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同眾丫頭吃了飯,大概九點多鐘了,紫蘇伺候她凈了手,說,“小姐,今天外面云夾河有劃龍舟的,咱們?nèi)ゲ蝗タ???p> 白薇笑著說,“就知道玩兒,天還早呢!”一面又從柜子里拿出幾個珍珠手鏈,,每顆珠子大約有黃豆大小。
“這個還是以前不知誰送的,因顏色是不多見的粉紅一直留著,平常我也用不著,白擱也是浪費,你給她們幾個分了吧?!?p> 紫蘇記起來這是老爺?shù)囊粋€朋友家里養(yǎng)得好珍珠,有次白薇過生日送的。這東西在小姐眼里不算什么,其實市面價格也不便宜,便有些猶豫,說,“端午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節(jié)日,算了吧,這個不如年下再賞。”
白薇笑笑,為這她突然小氣的樣子。
“行了,你就去吧,一人一個,有多出來的,你自己留下。”紫蘇方去了。
屋子里有一股子濃郁的酒香,白薇不禁想起了安國自己的家,不知道她不在,父親可還好,上次回來的太過匆忙,沒有等父親歸家就回來了,想著想著,手里的醫(yī)書便看不下去了,拿了紙筆,寫了兩份家書。
一份是給父親的,濃濃父女之情自不必說,另一份確是寫給三姨太的,本來不想寫的,如此只怕四姨太和二姨太會背地里說她厚此薄彼,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總不能每人給寫一封吧,那她白薇也太假了,只是三姨太性格更潑辣些,不像那兩房一味順著父親,而父親在三人中,最喜歡的還是她,說的話能聽進去些。
給三姨太的信里主要寫的就是勸父親一定少喝酒,多在生意上用心,也讓她們?nèi)撕湍佬?,不要平白生事?p> 寫完家書,白薇感覺心里暢快了很多,便叫進來葛根,讓他拿著信去外面鏢局發(fā)了。
“小姐,豆蔻說是喉嚨不舒服,讓我給您討點藥吃!”葛根剛走,寄奴笑嘻嘻地進來。
“讓她進來,我給她看看再說!”
豆蔻立即進來了,說,“也不知怎的,喉嚨突然疼,辣辣地疼,像冒火一樣,牙齒也是?!?p> 白薇知她這兩天總是熬夜做各樣點心,她又是個要強的,恐別人做的不好,不用人幫,不說別的,單那六種餡的粽子,每樣兒都包了有幾十個,紫蘇說她忙得都顧不上吃飯喝水,不上火才怪呢!
白薇拿出壓舌板看了幾眼,果然咽喉已經(jīng)發(fā)紅了,自去藥箱找?guī)孜度セ鸬乃幗o她,卻發(fā)現(xiàn)了上次回家趙瑞德拿來的那瓶“薇德膏”,說起來這個最初其實是自己配出來的,那個混人不過是略改了改,就瞎冠了名字。清火應(yīng)該極好的,尤其是上焦火,也不用費事煎了,就把這個拿給了豆蔻。
豆蔻當下就打開喝了兩口,說,“好苦!”又隔了幾分鐘,方說,“小姐,這個雖苦,喉嚨里卻感覺清涼了許多!”
白薇心里一動,說,“你再喝一口,別咽下,含在喉嚨里試試?!?p> 豆蔻用力點點頭。
藿香洗了幾件自己的衣服,又幫寄奴洗了,都晾在院子里的樹下,又站在臺階上發(fā)了半天呆,忽然看見老太太那邊的丫頭露珠兒走來了,說,“老太太叫太太過去呢!”那小丫頭瞅瞅四下無人,耳語道,“姐姐,讓太太當心,老太太臉色不好呢!”藿香連聲說謝,露珠擺擺手,一溜煙走了。
藿香不再出神,趕緊進屋告訴了白薇,白薇知道還是為著三姨太的事兒,就有些不愿意去,無故換了一套衣服,又說口渴,獨想喝普洱茶了,讓紫蘇現(xiàn)泡,如此一來,半個時辰就過去了。
紫蘇看小姐拖著時間,以為是怕著老太太,就說,“老太太也真是的,不知道從哪里聽來了這些閑話,也不問問到底怎么回事兒就輕信了,那毒死人她都承認了,自古以來殺人償命,這個都不懂,果然老糊涂了!”
