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以為自己聽錯了,這小子到底搞什么的,現(xiàn)在竟然還管起她家的香火問題了。
“老先生喪子失孫,誠然可悲可嘆,然正因如此,更應過繼子孫以繼香火,如此才不致后事無托。如今老先生尚有孫女可以分擔一二,然則假以時日,令孫女出嫁之后,老先生獨自一人,將如何打理生意并維持生計?”梅佑謙挺直了腰板侃侃而談,“為人父母豈有不疼愛子孫者?然而這兩位老先生及伯父竟忍痛將親生之子送與老先生你,顯見是出于骨肉之情,老先生切莫為人所惑,誤將好心做惡意?!?p> 還之乎者也個沒完了?春心強忍住向上翻白眼的沖動,雖然這小子說的文縐縐的,但她也大致聽懂了,這小子的意思是兩位叔祖逼著爺爺過繼孫子是大大的善心,讓爺爺千萬別好心當成了驢肝肺,而且她這做孫女的養(yǎng)大了沒用,早晚會是別人家的,她爺爺養(yǎng)老還是要靠過繼來的孫子才行。
我呸!你讀書讀糊涂了吧。
連趙大娘也看不過去了,拉了拉梅佑謙的衣袖小聲道:“這位小哥兒,你什么都不懂就莫要胡扯了,你哪知道春老爺子家里的事情?!?p> “大娘,非是我胡言亂語,君子以理服人,無論事出何因,但只要以理為據(jù),自會得出最好的結(jié)果?!泵酚又t說著,輕拂了下自己的衣袖,他可沒忘記這位大娘剛才還幫著小春撒謊的事情。
二叔祖聽梅佑謙說了那么一大篇,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點頭說道:“還是這位小公子明事理,知分寸,我們大哥不過是一時被人攛掇沒有想開罷了,若是他想的明白,自然會懂得我們的苦心?!?p> 春心忍不住冷笑:“是啊,煞費苦心不就是為了將孫子塞到我們家么。”
“小孩子家不懂事就不要亂說話?!倍遄婵炊紱]看春心,直接將目光轉(zhuǎn)向了一臉冰寒的春和,“大哥,你也聽到這位小公子的話了吧?他可不是我們請來的說客,我們的話你聽不進去,外人的話總該聽聽吧?”
“是啊大哥,再說了,沒個兒孫在家,實在不像樣不是?”三叔祖也得意起來,一雙細長眼睛笑得瞇成了一條縫,“總不能因為這個讓你被人指指點點,再說了,我們兄弟之間也沒必要分得那么清楚,我的孫子跟你的孫子不都一樣嘛,大壯這孩子是調(diào)皮了點,好好管教兩年也就是了?!?p> 如此兄弟,為了兄長連親生骨肉都舍得送出來,那小丫頭心機何其深沉狠毒,小小年紀就開始謀算家產(chǎn)。梅佑謙邊看春心邊暗自思忖,本是一個機靈的女孩子,這么小就變成這副模樣,將來豈不是會變本加厲?她自幼喪父,想來隨著這位老先生也只學了醫(yī)理,天地綱常三從四德怕是無人教誨吧?她能養(yǎng)成這副性子,其中未必沒有她母親的影響?;蛟S,趁著她還年幼,還能有扭轉(zhuǎn)過來的機會?
偏而不扶,錯而不糾,此非君子所為,他是該想想辦法幫這個小春改掉那些壞習性。
春心可不知道有的人已經(jīng)開始琢磨怎么幫她改錯了,她現(xiàn)在對這幾位不速之客的厭煩情緒幾乎快要上升到了頂點,眼看就要爆發(fā)了。
明明爺爺自己不在乎香火問題,他們家也沒人在乎,偏就有人非要插手,那些別有用意的人插手就算了,偏偏不關(guān)這小子的事,他也來找麻煩。
就在此時,一個小廝打扮的人小跑著進了門,上來梅佑謙說道:“可找著您了,您這都出來多大會兒了,大公子都等不及自己來找您了,都拿了藥了您倒是回家啊?!?p> “大哥來找我?”梅佑謙愣了下,連忙看看店外,站在門口的那可不就是大哥么。
“是啊,咱走吧,還在這兒做什么?”小廝說著看了一眼店內(nèi),卻見眾人神色都有些不對勁,心里頓時叫起苦來,二公子不會又摻和人家的私事了吧?
梅佑謙兩條秀氣的眉皺起來,大哥知道他插手別人的家事,定會把他說教一番的,可君子生于天地之間,若不能代圣人傳教,不能為先賢立命,豈不愧對君子之名?
只這一遲疑間,原本等在門外的男子就走了進來。
春心抬眼一看,哪怕她現(xiàn)在在氣頭上,也不由得在心底里贊嘆了一聲:好一個俊俏書生!皮膚白皙,眉清目秀,但一眼看去自是風度翩翩一書生,斷沒有半點娘氣,尤其是難得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書生氣質(zhì)的帥哥對身材要求很是嚴格,太高了書生氣就淡了,太矮了又看不下去,太胖了臃腫,太瘦了沒精神。
這帥哥一看就是那小子的兄弟,兩人眉眼長得幾乎一模一樣。贊嘆之余,春心臉色又陰沉了下來,不會來了一個小夫子,又來一個老夫子吧。
明明有下人可以使喚,可他偏要讓弟弟親自出門買藥,為的就是讓弟弟走出那間書房,丟開那些書本,多用自己的眼睛看一看世情百態(tài)。可是,似乎沒什么作用呢……梅佑詮隨意看了一眼店內(nèi),再看看弟弟的神色,還有什么不知道的?
“這位公子,令弟的藥早已配齊,還請不要耽誤了病人服藥?!?p> 言下之意,趁早消失,好走不送。
梅佑詮看了一眼一臉不悅的小姑娘,忍不住笑了笑,弟弟怕是又惹人嫌了。
梅佑謙聞言轉(zhuǎn)向春心,一臉正色的說道:“小春姑娘,方才我小看你,是我不對,我理應向你致歉。然而,你無故污蔑于我,亦是不該,還請你還我一個清白?!?p> “清白清白,”春心終于忍不住了,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問道,“我毀了你的清白是不是?那要不要我為你的清白負責???麻煩你把嫁妝準備好,過三五年就嫁過來。”
梅佑謙聽得一愣,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白嫩的臉頓時漲的通紅一片,指著春心哆嗦了兩下卻說不出話來。
好潑辣的小姑娘。梅佑詮聽得樂了,橫豎今兒的事已經(jīng)辦完,且先看場戲再走不遲。抱著這個念頭,他此刻倒不催著走了,拍拍弟弟的肩膀問道:“這位姑娘如何毀了你的清白?放心,你說出來,哥哥定會為你做主。”
“大哥!”梅佑謙氣得低喊了一聲,咬咬牙將自己當日所見說了出來,看看又站到另一邊去低聲議論的那三位老先生,他順便也將今天發(fā)生的爭執(zhí)一并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