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孤煙,長河落日,有些蕭索。本該冷清,此時卻有越來越多的人涌入此地,從傳送大陣開啟的第一刻起,數(shù)不清的修士陸續(xù)聚集而來,各自畫地為營,閉目養(yǎng)神。
皎月高懸,銀光灑落大地,卻勝不過靈力浩瀚的光輝,相形見絀,自慚形愧。
這里是北幽大漠,顧名思義,黃沙鋪地,風塵漫天,肉眼所到之處,盡是如此,飛禽走獸,少之又少,很難想象會是怎樣的原因能吸引如此多的修士聚集于此,來忍受這般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
萬物相生相克,冥冥之中自有聯(lián)系。北幽大漠地處斗真大陸的北部,但卻并不是一個孤立與被廢棄的地方。北幽冥界的界門就在這片荒漠之上的某一處,作為陌世之中,唯一一個大一統(tǒng)的界域,祥和與繁華便是它的象征。
還不到下雪的時令,空氣有些生冷,凍得這群氣勢恢宏的建筑物也有些蜷縮。
幽冥宮中,唯獨今晚,人出奇地少,宮里宮外,除了一些身上法力很淺或基本無法力的人外,再沒有其他人了。
宮殿前的廣場之上,有一人仰望,他在仰望星空,若有所思。他只是一個孩子,衣料黑色的質地襯得他白皙的面孔貌似染了霜,俊逸的五官與在他身后不遠處靜靜注視著他的男子頗有幾分相似,卻又各有特色,同樣奪目,同樣與眾不同。
他看著他,沒能走上前去。男子很猶豫,他身披華服,金絲繡龍,銀線成云,飛龍在天,也正如他的命運,龍騰九天,萬人之上,卻又不得不受制于天,天行萬象,須一一受過。
終究還是沒有膽量走上前去,與他道別,他的身影在漸漸地消失,他要走了,很難再回來,七尺余高的堂堂漢子,眼眶通紅,似快要落下淚來。
“我一定會親手結束這場騷亂,保我北幽冥界生生世世的安寧。寒兒,你會有一個勝過為父的未來,你一定可以繼續(xù)帶領我們的幽冥族向更加繁榮的一天?!?p> 北幽冥界·宗式山
巍峨的云峰上,即便是凄美的夜色,也同樣峭壁生輝。坐在峰頂?shù)母≡仆ぶ?,放眼望去,寂寥晨星下面是一片靜止的山勢般起伏的云海,在茫茫的夜色下,像極了遠處同樣黑魆魆的山峰。
宗式山,幽冥族人的祭祀與王葬之山。那山上的圣洞里,坐化了無數(shù)的冥族英靈,乃至通天大能。死亡在陌世之中被看作是不詳之事,然而幽冥族人卻毫不畏懼這座山峰,反而將其選為圣地,用以大典祭祀。
這里不僅是莊嚴與神圣之地,也是一處極好的觀景場所。亭中有佳人,傾國傾城之色,卻又眉宇間散發(fā)出一種英武之氣,與她那一身玉翎戰(zhàn)甲相得益彰,極為相襯。她雙手托起下巴,倚在桌面上,看著山下的風景,一動不動。
突然感覺到肩上有人輕輕拍了拍,她便立即轉過身去,但沒過幾息,又轉了回去,本就惆悵的面容又變得更加憔悴了。
“顏兒,不然你就留下吧,留下照顧寒兒。明日的一戰(zhàn),有我足矣,我一定會贏得這場勝利,還兩界一個安寧的?!?p> 女子轉過身來,伏在了男子的懷里,輕聲地痛哭起來,抽泣道:“我怎么能,怎么能放你一個人去應對這場大戰(zhàn)。花影,你知道嘛,知道嘛,寒兒才六歲,我這些天常常在想,為什么我不是一個普通的女人?為什么你要是北幽冥界的少族長?如果我們都平凡,平凡的過這一生,寒兒就不會如此孤單了?!?p> 花影沒有回應她,卻眼神中盡是難過與不舍。他又何嘗不想將自己置身事外,與妻子孩子一同幸福地生活,只是,他真的可以放下嘛?
“對不起,我不該怪你的,對不起······我知道真帝想要得到的不僅僅是我們的世界,他在尋找當年陌世中分散到各界的界脈石。就算沒有當年的騷亂一事,他一樣還是會找上門來的。”
花影寵溺地輕輕撫摸著懷中佳人的玉背,眼中凝視著遠方,徐徐地說道:“再等一日,等到明日清晨,我們就離開。”
北幽冥界,在這一夜里,超過千萬的修士都穿過界門,前往戰(zhàn)場。這一夜,注定是不平靜的。他們各自告別親人,離開家鄉(xiāng),前赴后繼地奔向流域平原的界門,只為了保衛(wèi)自己的家鄉(xiāng),愿意誓死一戰(zhàn)。
一夜能有多久,如云卷云舒,只消一陣風吹散就過去了。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在花影與上官顏的臉上時,他們依舊相擁著。
他們的臉上都布滿了遺憾與不舍,然而花影還是只手一張,通往戰(zhàn)場的傳送門開啟了?;煦绲奶摽罩馔淌芍柟?,連風都透不過去,只是望著,心情就很沉重。
“爹,你要去哪兒啊?娘,你也要和爹一起走嗎?”
一聲清脆的叫喊打斷了花影的思緒,他沒有邁出那一步,他與身旁的上官顏都充滿了愛意地看著自己的孩子氣喘吁吁地向著自己跑來?;ㄓ皬澫律砣?,撫摸著花寒的腦袋,輕快地說道:“寒兒,和爹做一個承諾如何?”
