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擎國

第三十四節(jié)、招搖為隱世

擎國 夢里掙扎.QD 4277 2013-03-25 00:37:53

    眼看著濃鹽水在一層層的棉布中過濾,聰明的吳遠已經(jīng)想到了其中的關(guān)竅:“先生,這制鹽之法是否和您那濾水之法相同?”

  “差不多吧?!苯锸稚喜]有停頓,由于沒有合適的濾紙所以只能反復(fù)的多次過濾:“只是那個凈化器是要將水中的雜質(zhì)去除,而制鹽則是要剔除鹽分之外的其他雜質(zhì)?!?p>  過濾好的濃鹽水被裝進一個細瓷盤子中,然后姜田就將這個盤子放到陽光下暴曬:“雖已是早秋,但陽光甚烈,過一會水分蒸發(fā)了就只剩下精鹽?!?p>  一直待在一邊不出聲的環(huán)兒這時終于忍不住了:“原來這粗鹽變精鹽竟然如此簡單!那為何京中還會缺鹽呢?”

  姜田心想,這個兒童版的十萬個為什么又開口了,你這種富家子弟又怎么會明白市井小民的疾苦:“京中并不是缺鹽,而是精鹽被買光了罷了,平時百姓吃鹽,是舍不得買上大量精鹽備用,多是買這種粗鹽。我聽說當年圣上憑著控制了幾座鹽場之后,大量制造精鹽發(fā)賣市場,你也知道這里邊并無多少高深的學問,所以鹽價一直以來都是虛高的,廉價精鹽嚴重的沖擊了鹽市的穩(wěn)定,并且拉低了價格,這才讓現(xiàn)在的百姓有可能買上些精鹽留用。但是多數(shù)的人還不知道這其中的門道,制備精鹽的法子也是朝廷諱莫如深的秘法,這才保證了食鹽雖然降價了卻也沒有影響到太多的利潤。鹽商們沒想到僅僅是來京朝覲的蒙古部落,就能胃口大開的吃光市面上的儲備,所以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罷了,好在京城離鹽場不遠,不幾日之后大量貨物補充市場,鹽荒自然會迎刃而解!”

  其實吳遠比姜田還清楚,食鹽已經(jīng)是朝廷的一項重要收入,江南那些鹽商們一開始就被這種質(zhì)優(yōu)價廉的鹽給打翻在地,軍鹽徹底取代了私鹽,成了當年暢銷南北的貨物,等皇上坐了龍庭之后,更是著專人督造食鹽,敞開向鹽商們供應(yīng),而不在乎他手中有多少鹽引,這么一來原本在前明靠鹽起家的那些大商賈,就被釜底抽薪一般的剪光了羽翼。這幾年由于大量購買海外糧食,國庫急需現(xiàn)銀,這才放開口子準許一些蒙古部落前來貿(mào)易,雖然這條政策招致朝野的一直反對,不過圣上還是一意孤行的默許了這種掃貨行動。

  “先生!”回想起朝堂上的爭論,吳遠決定聽聽姜田的看法:“來此朝覲的蒙古人多是一些小部落,他們?nèi)绾文苜I下這么多的東西,我看無非是買回去再賣給其他部落,這樣一來不是讓那些對我中華懷有敵意的人一樣得到了資助?”

  姜田點點頭:“這個問題問得好!但是你要知道,就算國家不賣,也會有一大票的奸商等著走私呢,前明圍堵蒙古無所不用其極,但是堵住了他們?nèi)肟苤性瓎??與其這樣還不如敞開了讓他們買,只要是價格公道他們就不會輕易生出搶劫的念頭,再說就算有些搶慣了的部落看著眼紅,如今邊境上的軍隊也不是前明那般任人欺凌。長久來看,只要這種貿(mào)易可以持久的做下去,那么中原的物產(chǎn)就會充斥草原,用慣了中原趁手的工具,享受了摻鹽的奶茶,誰還會愿意回到以前那種缺吃少穿的日子?他們沒錢了就會拿牲口、馬匹甚至是人口來交換,長此以往就會導致強者越強弱者越弱。還記得我前幾日說過的管子嗎?經(jīng)商有時候比搶劫還要有效率?!?p>  制鹽的實驗很簡單,可姜田卻花了很長時間同這倆兄弟講解了一番什么叫剪刀差,中原的規(guī)模效應(yīng)使得產(chǎn)品成本很低,賣到生產(chǎn)力低的地區(qū)卻能賺取極高的附加值,這種文明洗劫方法的血腥程度不亞于拿著馬刀砍人,只要我們能保證一定的軍事力量讓對方無法翻臉,同時還要保證生產(chǎn)成本永遠比對方低,那么這種貿(mào)易順差就會永遠存在。

  說話的工夫,烈日下的鹽水也結(jié)晶出細小鹽粒,姜田挑選一些干燥的鹽巴放到掌心里,然后用力一搓:“你們瞧,這和上等的精鹽相比也不遑多讓吧?”

