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前行,果然看見一座青山。山勢不高,看上去也不遠,可是路卻繞來繞去,要不是有指南針,本姑娘早就辨不清方向了,從轎子的搖晃程度來看,路越來越不好走了。
走了四五里地之后,路窄不說,竹林也越來越多,風(fēng)云烏轎再也不能前行了。
“我去看看?!奔t線說道,抬腿便要前去。
“還是讓三娘去吧。”我說。青竹深處,黃氏門庭。既然不同凡響,那就必有講究,三娘說話辦事比較穩(wěn)妥,讓她前去探查,還是比較放心。
三娘領(lǐng)命前往。
“我們今晚就在這里過夜?!比镒吆?,我對素娥說道。
“我馬上派人取水造飯。”
“嗯,晚上讓大家都住進烏轎里來吧?!?p> “女神仁德?!币槐娕⒆赢惪谕暤卣f道。
哎,只是不好意思告訴你們罷了,本姑娘也是個普通女孩子。大學(xué)畢業(yè)沒找工作,卻選擇了穿越到一千八百年前來嫁給諸葛亮,雖說這時候裝神弄鬼,忽悠你們,可是心里卻只把你們當(dāng)做姐妹。半夜深山,哪能讓你們露宿。
出去打水的丫頭回來報告說:“前面竹林里發(fā)現(xiàn)幾個人影?!?p> “全體警戒。”
姑娘們紛紛向烏轎靠攏過來,兵刃也都放到趁手的位置。
過不多時,果然看見竹林中幾個人影向這邊過來,身手矯健。本姑娘肯定不害怕,但是心跳還是很不爭氣地有點加快?;纳揭皫X,如果是強盜,不知道洛水女神的名號,能不能唬住他們。
四名眉清目秀的青袍漢子悄無聲息地出了竹林,向這邊望了一陣。飛快地掠過來。
“什么人?”紅線畢竟大膽,迎上前去,厲聲喝問。
四名青袍漢子并不作答,而是徑自來到烏轎十丈之外,默然拜服在地,站起身來,仍然聲息皆無地離開,瞬息即逝,仿佛從來就沒有出現(xiàn)過一樣??芍^來去無聲,在這山間竹林,未免顯得詭異。
丫頭們面面相覷,本姑娘也給弄愣了。
還沒等我們回過神來,又是四名青袍漢子掠出竹林,向這邊過來。依舊如前面四個漢子一樣,向這邊望一會兒,飛快地過來下拜,然后又飛快離開。
遇鬼了!
本姑娘心跳加速期已經(jīng)過去了,這時候反倒冷靜下來,這詭異的舉動背后必有緣由。黃承彥已經(jīng)知道本姑娘要來生事,跟我故布迷陣,故弄玄虛?
不可能。
那是為什么呢?這八個青袍漢子,是什么來歷呢?
思索未定,又是四個青袍漢子,出竹林,向著烏轎下拜,離去。
丫頭們?nèi)菨M臉狐疑。
本姑娘雖然猜不到這一十二名青袍漢子的來歷,也不知道他們是否有敵意,但是有一件事本姑娘心里清清楚楚,在眾人狐疑之時,我必須鎮(zhèn)定,即便只有表面上鎮(zhèn)定,那也得必須做到。
所以本姑娘向著大家揮一揮手,說道:“大家準(zhǔn)備宿營。紅線回來,幫素娥生火做飯。”
女神既然神色如常,絲毫不為所動,受到女神庇護的女孩子們當(dāng)然就不用擔(dān)心什么了。這群女孩子對本女神的信任是無以復(fù)加的,她們馬上就安心地各司其職。我相信,十幾個女孩子在這荒山野外的竹林之畔,旁若無人,井然有序地生火做飯,不管是什么人,遇到這樣的景象,只會覺得更加詭異。
詭異對詭異,既來之,則安之。
一點意外就放不下,一點落拓精神都沒有,怎么能配得上諸葛孔明呢?本姑娘既已想開了這一層,又有高壓電合金短劍在手,自然又恢復(fù)了我無拘無束的天性。大家井井有條地忙著埋鍋造飯,幾個空閑的丫頭跟我討教擊劍之法。我這時候也不去想黃氏父女,也不想青袍漢子,想也無用,索性跟她們閑談。
談了一會兒,有個小丫頭說道:“什么聲音?”
她這一說,談話立即停下來。側(cè)耳傾聽,竹林深處,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琴聲。時有時無,并不成調(diào),卻也清雅疏淡,并不惹人討厭。
又過了一會兒,琴聲漸近,間或聽見有人說話。
“先生,這樣也不對?”一個聲音說道。
“近了,卻仍有改進余地?!绷硪粋€聲音說道。
“瑤琴七弦,根根這么校準(zhǔn),翻來覆去,什么時候才能彈奏啊?”
“呵呵,可是如果校而不準(zhǔn),又怎么彈奏呢?就說廣陵散吧,你彈的是廣陵散,出來的音卻與廣陵散并不一致,略有出入。那么還能叫廣陵散嗎?”
