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姨不僅僅是干活快,做事更快,方寧只瞧見她幾進幾出,舊屋外的廢棄院子里便擺上兩把椅子與一小方桌,桌上茶壺茶杯一樣不缺。桌上的茶杯冒著熱氣,一看就是剛弄的。至于潛姨本人,已經(jīng)端坐在椅子上,手里晃著正是和桌上同樣的茶杯。
至于礙人眼的雜草堆,早已不知去向。
方寧雖不太在意自己的形象,不過還是找到水源將手洗凈,方回到廢院子里潛姨挪出的椅子上。茶杯里的茶留著熱氣,過了這片刻早不似初時,方寧端起便灌了了幾杯,并不在意這茶是好是差,她此刻需要的只是解渴。
這時方寧已經(jīng)平下心跳,她叫了聲:“潛姨”
方潛正色看著她,而她卻沒了下文。
方潛沒有追問的意思,反而談起院子里的雜草,道:“不明白為什么要留根莖,任它生長?”
潛姨喝茶的動作方寧看著很是優(yōu)雅,根本不像是平常人家的仆役。普通人家更是學也學不來這樣的姿態(tài)。映入眼簾便是一道風景,賞心悅目之致。
“你可知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點頭,自是明白。
“那便該知,雜草可除,根莖必留。凡事得饒人處且饒人,不可殺機過旺,須得養(yǎng)身養(yǎng)性?!狈綕擃D了頓,只一眼像是掃進方寧的心底,窺探其中,“一猶如,執(zhí)念皆因執(zhí)著起,太在意便會有執(zhí)著,執(zhí)著一深竟成執(zhí)念。只有不在意,做到真正的漠視,方能得平心之論?!?p> 細細品味,潛姨這說的不就是她方才消散于天地的心魔。也正是在這一刻起,方寧對于方潛升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敬意。潛姨教她做人的大道,她必得多習兩分,對自己以后也算一大助力。
或許潛姨并不知自己與方鳳棲之間的過節(jié),只是這得饒人處且饒人她定會記曉幾分,普通人之間的恩怨糾葛已是平凡,她之大道與其少沾染一分,因果自然也少一分,做一做這慈心偽善,又有何不可!也可算是修身養(yǎng)性,至于該殺之間當殺必殺,她雖向善多二分,卻不能忘記本心,否則又不是她方寧。
“方寧日后會多注意的,不過俗語講惡人自有惡人磨,若無人愿做這世間磨惡之人,方寧自不相讓!”所以當該殺之人,她還是會殺,若有那可留性命之人,她不介意抬抬手,從本質(zhì)上來講,她到底不是嗜殺之輩,不過是因為渣男一事,對男子更加謹防,也許還會對男子的懲戒更上一層樓了,僅此而已!
認同一樣的頷首,潛姨似乎對于方寧的回答還算滿意,面上未做動容。
“這之事,還需得自身去琢磨,旁人既幫不上忙,更插不上手,你日日來,慢慢領悟,總會有結(jié)果。”方潛的眼神落在院子里的雜草根莖上,她環(huán)視一圈,將所有的雜草都裝進眼里,仿佛她的心一樣,似乎有種包容萬物之德。
引得方寧不禁隨著她的動作低目處視。
“可想到什么?”潛姨是這樣問她的,可方寧覺得潛姨真正的意思不止于此。
仔細地想想,方寧狀做思考道:“廢院舊屋去雜草,經(jīng)年新生源自根,根不斷,生不斷,根長,生長,長長(cc)不衰?!边@是生長的道理,卻不一定會符合自然,但到底方寧還是學了很多,懂了不少。
“還有?”方潛接著詢問。
收斂眉峰,方寧繼續(xù)向著一片空曠只剩苗頭的草兒思索與糾結(jié)著。
一個激靈方寧方才在腦中拼接起該有的片段,“根與葉,即為一體,視為完整,缺葉的根雖生機猶在,卻少了綠葉的盎然,二者缺一不可,兩兩相合合乎正道?!?p> “嗯”方潛應了一聲,沒任何表態(tài)。是行還是不行方寧自己也是說不上來,反正是想到什么說什么,至于是不是,正不正確,她哪能猜到。
哎喲潛姨不會還念叨著那聲老奶奶吧?她這不是要急死我?還是想看著我急死?方寧忍不住埋怨起方潛來,這十五桶水在心上吊著,七上八下的,讓人怎么受得了!