  吳遠捏起一小撮仔細的瞧了半天,他不得不承認就連自己都無法知曉的精鹽制備之法,其實就是那么簡單而已。難怪圣上能靠鹽維持軍隊運轉(zhuǎn)。但是他又奇怪的發(fā)現(xiàn),姜田和他解釋的這些東西,有很多都和圣上私下里同自己說的大同小異,包括哪些前人不曾有過的各種詞匯。其實姜田的身份不僅是引起了那三個高官顯貴的注意,很多人都在暗自觀察著這個突然間冒出來的家伙,只是他們采用的手段有些不同,像假太子這種虛心求教的畢竟是極少數(shù),因為別人可沒有皇上這么大的靠山。

  趙老板表面上正在照顧著生意,其實一直都在仔細的聽姜田講解如何制備精鹽,看到現(xiàn)在就是他這個和科學一點都不沾邊的人也明白了,于是這個吝嗇老頭的心思又活動開了,他已經(jīng)打定主意今后只買粗鹽,算起來一年能省上一兩銀子呢。趙直在一旁也看傻了眼,他一直以為自己這個師傅就是能說書而已,沒想到隨隨便便的說個法子就是日進斗金的大買賣,只可惜賣鹽要得到朝廷的準許,否則自己只要勤快的干幾年就能發(fā)大財。

  正在這個工夫,對門的倚紅樓里傳出了時斷時續(xù)的絲竹之聲,姜田不用細聽就知道他們正在排練自己的新曲,只是還沒有掌握要領(lǐng)而顯得很生澀,吳遠也聽了一陣,別看樂譜是他記錄的,但是就這還不熟練的演奏都已經(jīng)讓他吃驚不小。原來他也是出生在江南,對于那里的曲調(diào)還是很熟悉的,平時聽慣了的小曲只是經(jīng)姜田的稍加修改竟然有了脫胎換骨的變換。雖然還不知道其他人準備了什么節(jié)目,但是這首曲子奪得花魁的希望極大。想到這里他站起身朝姜田拱手。

  “先生今日之教誨讓學生受益匪淺,雖然不知先生為何不出仕為官,但朝廷的確需要您這樣的棟梁之才,還望先生多多的考慮一下……”

  看著這兄弟倆遠去的背影,姜田到現(xiàn)在也搞不明白他們究竟想干什么?如果說吳遠真的是那種求知若渴的青年才俊,他所表現(xiàn)出來的種種行為又看出不他真的喜歡科學,那么他三番五次的套近乎又為了什么呢?聯(lián)想到這個人的身世,恐怕和色狼他們的目的是一樣的,那就是某個人人盯上了自己。這樣一來事情就好辦了,姜田略微沉思了一會,然后招手將趙直喊過來。

  “我托你去辦件事情……”

  一連幾天過去了,姜田辭官的事情已經(jīng)傳得滿城風雨,現(xiàn)在很多人都在談?wù)撨@個本朝出現(xiàn)的第一位奇人。一般來說每個朝代一開始,那些開國皇帝們都會表現(xiàn)出求賢若渴的樣子,三番五次的邀請幾位民間聲望較高的大儒出山,做派可以參考劉備三顧茅廬。至于被請到朝堂上的名人們,是不是能發(fā)揮應(yīng)有的作用,這就見仁見智了。所以姜田被委以官職也被看成是朝廷的風向標,畢竟他還有個秀才的功名,最近又在北京城小有名氣,最重要的還是那種擅長格物之學的新型人才,若是朝廷不禮賢下士的請他做官,那還真是缺了點新朝應(yīng)有的表演套路。所以人們對姜田辭官倒也不太當回事,想當初諸葛亮還折騰劉備三回呢,不擺足了架子豈不是讓人小瞧?再說新皇帝對東林大開殺戒,你這個圣人門徒也得表示表示,然后就該皇上感慨一下自己前番殺戮太重,以致賢達不愿奉君,承認一下錯誤做出和解的姿態(tài),天下的讀書人就該干什么還干什么去。姜田照樣做官其他人繼續(xù)科考,一切回到正常的軌道。

