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娘嫁到白家也有十來年了,早先也是被寵過一兩個月的,也和其她姨太太一樣,并不曾生下一兒半女,娘家也不甚貼心,平時怕下人造反,很是嚴(yán)厲,每每從鋪子里回到家里,竟是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二姨太自顧自憐起來,一面飛快地脫掉身上的粉色緞睡袍,在兩排大衣柜里翻了半日才挑揀出可穿的衣服來。
剛穿戴好,丫鬟墜兒從前面老太太那里回來了,手里端著一盆開的甚好的花兒,叫不出什么名堂來,見二姨太盯著她看,墜兒不由地低了下頭,雖然伺候二姨太也有五六年了,她還是怕她那凌厲的目光,仿佛把人看透了般。
瑞云看墜兒那懼怕的樣子,心下得意極了,彈了彈身上的洋紅色金絲大褂的前襟子,道,“墜兒,你同我說實話!”墜兒把花放在窗臺上,沾了一手的泥巴不敢去洗,一屈伸就跪下了,偏鎖兒才拖了瓷磚地,膝下一片冰涼,心里七上八下,二姨太剛才那樣看著她,肯定沒什么好事兒。
瑞云倒笑了笑,一笑顯得容長臉不那么嚴(yán)厲,溫和地說,“你跪著做什么?地下涼,快起來!”墜兒聽了更怕,只身子縮著不肯起來,二姨太看她那下作樣子,猛踢了一腳,墜兒腦袋被踢得疼,淚就下來了,也不敢擦。
她的興致被墜兒破壞了,但究竟看不過,扔了個帕子與她,不耐煩地說,“什么大不了的事呀,我不過問一句柴房的鑰匙我讓你收著,可還有?”墜兒只當(dāng)是二姨太又抓住了自己的什么把柄,也為著私藏的那上百個銀元心虛,見問的是這個,自己趕緊從地上站起來了,就著二姨太的殘水洗了兩把臉,拿帕子擦了,破涕為笑,“二姨太你讓我收著,我鎖在柜子里了,這就去拿?!?p> 三五分鐘的時間墜兒拿了一把黃銹的鑰匙來,二姨太看了一眼,說,“走!”
此時老太太那邊已經(jīng)到傳晚飯的時候了,瑞云自己有小廚房,飯也做好了,可惜二姨太不讓擺。墜兒今天陪她跑了一天了,中午在鋪子里與二姨太一起吃的飯,只吃了六七成飽,又剛才哭了一場,肚子早餓了,但也只得跟在后面,不知主子這又是演的哪一出。
片刻來到柴房院門口,四周彌漫著飯菜的清香,墜兒不禁咽了咽口水。二姨太直接推門走進(jìn)院子里,看幾個男下人正圍了桌子吃飯,桌子上擺了四五盤子菜,有紅燒肉,鯉魚豆腐湯,燉土豆,拌豆角等,墜兒盯著那一盤脆生生的麻汁豆角,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二姨太氣勢洶洶而來,葛根與柴胡兩個卻只道有人走錯了院子,那葛根心里沒譜的人,柴胡仔細(xì)看了兩眼來人妝扮,已然猜出身份,卻只是裝做沒看見,石韋特別眼尖,不等二姨太走近,胡亂端了一盤菜,撈起一大碗米飯就溜進(jìn)了屋子。
虎杖是個二百五,卻也看出來了來人不善,心想你一個婦道人家我還怕了你不成?仍是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刈罂诔匀?,大口吃飯。二姨太剛還看到那個很清雋的下人,一剎功夫不知跑哪里去了,其他三個則愣頭愣腦地看著她,連句話也不說,好歹也能看出她是個主子,卻如此不放在眼里,二姨太瑞云恨得牙癢癢。還是不得不主動開了口,“你們幾個站起來!這院子是隨便住的?”
葛根忽地站起來,幾步走到二姨太面前,比瑞云高了兩個頭,瞪著眼珠子直不籠統(tǒng)地問,“你是誰?憑什么讓我們站起來?太太讓我們住這里的!”見她不回答,又火上澆油,“太太上面只有老太太,你是這家的老太太嗎?”
瑞云氣的兩只眼睛能噴出火來,心里冷笑不止,原來太太害怕了,從娘家弄了這么多奴才來。及至聽到最后一句,更是把持不住,這小奴才,不是笑話自己老了嗎?偏巧手里正好拿著一柄檀香扇子,朝他心口窩狠狠打了過去。
可惜了二姨太這把子力氣,葛根個子雖然高但很靈活,很容易地躲過去了,倒是二姨太有些重心不穩(wěn),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偏葛根還多嘴,“小心,別閃了老腰!”其實這就是一句玩兒話,以前葛根沒少對白天齊說,可惜他沒眼色,用錯了地方。
二姨太氣極反而冷靜下來,不但不惱,還微笑了笑,對著旁邊不安的墜兒耳語了幾句,墜兒撒腿就跑。
葛根只以為她怕了,柴胡卻知糟了了,事情鬧大,對他們大小姐未必有好處,看二姨太也走了,連忙跑到屋子里找石韋討主意,石韋其實也不曾專心吃飯,耳朵一直聽著外面的動靜呢,說,“咱們快去大小姐那里給她說一聲!”兩人正說著,葛根跳著腳進(jìn)來,聽見了這句,一陣風(fēng)似地去了。
香薷與桔梗兩個在院子里收拾花草,看葛根進(jìn)來了,連忙攔住,“且慢,太太房里有人!”葛根沒好氣的問,“誰在里面?”香薷瞪了他一眼示意小聲點,自己又低聲說,“二姨太在里面!”
葛根心里急得撞墻,壞了,這次惡人先告狀,怎么辦?又不能硬闖進(jìn)去,這規(guī)矩他還懂,只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院子里踱來踱去。
白薇剛吃了飯,在桌子上靜靜地看書,看的卻是本英文原版書,有些詞語不太認(rèn)得,需要先查字典,一段話的意思要琢磨半天,因而她看的很慢,眉毛不自覺有些輕皺,紫蘇見小姐看的吃力,貼心地送上一杯溫茶,說,“小姐,這有什么好看的,像鬼畫符!”白薇笑了笑沒說話,喝了兩口茶預(yù)備再看二三頁就不看了。
“小姐,二姨太來了!”香薷只比二姨太快了五六步的光景,白薇甚至沒來的及把書合上,二姨太不用人讓,徑直坐到了旁邊椅子上,紫蘇恰好背對著她,瞥了好些白眼與她。
二姨太坐在椅子上卻不說話,只拿眼看著太太,白薇也不說話,只笑著看了二姨太一眼,便仍舊低頭看書了。
二姨太等了半天,太太的丫頭倒是就在她身邊站著,可就是連杯茶也不倒,太太沒攆她,可也沒搭理她,難道她自知理虧不敢說話,還是嘴皮子不行?瑞云決定先開口先發(fā)制人,“太太,家里的大小鑰匙都在我這里收著,誰要用屋子自然要給我言語一聲,那柴房往年是閑著,可今年不同,已經(jīng)派上用場了,那些奴才我另安排地方罷。”
白薇讓葛根他們住在柴房那個院子,并不是因為里面的房子設(shè)施有多好,相反,還要差些,只是圖了離自己院子近些,上夜更方便。但聽聽二姨太這話,沒有她的允許,她家的奴才只能搬家了,正要反駁她,外面忽然有吵鬧的聲音,接著寄奴就慌慌張張地跑進(jìn)來了,說,“小姐不好了,虎杖和人打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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