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清華,清華少爺……”碧小泉忍著痛挪到木清華的身邊,坐在地上,用未受傷的右臂抓著他使勁地搖。
搖了好一會,那濃密的睫毛才像蝶翼般輕扇了兩下,終于緩緩地睜開,露出黑白分明的如水眸子,只是眼神迷蒙,竟似猶在魂夢之中,不知今夕何夕,今地何地,像個被遺棄在荒野不知道該往哪里走的孩子一般茫然。
“清華少爺……”見他這副大異常態(tài)的神情,碧小泉心中頓時一緊。
夙源說過他看到木清華的時候,木清華就已撞破了頭,不會是這一撞就失憶了吧?要知道這種幾率雖然理論上很小,但在小說電視里卻很多的,不然就憑他一個自小學(xué)法術(shù)的未來靈主,又怎會是一塊小小的石頭就能奈何的呢?
這么一想,不由更擔(dān)憂了,忍不住伸手去輕觸他的額頭,想撥開那幾縷黑發(fā)看看他到底傷的如何?但手指還未觸到肌膚,忽被人握住。
碧小泉愕然地轉(zhuǎn)目,卻發(fā)現(xiàn)木清華的眼睛已仿佛有些焦距,忙凝視著他的瞳孔,急道:“清華少爺,你可還記得我是誰?”
木清華眨了眨眼睛,先是有些疑惑,待和她對視了幾秒后,忽然清澈起來,一下子挺直了身,驚喜地道:“碧姑娘,你沒事,太好了!”
“是,我沒事?!彼@一動冷不防地牽扯到碧小泉的傷,疼的她嘶了一聲,可怕他擔(dān)心,嘴角還是硬是勾起,擠出一個安慰的笑容。
但木清華既已回神,又怎么會瞧不出她此刻的狼狽,忙放開她的手,目光只一轉(zhuǎn),已滿是驚然:“你受傷了?快讓我看看?!?p> 說著,不容反駁地立刻將碧小泉扶正,待見到她手臂上滿是模糊的血肉,再發(fā)現(xiàn)她還留著青苔的后背衣衫磨破了大片,左腿明顯橫擺著,鞋底處干枯的淤泥中滿是深色的斑斑血跡,頓時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冷氣,縱然光線昏暗也能看出他發(fā)白的面色。
“怎么傷的這么重?”木清華聲線輕顫,忙掏出一方手帕,卻不知道該先清理何處為好,被臉上的血跡一襯,面色越發(fā)蒼白。
“這里太暗,不小心摔傷的?!痹谀厩迦A打量自己的時候,碧小泉也忍痛快速地打量了一下他,發(fā)現(xiàn)除了頭上的一處傷,他好像真沒什么事,不由舒了口氣。此刻兩個人都在深淺不知的洞穴里頭,萬一都受了重傷那就太糟糕了。
為怕木清華追問詳細情況,碧小泉趕緊主動地接道:“我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掉在一個三岔口,喊了半天沒人回應(yīng)我就壯著膽子隨便找了個方向想要尋你,雖然受了點皮肉傷,但幸好沒找錯方向。清華少爺,你怎么樣?頭還痛不痛?”
“你自己都傷的這么重,還關(guān)心我,我不過是撞了一下頭,根本沒大礙?!蹦厩迦A將她的手握在掌中,忍不住動容,“對不起,讓你受苦了,本來應(yīng)該是我來找你才是?!?p> 汗,這話說的,好像自己是他天經(jīng)地義的責(zé)任似的,碧小泉一怔,垂眸迅速地瞟了一眼被木清華握住的右手,感覺心里頭怪怪的,忙不自在地抽回手慚愧地低頭認罪:“這怎么能怪你呢?是我闖了禍還連累了清華少爺你才是,對不起,我不該亂跑的?!?p> “也不能怪你,是我沒事先告訴你那邊是禁地?!蹦厩迦A舉著已空的手掌愣了一秒,才有些不自然地放下。
“對了,那棵樹下怎么會有這么一個大洞?掉下來的時候我都差點嚇?biāo)懒?,”為免尷尬,碧小泉故意心有余悸實際上也是相當(dāng)后怕地輕拍了一下胸口,“幸好我摔下來的時候掉在了一片淤泥里,不然都不知道會摔成什么樣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會這樣,那塊地方素來是本族的禁地,以前也從未聽說樹下有洞的。”木清華蹙著眉打量著四周,好像他也是平生第一次見到這個洞穴。
“禁地?”碧小泉很是奇怪,如果是禁地怎么會連一點防設(shè)措施都沒有呢?