好似一眼看穿方寧的想法,方潛犀利的眼眸盯了她一眼,見方寧注意到她,方才放緩氣勢,悠悠地說:“我這院子里還缺個日常打掃的人,你若是不嫌累便每日來打掃屋子與院子如何?!?p> “我自然是愿意的,不過……”
“什么?”
不過沒有好處!方寧心里喊了句?!安贿^我是怕打擾潛姨您一人的生活,畢竟您獨自生活這么多年,突然又冒出我這么個外人,怕是要打擾到您!”這話,說得冠冕堂皇,可惜不就是為自己開脫,私心里想著,在這兒待著還不如回自己院子日復一日運行靈力。
“無妨,我一人的日子也過乏了,你來與我作伴,正是好的。如此你便每日過來打掃院子,若有空閑,留下陪我聊聊亦不錯?!狈綄幐杏X周身似乎涼颼颼的,不由得孩子氣一般撇撇嘴,對此有些不滿,對方潛的命令式說話更是難以貼近。
方寧的頓然安靜像是讓方潛從中讀懂了什么,她暗自一笑,不得不開口道:“行了你,今日這好處還不讓你心滿意?還要怎么與你?哼!”一字一句如同敲擊在方寧心尖,那聲輕哼,更是讓方寧無地自處,她這可不是得了好處,想要的更多么!著實有貪得無厭的嫌疑!
掩飾的摸著自己的鼻子,試圖以此來降下自己的存在感,怎么就這么容易暴露自己的本性了?
“好吧,我會照時而來,您就等著我來給院子做清掃?”方寧沒辦法,勉強的回答,雖然很是勉強不過到底是同意了,方潛的眸子里一閃而過愜意的悅色。
“我可沒有勉強你,這種事必須要你自愿?”真有火上澆油的意味,方寧本是耐著性子回答,這刻為什么就這么容易有被她給勾起壓下去的不滿呢?
“潛姨怎么會為難與我,這些都是我自己自愿來的,您放心了,明日我早早而來,不會‘打擾’到您歇息的。”緊緊咬著打擾二字,方寧心想明天我就只有早早的過來打擾你了,誰讓俺心里不舒服,俺讓誰更不舒服。當然不管實踐如何,方寧這點臆想還是讓她發(fā)泄不少,感覺心情都好多了。
自然方寧這點平靜都被方潛瞧在眼中,看著方寧陷入一種名為魔怔的意境,她二話不說,支出手,朝著她腦袋就是一敲。
“嗷”這感覺半點不亞于被方鳳棲派人揍的時候啊!別小瞧這普通一敲,方寧有著最直觀的感受,看著普通的一敲,沒有半點普通??!
好好好,我真不該說您,在心里也不說了,放過俺吧,大嬸。心里的小人抹了一把辛酸淚,前生的苦還沒受夠,這是讓我來領哭了么!我真知錯了!
委屈的捂著腦袋,眼里被滋潤一樣,方寧不敢在方潛面前有任何異動。所謂我不動敵不動,我若動,敵定然先動,有自知之明才是好事,頗為感慨的嘆息。站在院子外的方寧,凄涼的回身一望,廢棄院子都有人趕自己,何處才是歸處?以自己來看,天涯怕才是最好的歸宿了?請不要對號入座,默念一聲‘天堂’吧。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大嬸,吾去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