志就面臨著壯烈犧牲的下場?！?p> “知道了，老同志，下回我會注意的。”
“叫上唐小樓，進(jìn)來吧，怔在那兒發(fā)呆算什么事?！蔽喝挥谑腔仡^叫了唐小樓一起進(jìn)問天句，唐小樓呆呆地走著，到現(xiàn)在還沒弄清眼前到底啥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