  問題是這個套路雖然很好,姜田卻不是個按套路出牌的玩家,就在北京城的儒生們緊盯著后續(xù)發(fā)展的時候,還沒等來朝廷新的動態(tài),卻聽到了不少姜田大罵理學的話,而且傳言中有鼻子有眼的描繪了一個狂生是如何辱罵亞圣,并且對先秦的管子思想推崇備至,以至于連孔子都被說成了畫虎不成反類犬的欺世盜名之徒!這下可真的捅了馬蜂窩,本來還等著儒學翻身的學子們才發(fā)現(xiàn)姜田是個叛徒,這么一個人要是被朝廷特招上崗豈不是要毀了儒家兩千年的基業(yè)?這下別說是宋應(yīng)星沒敢吱聲,就連吳遠都沒敢再登門,他們生怕讓人誤會,以為朝廷就是要錄用這種人好打擊儒學。再說那些個文人士子們也不能放任這么個異類大放厥詞,于是乎各種謾罵攻擊如潮水般紛至沓來,閑的沒事的就上門找他理論。

  “你們張口閉口就是圣人怎么說,圣人怎么想,我到要問問你們自己有沒有頭腦?遇到事情自己能不能想個前因后果?誰規(guī)定了圣人之言就一定正確?你讓一個兩千年前人替你做主究竟是聰明還是愚蠢?既然你那么聽圣人的話,好啊……”說著姜田抄起了一張五擔的弓又指了指門外:“你們誰若是能用此弓射中五十步開外的靶子,又能駕得門外的馬車圍著京城轉(zhuǎn)一圈,我就當你是真的儒子,再來聽你的高論,若是做不到你也就是沽名釣譽之輩下回別出來丟人現(xiàn)眼。”

  每天都有很多人想來罵戰(zhàn),結(jié)果話沒說上幾句就被姜田用這么個缺德辦法給擋了出去,讓這幫文弱書生開弓射箭也就罷了,駕駛馬車絕對屬于技術(shù)活,沒有幾年的駕齡是玩不好這種高級交通工具的,但君子六藝之中,馭、射兩項位列其中,你要是不會怎么好意思說自己是正宗的儒生?當然也有不想上當?shù)闹鲃愚q解,說是先秦時代文武不分,馭、射之術(shù)自然重要,可是現(xiàn)在文武有別,讀書人不用再研習武藝。一般說到這里姜田都會哈哈大笑,然后反問對方,既然你也知道此時和先秦不同,便無不可更改之規(guī),你這等選擇性的失明究竟是何居心?

  總之這就是一個兩頭堵的圈套,真正的聰明人比如田虛海這樣的只會繞著走而不會踩進去,偏偏就有那么一堆不開眼的主動送上門來給姜田刷聲望,自然他也很配合的每日駕車出游招搖過市,這輛車是姜田托趙直租來的,每天不是去郊外冶游就是去作坊里指導一下宋懿,要么就是跑到對門觀賞一下歌舞,做足了一個典型的狂放不羈的才子形象。晚上要是興致不錯就客串一下表演一兩段相聲,看上去小日子過得是有滋有味。但是大伙都猜想,這小子的確是不打算當官了,否則也不會把事情做得那么絕,要知道朝廷里的文官還是以儒家為主,你這么折騰就算皇上想用你,都會有一大堆的官員反對。

  “柳先生,學生有一事相求。”后院里姜田恭恭敬敬的向瘦老頭敬了一杯茶。

  柳老頭連忙雙手接過來,論地位姜田在他之上,先別管人家求自己辦什么事情,至少禮數(shù)上不能差了:“公子客氣了,不知有何事相求?”

  姜田扭過頭喊了一聲:“直兒過來?!?p>  趙直小跑著湊到跟前看著他,姜田點點頭然后說到:“柳先生,我收下這孩子卻并沒有讓他拜師,那是因為學生才疏學淺,沒法讓他吃上這碗開口飯,在下也不求先生一定收他為徒,只要能指點一二讓他有一技傍身即可,這學資定不會虧待先生?!?p>  柳老頭皺起了眉頭犯了難,要說就算收個小徒弟也沒什么,關(guān)鍵是這孩子已經(jīng)跟姜田學了一堆旁門左道的東西,當然了姜秀才怎么說書都行,人家就是圖個樂子不是這門里的人,可這孩子今后肯定要靠說書混飯吃。自己要是真的收下他今后傳出去,恐怕同行們一定怪罪自己協(xié)助異類。

  姜田看他猶豫,大概也猜得出他在想什么,于是繼續(xù)游說道:“您不用過多的擔心,學什么、學多少都由您說了算,而且就在這個院子之中,出了門您就可以不認這個學生,他不經(jīng)您允許也不會登臺說書,就算說也是我教他的那些,于您的名聲絕對無損。若是您同意了,這五十兩銀子就算是我給您的謝禮!”

  一出手就是五十兩銀子,老頭眼珠子瞪得溜圓。都聽說這小子發(fā)了大財,今日一見才算是知道所言不虛,現(xiàn)在鄉(xiāng)下上好的水田才幾兩銀子一畝?就算是在北京城也夠三口之家吃上五六年的。思來想去最終還是白花花的銀子打動了他,老頭緩緩的點點頭算是答應(yīn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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