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沐陽挖了挖耳朵,滿臉無奈道:“以德報怨是不是孔圣人說的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一句話,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躺在床上含著笑的老方姑爺緩緩坐直了身子,斂了漫不經心的笑容,喃喃道:“何以報德?何以報德?何以報德???”為什么方家做了那么多善事卻要遭受這樣的橫禍?為什么他這一輩子不跟任何人紅臉,以為得到了安寧和幸福,最后卻要失去最愛的人?為什么?為什么?!
方沐陽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口氣,臉上的神色卻是惡狠狠的模樣:“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打了我的我要打回來!傷了我的砍死他!誰敢欺負我,操了他家祖宗十八代!”
方大小姐目瞪口呆,老方姑爺一臉沉思,只有李幺幺這沒心沒肺的家伙笑著鼓起掌來:“小方姑爺你好帥!我好崇拜你!我最喜歡你!”
一直呆在廳堂的李巴魚聽見這句,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竄進去跟老方姑爺打了個招呼一把提起小蘿莉就跑了。
方沐陽也懶得多說什么了,今天有點累,肚子也餓了。改造圣母白蓮花的路途漫漫而長遠啊,沐陽兄,保重!
第三天下午,趙狗蛋三個就找到方家小院兒來了。
看他們滿臉喜色,方沐陽就知道自己的猜測沒錯,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她也沒讓他們干別的,只不過如今整個瑞昌城都缺少糧食和鹽,想必陳家也不例外。第一步不過是叫這幾個小子去踩一下盤子,看看陳家如今的情況。
沒有殺人的膽子,偷雞摸狗趙來順三人倒是在行。找到方沐陽說的陳家,并沒費多大功夫就摸了進去。
陳家果然有存糧,都這種時候了,還能喝上白粥,饞得兄弟幾個差點當場流出口水來。他們忍了饞蟲看了看陳家的情況,立即趕著來跟方沐陽匯報了。
陳家三代同堂,一直沒分家,如今家里輩分最高的就是老方姑爺?shù)哪?,陳家老夫人。不過這位老夫人如今已經六十開外,年輕時吃了不少苦頭,“賣”了兒子之后發(fā)家又暴飲暴食的,老年人該有的毛病一樣不少,這幾日突然就看不見了,躺在床上動彈不得,還時不時會抽筋,一家子人愁得不行。
這還不算,孫輩里頭幾個孩子,也出現(xiàn)了頭暈眼花,四肢乏力的癥狀,陳家上下人等都急得不行。
方沐陽一聽就笑了,其實這也不是什么病,不過就是缺鹽引起的罷了。這倒是極好,不過再過兩日新縣令就要到了,到時除了賑濟糧,肯定也有鹽,秩序再一恢復,要整陳家人就沒那么容易了。
她從懷里掏出一小袋粉末,交給趙來順兄弟幾個,耳語一番。趙家兄弟幾個哭笑不得,只得領命去了。
當晚陳家上下人等就開始腸胃不適,拉起了肚子。幾個主子還好點,就在房里馬桶里頭解決就是了??蓱z下人房里的那些下人們,跑了一晚上茅房拉軟了腿不說,還得伺候同樣軟了腿的主子,不少人因為沒有搶上茅房還拉在了褲子里頭。
陳家一下子就在花園巷出了名,整整三天,花園巷里都飄著一股子惡臭,陳家連采買的仆婦都沒臉出門,自然也就沒人去城門口觀看新任縣令大人到任的盛況了。
方沐陽給趙來順兄弟幾個的只是巴豆粉罷了,找唐仁要的一點,說是有人吃了泥巴拉不出,疏通腸道的。唐仁知道這樣的慘事,毫不懷疑就給了她一包。趙來順幾個趁人不備下在了陳家人的晚飯里頭,果然是好藥,當晚就見效。
等到陳家人身子稍微舒坦的時候,心里又不舒坦了。不知道是哪里來的賊,更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家里的糧倉居然被人偷得一粒米都沒有。陳老夫人聽說這事就厥了過去,家里上下都慌了神。
這種事情,還能有誰?當然是方沐陽指使趙來順幾個干的。就是陳家人著急搶茅房那晚,誰也顧不上糧倉,趙來順帶著他的小兄弟,輕輕松松就搬空了陳家的糧倉。
好家伙,都過了這么久,糧倉里頭少說也還有兩石多的大米,四五石雜糧。方沐陽一粒不要,全讓他們搬回去了。這樣的糧食她可不想吃,就當幫著陳家積德行善了。
新來的縣令帶來了朝廷的恩旨,征用民夫重建衙門和損壞的城墻,每天一頓干的一頓稀的。若是有愿意返鄉(xiāng)的農民,可以在縣衙免費領取種子,貧苦人家沒了糧食的,可以到衙門跟前的廣場上領粥,還有藥材也是,每天免費熬了給大家喝,重病的有大夫去看……諸如此類的各種措施,整個瑞昌城很快就安定了下來。
不過十幾日功夫,城外的流民便走了個七七八八,只剩下破爛的窩棚表示這里曾經有人居住過。
出乎方沐陽意料之外的,趙來順幾個并沒有走,還帶著他的一幫子小兄弟,說是以后就認定方沐陽了,跟著他辦事。
方沐陽雷得里焦外嫩。
跟著她?她突然有種自己成為了黑社會大姐頭的感覺,面前的小弟一字排開,齊齊低頭叫:“老大!”
威風倒是威風……可是……這十幾個娃里頭,有四個還拖著鼻涕,目測跟多嘴的李幺幺差不多高度的,算哪門子小弟?
這哪里是收的小弟馬仔?分明就是一群娃!可方沐陽一不是慈善家,二沒開幼兒園,趙來順拖著這群娃來投奔自己,算個什么事???
她把額頭上迸出來的青筋按了下去,朝著趙來順招了招手,趙來順立即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滿臉討好的神色:“呵呵,小方姑爺,有什么吩咐?”
“我說……”方沐陽真是無語,指了指旁邊站著的一群娃:“你拖著這群娃要跟著我算個什么事?衙門那兒不是說了么?可以領免費的種子和農具,你們干脆回鄉(xiāng)去,也有個衣食著落,我如今就是這副泥菩薩過江的樣子,自己都混得不行,你還要我?guī)湍銕薏怀桑俊?p> 趙來順低了頭,赤著的雙腳互相踩了一下,這才有些靦腆地開口說:“小方姑爺,我也知道我們臉皮厚了點,不過你放心,現(xiàn)在衙門不是施粥么?城南那塊兒破房子多,我們也不用你操心吃啊住的,我今天帶他們過來,只是想跟你說,往后我們就在城里,你要是有什么要幫忙的,只管叫我們就是?!?p> 方沐陽哭笑不得,這是真要自己當大姐頭?。克龘u搖頭勸趙來順:“衙門施粥也不可能一直施粥,以后你們吃什么?城南的破房子要是清理了,你們住哪兒?還是回鄉(xiāng)去吧,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好歹有個照應。你看看他們……”她指了指那幾個還在吸鼻涕,吮手指的小孩子,問道:“你覺得他們能跟著你在城里混?要是往后沒了吃食,難道你要帶著他們去做乞丐不成?”
這下趙來順沉默了起來,過了半晌,還是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