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聲望去,只見一個中等身材,仿若剛出鍋的包子般白白胖胖的男人,叉著腰喝罵一個六七歲的小孩。那小孩半點(diǎn)不怕,搖頭晃腦地道:“一粥一飯,當(dāng)思來之不易,我是珍惜糧食才把包子給吃完了,可不是因?yàn)槟愕陌雍贸?。你之前說不好吃不要錢,現(xiàn)在又跟我要包子錢,分明是你耍賴?!?p> 圍觀的人聽出是怎么回事,頓時嘻嘻哈哈地笑起來,有人笑著勸道:“行啦,吳老二,不過是個包子,吃了就吃了?!?p> “就是,一個小孩子,你跟他計(jì)較個什么勁兒?!绷硪蝗烁?。
賣包子的男人,白胖的臉被氣得漲紅。雖明知不管是誰耍賴,人們都只會站在小孩那邊,還是一揮手道:“不成,老子賣了十年的包子,向來是我不占別人便宜,別人也休想占我的便宜。這小崽子年紀(jì)不大,坑蒙拐騙的本事倒是不小,不好好整治一下將來不定成什么樣兒?!?p> 說完就朝那小孩大步走了過去,一把提起他的衣領(lǐng)子,喝道:“小崽子,帶我去見你爹娘,你爹要是不當(dāng)著我的面揍你一頓,這事兒沒完?!?p> “放開我,你欺負(fù)小孩子,以大欺小,恃強(qiáng)凌弱,不是好漢?!毙『⒃谒掷锲疵鼟暝瑓s是徒勞無功,終于有點(diǎn)害怕了。但他顯然是念過不少書的,越是驚慌,說的話越是文縐縐的,凈是四個字四個字地往外蹦。
圍觀的人指指點(diǎn)點(diǎn),都說不該跟一個小孩計(jì)較,宇文佑不禁冷笑,若果然擔(dān)心那孩子,怎么不幫他付了包子錢?兩文錢罷了,又不是出不起。這些人,勸架是假,看熱鬧才是真的。
小孩身子亂扭,頭一偏眼睛正好對上宇文佑,不知為何突然愣了一瞬,然后繼續(xù)撲騰。
宇文佑決定當(dāng)這個活菩薩,催著馬到了包子鋪老板面前,遞了一定碎銀子過去,“把他給我。”
這錠碎銀子差不多有二兩,關(guān)鍵是給銀子的人明顯就不是普通百姓,包子鋪老板很有眼力見兒地一手接了銀子,一手把小孩子遞了過去。
小男孩本能地覺察到,宇文佑比包子鋪老板危險(xiǎn)的多,扭動著身子不肯跟宇文佑走。
“別鬧?!庇钗挠右皇?jǐn)堊∷惠p不重的道。
小男孩聞言頓時不敢再動,眼淚汪汪的想著,誰啊這是?
看到剛還哭鬧不休的小孩乖巧安靜地坐在馬背上,周圍的人便以為二人是相識的,議論了一陣散開了。
“你,你為什么要幫我?”小男孩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道,想起他老爹嚇唬他的話,不禁想著,這人不會是人販子吧?
“誰說我是為了幫你?!庇钗挠幽笾∧泻⒌南掳桶阉哪X袋轉(zhuǎn)過來,裝模作樣地上上下下打量著小男孩,擺出一副奸商嘴臉,“你這小子長得不賴,起碼能賣五兩銀子,還能賺一點(diǎn)兒?!壁H他的錢是回不來了,總要找點(diǎn)樂子。
說完,果然看到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家伙驚恐的瞪大了眼睛,眼睛一眨,淚珠便落了下來:“我,我又懶又饞,還不聽話,沒人要的?!?p> “唔,很機(jī)靈的小子,可以再多賣幾兩?!庇钗挠訚M意的點(diǎn)頭,催著馬往前走,感覺到懷里的小身子在顫抖,突然腦袋后仰,似乎吸了口氣,不緊不慢的道,“逗你玩的?!?p> 正氣沉丹田,準(zhǔn)備大喊救命的小男孩身子一僵,然后猛烈地咳嗽起來。后領(lǐng)一緊,就被提起來放到了地上,腦袋上方有人說道:“小東西,快些回家吧。”
小男孩雙腳落地,這才明白自己被耍了,原本的懼怕一掃而空,昂著腦袋道:“我不叫小東西,我有名字的?!?p> “哦,那敢問小兄弟高姓大名?”宇文佑頭一次碰見這么有趣的小孩,笑問道。
“免貴姓白,大名辛苦?!毙∧泻⒏呗暤?。
“白辛苦?”宇文佑好笑的念了一遍,這名字起得夠奇葩。
“不許笑,我這個名字可是大有出處的……”白辛苦十分惱火,跳著腳道。
“行了行了,出處就不用說了?!庇钗挠又棺⌒Φ?,“白辛苦小兄弟,街上人越來越多了,你還是快點(diǎn)回家吧。萬一遇上人販子,你爹娘可就真的白辛苦了?!?p> “我跟我爹吵架,是離家出走的,這樣回去的話……”白辛苦低垂著腦袋,煞是可憐地道。
離家出走?怪不得去騙人家的包子吃,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宇文佑有些無奈地伸出手道:“上來吧,我送你回家。”
白辛苦也想回家了,不過是覺得面子上有些過不去,現(xiàn)在有人相送自是再好不過。被宇文佑拉到馬上,不忘囑咐一句,千萬別把他騙人家包子的事說出去。
“一善堂,是個醫(yī)館?”宇文佑早就聞到白辛苦身上若有若無的藥味兒,倒是不難猜出這個一善堂的用處。
“我娘是京城里,很有名的大夫,每天都有好多人上門求醫(yī)呢。而且,每天第一個進(jìn)醫(yī)館的人,診費(fèi)藥費(fèi)都不要。這叫做日行一善,便是一善堂的來歷了?!卑仔量嗪苁堑靡獾牡?。
“那你爹呢?”宇文佑話一出口,見白辛苦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以為他沒爹,安慰道,“那個,沒爹也有沒爹的好處……”
“誰說我沒爹?!卑仔量嗔⒖虗懒?,然后頗有些難為情地道,“我爹是給我娘打下手的?!?。
“哦,原來你爹是……”吃軟飯三個字差點(diǎn)說出口,好在他及時剎住了,這種事情說出來是很傷自尊的。
他雖沒說出來,白辛苦卻懂了,因?yàn)檫@種話他不止一次地聽到街坊四鄰背地里議論。他一不小心學(xué)了一遍,他爹就惱羞成怒,說當(dāng)初應(yīng)該給他起名叫白眼狼。他堂堂男子漢大丈夫,豈能受這等窩囊氣,一惱火就跑了出來,卻忘了帶上私房錢。
白辛苦嘰嘰咕咕的說著話,沒多大一會兒就到了他家。
一善堂門面不大,生意卻很不錯,看診抓藥的人絡(luò)繹不絕,一對年輕夫婦正忙碌著,看見白辛苦站在門邊,說了句:“別擋著道兒?!本陀纸又θチ?。
宇文佑摸著白辛苦的頭道:“你白擔(dān)心了,他們根本不知道你離家出走。”這小子應(yīng)該是今天早上剛走的,不到半天,難怪家里人不知道。這小子,真是個活寶。
白辛苦愕然之后怒了,大步走到他老爹跟前,大聲道:“白子仁,我離家出走了,差一點(diǎn)回不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