“那也不過略有出入而已?!?p> “錯就錯在略有出入上?!?p> 說到這里,那人卻沒有繼續(xù)說下去,而是停下來,又叮叮幾聲,顯然又在校琴。
我的心不由突突直跳,不會在這里碰見諸葛亮吧!這委實有些太快了,本姑娘一下子接受不了。
琴聲停了。談話又繼續(xù)。
“略有出入,是說你彈的不錯??墒菃栴}就出在這里,越是彈的不錯,卻略有出入,就越是表示你彈的不是廣陵散。因為一個彈琴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彈錯呢?所以這略有出入的曲子,只能不是廣陵散。你說是也不是?”
“是?!绷硪粋€人心有不甘,卻無可奈何地答道。
“瑤琴不同于它琴,更要校準(zhǔn),才有資格去彈奏它。你可知道瑤琴來歷?”
“請先生講來聽聽?”
“瑤琴原為伏羲所造,伏羲時有鳳來儀,棲于梧桐。待鳳凰飛去,伏羲伐梧桐,以三才之術(shù)分之,以地造琴?,幥僭疚逑?,當(dāng)年文王囚羨里八載,推演八卦的同時,因為被迫吃了長子伯邑考的肉。心痛如絞,口不敢言,就把這份為父親的悼念偷偷寄托到了音律上,他為瑤琴加了一弦,于是瑤琴六弦?!?p> “不是瑤琴七弦嗎?”
“聽我說完,還有下文。后來武王伐紂,前歌后舞,為了激揚士氣,又添一弦。是為七弦。你說,這七弦瑤琴是不是來歷大的很呢?”
“果然如此?!?p> “那我們還要不要繼續(xù)校琴呢?”
“要得,要得。只是那幾個人如果聽見琴聲,怕又要前來擾亂?!?p> “來也由他,去也由他。若是有人來擾,我便不染音律。只怕這悠悠亂世,便再沒有了琴聲。豈不可惜?”
“先生說的是?!?p> 說話間一主一仆走出竹林,二人旁若無人,自顧自地高談闊論,居然沒有看到我們一行。
不過看到主仆二人的同時,本姑娘的心就沒那么慌亂了。因為一眼瞧去,來人必然不是諸葛亮。
來人三十來歲,文士裝束,錦衣高冠,器宇軒昂。他的仆人青衣小帽,普通仆人打扮。
三國沔南,有這么一號人物?
都快走到我們做飯的鍋里了,他二人才發(fā)現(xiàn)我們這么一大群人。仆人嚇了一跳,主人卻不怎么驚訝,見我們都是女子,就朝著烏轎方向微微頷首,繞道而行。
“你們怎么還沒走!”
聲音不大,卻足夠突兀。十二個青袍漢子去而復(fù)返,這時候就在身后竹林邊上,一字列開,擋住了主仆二人的去路。
“走又怎么樣,不走又怎么樣?”仆人上前兩步,手按劍柄,昂首說道。
“黃氏門庭,歷來禁地。有漢以來,莫不如此。你們兩人已在此處逗留三天,幾次告誡,仍然不去。再不走的話,哼哼?!?p> “方今天下,曹賊挾天子以令諸侯。敢問閣下,口中的漢,是高祖的漢,還是曹賊的漢?”
仆人伶牙俐齒,青袍漢子們武藝不錯,口才卻難堪此一問。當(dāng)下一時語塞。
“讓你走,你就走。不走的話,休怪我們不客氣了?!币粋€青袍漢子喝道。
隨著這一聲,十二個青袍漢子中四個人一起拔劍出鞘。
“好啊,那就讓我看看,你們是怎生不客氣法?!逼腿瞬换挪幻?,把劍拔出一半。
四個青袍漢子再無多言,揮劍撲上來。五個人戰(zhàn)到一處。
雖然出言威脅,也揮劍相斗,但是能看得出來,四個漢子并不真的下狠手。那個仆人的劍術(shù)也不錯,所以斗得熱鬧異常,有時也稍顯凌亂,但是一時片刻,卻沒什么危險。
剩下的八個青袍漢子相互打個呼哨,飛奔過去,把錦衣文士圍在中間。那個主人卻似對眼前的戰(zhàn)斗渾若未見,自己找了塊石頭,坐到上面,把瑤琴放到雙膝之上,又開始叮叮地校起琴來。
這時三娘已經(jīng)回來,見到眼前亂局,也是滿臉狐疑。她走過來跟我報告,說前面就再沒有路徑了。我點點頭,這山中竹林,綿延十多里,一條路徑也沒有,更說明其中有問題。聯(lián)想到剛才青袍漢子的話,黃氏門庭,歷來禁地,看來這黃承彥老頭子,果然就住在這青竹深處了。只是從眼前的十二位青袍漢子的表現(xiàn)看,黃氏門庭的來頭,怕是也要比我想象的更大些了。
想到這里,不禁心中一頹。但是轉(zhuǎn)念一想,怕他什么,本姑娘命都不要了,從二十一世紀穿越過來,死都不怕,還怕他作甚。膽氣一粗,豪氣頓生,本姑娘今天就偏偏要跟黃氏門庭作對了,倒要看看又能拿我怎樣。
又斗了一陣,四個青袍漢子與仆人斗了個堪堪相當(dāng),難分勝負。
八個青袍漢子見狀,拔出長劍,向著文士逼將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