“爹盡管說,別說是一個,就是千萬個承諾我都答應!”花寒拍著胸脯,豪氣地應下。
上官顏最終還是沒能忍住,一只手緊緊地抱住花寒,另一只手卻又緊緊地捂住自己的嘴,止不住地哭泣了起來。
“娘,別哭了,別哭了,我會遵守和爹的承諾的。”花寒輕輕地撫摸著上官顏的背,卻讓她更難以割舍,淚水如小河一般流了下來,浸透了花寒的衣襟。。
“寒兒,我的孩子,爹和娘要走了,我們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了,不過這次太過匆忙,就不能帶寒兒一起了。不過,等到寒兒成為蓋世強者的時候,爹和娘就會回來的?!?p> 花寒的身子有些顫抖,但還是像個男子漢一樣應了下來。
“走吧,顏兒?!?p> 上官顏站了起來,花影用衣角為她擦去了眼角的淚水。她扭過頭去,不敢再往回看,生怕再看一眼就真的走不了了。
空間漩渦漸漸地將兩人的身體吞沒在虛無之中,他們留給花寒的只有一個背影,再無任何回應,堅決,是他們能給予花寒最好的道別。
空間漩渦的另一端,連接著北幽大漠的主戰(zhàn)場,當花影與上官顏從漩渦之中緩緩走出時,戰(zhàn)場上的所有視線就全部聚集在二人身上了。
“快看,那就是幽冥族的少主花影,還有他懷里的那名女子,南溟仙境霧跡仙宮宮主的女兒上官顏!”不知浩蕩人群中誰喊了這么一句,這無際荒漠上的氣氛頓時嚴肅了起來,鴉雀無聲。
大漠之上,花影居高臨下的一次俯視,仿佛帝臨天下一般,一眼望去,盡是螻蟻。天空之下,兩支浩浩蕩蕩的修真大軍劃線為界,戰(zhàn)勢一觸即發(fā)。
兩方修士前的領頭人疾速破空而上,一支朝向花影二人,另一支則與其二人之眾遙遙相對。但在實力與人數(shù)的比較上,花影一方并不占太大優(yōu)勢。
緊張的氣氛壓抑著所有戰(zhàn)士的呼吸,甚至他們連自己是不是還在呼吸都不知道。就在這間不容發(fā)的關鍵時刻,花影開口了:“星塵,我們幾界本來井水不犯河水,你何故挑起這場幾界之間的大戰(zhàn)?”
那對面為首的一位鶴發(fā)須臾,身著紫袍的老者冷笑了兩聲,使得其本就陰暗的面孔更顯“莫不是你們兩界實力太高,修煉資源又太過富饒,我也不想挑起這場大戰(zhàn)。不過,如果你們兩界能收歸真帝麾下的話,那么今日之事,就另當別論了。”
在其身后,四位老者依次戰(zhàn)立著,即便已經(jīng)活過了數(shù)千年,他們依舊還是精神奕奕,直如青松。不僅如此,只他們身上散發(fā)出來的恐怖氣息,就可引得風云變色,大地動亂。
“那如果我說不呢?”花影反問一句,身子已是在虛空中向前邁出一步。
星塵猶豫了幾分,但還是托起了手中的星環(huán)。
“若執(zhí)意來犯,我等可畏?!”那一聲無畏洪亮的話語,夾雜著花影的浩然神力,在這廣袤的大漠之上回蕩著。
“無畏!無畏!無畏”億萬修士異口同聲的高聲吶喊,頓時響徹云霄,無疑也在無形之中給星境一方施加了一層重重的壓力。
“爹,我······”花影剛欲開口,就被一位中年人揮手打斷了。
那中年人雖然面貌早已染上了歲月的滄桑,但那身體筆直如劍,屹立不倒,只是一眼,便能讓人心生敬意,兢兢戰(zhàn)戰(zhàn)。他是花罡,冥界的一族之長,可他同樣又是一位父親,怎能不了解自己的孩子內心的想法。
“孩子,我們這把老骨頭了,今日拼了命無所謂,你盡管下令,我們都接著!”
“爹...”上官顏也欲開口。
站在花罡身旁的一位中年人卻提前開口道:“顏兒,我什么性格你還不知道嗎?花影,我知道你小子本事大,聽你爹的,我們這把老骨頭怎樣都無所謂。只要你們兩個能好好的,我們就知足了?!蹦俏恢心耆擞洲D向另外兩位中年人。曾經(jīng)的一代梟雄,即便當今是年輕人的天下,也依舊血氣方剛,臨危不懼。
“岳父,我·······”花影還欲開口。
“你這小子,怎么還吞吞吐吐的,別再猶豫了,盡管讓我們這些老骨頭打前陣就好了。就是死,我們也絕不會讓他們好過?!蓖瑯由頌閷m主的柳無悔這一番話已是讓花影徹底斷了后顧之憂。
花影攜上官顏之手向虛空前連連踏出幾步。緊接著,他雙手合十,緩緩張開,一道肉眼可見的黑色神印自花影左掌之中爆發(fā)出異樣的黑色光芒,右掌掌心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支黑色的劍柄。那劍身伴隨著劍柄的緩緩抽出開始慢慢向眾人展現(xiàn)出它的姿態(tài)。
那是一柄渾身散發(fā)著異樣黑光的古劍,劍身通體呈現(xiàn)出紫黑之色,當它完全暴露在空氣時,這片大漠之上,所有的天光就變得漆黑如夜,暗淡無光。
“你真的不愿意向真帝妥協(xié)嘛?花影!”星塵的面孔扭曲著喊道?!半y道非要拼盡你我?guī)捉缰Γ穫€魚死網(wǎng)破?”
“你我都知道,當年的那一場騷亂揭露出了多少真相,這是我們誰都無法逃避的命運,唯有一戰(zhàn),才可永生!”
花影舉起了手中的神劍,談判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