白薇微笑不語,只是拿著紫砂杯品茶。
果然過了沒多長時間,珍珠那丫頭跑來催了,看見藿香沒事兒人一樣呆站在院子里,皺著眉頭問,“太太呢?老太太叫太太呢,怎么半天沒去,老太太都急了!”白薇在屋子里聽見她急躁的說話聲,示意紫蘇。
紫蘇出去,笑著說,“珍珠姐姐來了!太太讓你進去呢!”
珍珠挑了簾子進來,看見白薇一臉悠閑的樣子,愣了一下,說,“太太快去罷,老太太等了半天了!”
白薇卻仍然不急,讓紫蘇拿了個凳子給她坐,珍珠著急,還是站著。
“珍珠,我來問你,老太太如何知道五姨太死了,三姨太有孕被押的事兒,是不是你告訴她的?”白薇的口氣并不嚴厲,只是隨口一問。
珍珠聽了卻心里發(fā)慌,驀然想起太太答應(yīng)她做姨娘的事情,就低著頭說,“太太,奴婢一時沒管住自己的嘴,不過,我只是告訴了老太太五姨太死了,是三姨太毒死的,再其余真沒說,不知道誰告訴老太太的!”
白薇看她緊張的樣子,不像是撒謊,再問,“那老太太在二姨太太家這兩天,這邊兒可有人過去?”
珍珠想了想,說,“沒有,只有王管家去過一次?!币幻娣裾J著,腦子里卻迅速想起來一個人的影子來,不過,應(yīng)該不能是她吧,有什么好處呢?
“你再仔細想想有沒有?”白薇不甘心地追問。
珍珠心一橫,不過是十塊大洋,大不了還給她就是了,早一天做了姨娘才是正經(jīng),就說,“四姨太的丫頭秋香送過一次東西,說是四姨太給老太太做了一雙鞋。”
白薇心里一沉,果然是她,面上卻沒露出什么,接著似乎是隨口說道,“聽說前幾天你給五姨太送了菊花茶,說是老太太讓送的?”
珍珠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沒想到太太竟然知道此事,當下唬得面無人色,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紫蘇有些莫名其妙,也不敢問。
白薇把手里的茶盞重重地摔在桌子上,說,“珍珠,你好大的膽子!知不知道這后果是什么?是和三姨太一樣去坐牢!你還沒嫁人,真的想走這條道嗎?”
珍珠蹲在地上整個身子都在發(fā)抖。
這事兒有個緣故,前些日子二姨太無意說起,鋪子里新來的一個伙計把洋金花的劑量搞錯了,虧了那個病人是個老病號,久病成醫(yī),對自己用的藥都很了解,知道這洋金花有毒,不能多用,煎藥時就發(fā)現(xiàn)量不對,退回鋪子了。
二姨太還說,虧了是個明白的,不然這喝下去弄不好性命都難保,百草堂也不用開了,犯了這么低級的錯誤,誰還信呢?小伙計的工錢都沒給結(jié),直接攆了。
一旁的珍珠就聽進了耳朵里,知道洋金花是劇毒之物,后來五姨太逛后面的花園子,不知怎地,就相中了她好不容易養(yǎng)的那幾盆蝴蝶蘭,非要搬到自己院里,珍珠不肯,五姨太便惱了,打了她不說,還揚言藥告到老太太那里去。
因五姨太當時有身孕,她不敢還手,也不敢再阻攔,誰知五姨太見她怕了,更加得意,不但搬了走了花兒,還非要自己同她賠禮道歉,珍珠沒答應(yīng),五姨太就讓萍兒扇了她兩嘴巴子。
珍珠生平未受過如此奇恥大辱,一時起了念,只是苦于沒有機會下手,后來見她孩子沒了,又瘋瘋癲癲的,就去別家鋪子里買了一些洋金花,弄碎了,摻在菊花茶里面,讓小丫頭子露珠兒去給五姨太送了,只說是老太太讓送的。
白薇見珍珠一副認罪的樣子,若有所思地說,“幸虧還有個比你更性急的,用了砒霜,看來,五姨太得罪了很多人呀,這么多人想讓她死?!?p> 紫蘇正要插句什么,忽然遙遙聽見外面似乎響起了噪雜之聲,接著藿香就進來了,說,“小姐,葛根剛才進來說,五姨太的家人在大門口鬧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