“不是沒有措施,那片花圃便是足以致命的防護,凡是不經(jīng)神樹許可,妄進花圃的人,往往輕者修為盡散,重者神智紊亂變?yōu)榘装V?!蹦厩迦A肅然地搖頭道,“所以本族的人都從不敢擅闖神樹的禁地?!?p> “可是,我們都沒事???”碧小泉更奇怪了,隨即一驚,差點跳了起來,“你的修為不會……”
“你放心,我剛才運了一下功,發(fā)現(xiàn)靈力并沒有絲毫受損?!蹦厩迦A也是滿臉疑惑,繼而神色古怪地盯著碧小泉,把碧小泉看的莫名其妙。
“你干嘛這樣看著我?!?p> “我在想……”木清華的眼眸亮亮的,像是昏暗的天幕中唯一發(fā)光的一對星星,“也許,正是因為你,所以我才沒事?!?p> “因為我?什么因為我?可我們不是一開始就分開了嗎?”碧小泉先是一怔,隨即一囧,哭笑不得地道,“你不會是說什么原本正常的事情遇到我這個怪胎就會變得不一樣了吧?”
“什么怪胎,不許你這么說自己?!辈恢獮槭裁?,木清華的心情突然開朗了起來,猛然長身而起環(huán)顧四周,朗聲道,“好了,先不討論這些,我們還是想辦法先離開這里吧!”
“好?!北绦∪u啄米似的點頭,她現(xiàn)在可是又痛又冷又累又餓,當(dāng)然也巴不得趕緊出去。
木清華從懷中取出一個香囊,打開看了看,先是挑出一粒種子,埋在地中,然后單手按在其上閉上眼睛嘴唇蠕動默念了幾句。
正如上次被派去除魔時碧小泉所見識過的一樣,土里很快就長出一株嫩芽。不過這一次,這株嫩芽并沒有發(fā)展成帶刺的刺薔,而是只分出一條拇指粗細不帶一片葉子的綠藤,迅速地沿著地面往同一個方向伸長了開去,而且每隔三米左右就開出一朵巴掌大小、一綻放開來發(fā)出瀅瀅白光的六瓣奇葩,猶如落地臺燈般清晰地照亮方圓一米的空間。
“這是什么花?好漂亮,好可愛??!”碧小泉驚喜地道。
“這是碧落花,它會帶我們找到最近的出口?!蹦厩迦A扶起她,讓她完好的右手架到自己的肩上,一邊順著碧落花藤的延伸方向走去,一邊解釋,“此花原名為黃泉花,只在幽暗的洞穴深處才有生長,一生無葉,見到太陽光即枯。偏偏又性喜陽光,一有機會便會拼命地朝有太陽的地方蔓延,哪怕窮盡生命力也只能在陽光下綻放一剎那,亦寧死無悔。我覺得此花的性情太悲壯太令人動容,又因她的最后一綻時,花色會從白變?yōu)榇渚G,便自作主張給她改名為碧落花。”
聽到這個介紹,碧小泉的心情忽然別樣的傷感了起來,忍不住幽幽地道:“此花的前身若曾為人,一定有一個很優(yōu)美很悲傷的故事。”
木清華的腳步微微一頓,低聲道:“你說的沒錯,傳說中,它確實曾經(jīng)是個……人?!?p> 他后頭的停頓極為短暫,碧小泉并未聽出異樣來,聞言頓時十分好奇:“它真的曾是個人么?你快給我說說,那是什么樣的故事?”
木清華卻笑了笑,仿佛無意般回避道:“等以后有機會,我一定告訴你,現(xiàn)在我們先抓緊時間跟上它。要知道,這碧落花可是會自己跑動的?!?p> 說著,示意她回頭看。碧小泉回頭一看,只見就這一會的光景,最開始的那段綠藤已迅速枯萎,仿佛將所有的生機都傳遞到前方,不肯將一絲一毫的生命浪費在過去,只一心地往前。
究竟是什么樣的力量驅(qū)動著它,讓它即便明知前頭是死路,還要這樣的奮發(fā)前進,難道就只為能在陽光下盡情地一綻嗎?這樣的生命,究竟是值得還是不值得呢?
鼻尖酸酸的,碧小泉忽然不知道自己心里頭是什么樣的滋味了。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個碧落花一定能將他們帶出這個洞穴,只憑這一點,她也要感謝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