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書生驟然發(fā)難,單單中指豎著,指尖散出陣陣幽光,就這么直直地戳來,卻生出一股奇力,叫人如何都不能閃過。
“賊子,敢爾?”平煙道人見自己亦被籠罩在那指力之內(nèi),不由得大怒,一劍就回劈了過去,可是劍上卻沒有一點內(nèi)力,被那幽指正擊在劍身上,那劍激地揚起,顫顫巍巍,劍身破裂,成了碎片。
那一指未曾消減,依舊這么襲來,平煙道人頓時感到一股氣息壓地自己不能喘息,明明那一指只要稍微偏身就能夠躲開,可自己偏偏無法躲避,反而皮膚生出疼痛之感,渾身不能動彈。
“不好,他用了秘法壓制我的心法運轉(zhuǎn),必須想出什么辦法來!”平煙道人也是著急,一咬舌間,逼出了幾滴精血,立時用來催化內(nèi)力彌生,但見他眼中盡是血絲,好似眼球要炸裂一樣。
平煙道人顧不得那許多禁忌,寧愿自己少活幾年,也要逃出去,他感到自己弦脈里生出了一些真氣,立刻使用天劍門的保命之術(shù),化玄經(jīng),強行催用那真氣,激到自己兩足的穴位之上,作跌倒?fàn)?,身子稍歪,那一指就刺偏了,只刺中了平煙道人的肩膀,開了一個小洞,穿了出去。
“啊啊?。 逼綗煹廊说膽K叫之聲不絕于耳,他捂著肩膀,眼中憤恨如火燒著,不過他也有些理智,一旦離開了書生指力的籠罩范圍,那股壓制就消失不見,渾身輕松。
不過他并沒有再去找那書生的麻煩,一步步地退到扶風(fēng)起那群人周圍,低著聲音道:“此地不可久留,咱們走!”也不管弟子怎么想,敏捷地翻出了窗戶,再也不見。
“咱們走!”扶風(fēng)起見師叔都溜了,心中有些害怕,也發(fā)話道,一眾天劍門的弟子不走樓梯,紛紛從窗戶跳了出去。
再說一水依,此刻依然被那一指封地死死的,體內(nèi)心法不可運行,身子定在原地,就看著那一指越來越近了。
“教主,我來救你!”諸葛封哪里還能看戲,輕風(fēng)拂動,直著腿,就是一招送佛上路,直接就要切向那書生的下身。見那書生也不作反應(yīng),就這么看著諸葛封踢來。
“為什么他不擋我,難道他這么自負么?”諸葛封不解,看著那書生的眼睛,卻突然看到他眼中紫色光芒閃出,又很快消散,諸葛封仿佛入了幻境,一腿明明是照著書生踢去,卻中途一個變道,踢向了一邊的姑蘇妙。
“紫神術(shù)?他是縹緲峰哪個峰的峰主?”姑蘇妙側(cè)手劈向諸葛封的腳踝,看出了書生的奧秘。
“恩?這是……”這時諸葛封回過了神來,見自己不知為何竟踢向了姑蘇妙,嚇了個半死,立刻收腿,再要去阻那書生,卻遲了,那一指離一水依只有三寸之遙了!
“唉,縹緲峰的人為什么總是這么托大呢?”姑蘇妙當(dāng)下神功運轉(zhuǎn),左右手上各夾著五塊石頭,屈指一彈,就分別疾風(fēng)閃電般地射向了書生的兩腿側(cè),手臂關(guān)節(jié),頭上諸般重要穴位去。
但見一粒石頭就擊中了書生的手腕,那一指跟著一偏,指力也隨之一歪,一水依即刻得了松懈,一個貼地翻身,逃離了書生,卻見書生手臂輕擺,那一指轉(zhuǎn)了個方向,就要刺向姑蘇妙。
“我倒要看看有什么玄妙!”姑蘇妙雙袍揮動,便在身邊形成一道隱約的屏障,如水波動,似水輕柔。再身子一頓,跟著一掌擊了出去。
那一指近了,果然如山般的壓力傾覆下來,迫得姑蘇妙十條經(jīng)脈停了四條,掌力便減弱了大半,也不敢硬碰那一指,移身退位,再使彈指神通,要擊向他穴位。卻見書生發(fā)動神功,指間幽光更甚以往,帶起來一陣波動,揚起了地上的灰塵。
“還敢用此招來對付我?”書生不屑道,身子一抖,指間光芒一明,那些石子竟疾射了回去。
姑蘇妙見來勢不妙,立時撤了掌,回手在胸前劃了一道圈,帶著石子轉(zhuǎn)了起來,自信道:“給你的,你還不回來!”雙手先對著書生右臂擊過去,一道石子跟著射出,再一掌劈向書生的頸部,又一道石子射向了書生。
“還有!”姑蘇妙笑道,左右腳交錯踢了過去,便是兩顆石子攻他的下盤,書生不肯放棄那一指,眼中便是紫光浮動,對著姑蘇妙的眼睛。
“你害不到我!”姑蘇妙熟視無睹,眼中泛出銀色光芒,竟比那紫色還要濃密幾分,把書生眼中紫光逼地回退,那書生頭往后仰,一聲吼聲傳出,顯然是受到了重創(chuàng),那一指幽光也淡了不少,指力逐散,姑蘇妙體內(nèi)十條經(jīng)脈立刻充盈地運轉(zhuǎn)起來,他近身逼到書生身邊,就是一掌劈到他腦門上。
“水依,咱們一起上,不能讓他脫了身!”姑蘇妙對著一水依道。
“好!”一水依再持著兩道彎鉤,一前一后,就從書生背后襲去。
“我也來!”諸葛封不甘示弱,憑空躍起,身子便如翻花蝴蝶一樣,兩腿夾擊了過去,赫然便是一招剪刀腿,似乎想要把書生的頭顱夾中。
“你們想辦了我?不可能!”書生叫著。
書生感到這三股力量打來,有前有后,有強有弱,心中有了決定,雙手使了個浮光掠影,就轉(zhuǎn)身擊向了諸葛封,見他一雙手翩翩繞動,極為優(yōu)雅又悅目,就好像繡花的美麗少女一樣惹人喜愛,諸葛封身在空中,一時不能變位,就見書生那一雙手從諸葛封的雙腿間對拍了過來。
諸葛封陡然一驚,就一個猛虎下山,身子往下沉,就要腳尖點在書生的肩上。
“不好,他另有打算!”姑蘇妙一聲驚呼。
還未等諸葛封的腳點中,那書生又使了套身法,腳尖輕動,頭一側(cè),就從諸葛封的攻擊中退了出來,一時竟無法捕捉書生的氣機,只能看到他身影飄忽不定,完全不能看出其中破綻,一會兒功夫,就離三人遠遠的。
“呵呵,魔教教主果然厲害,這位兄弟也是深藏不露,不過你們?nèi)羰窍氪∥遥峙聸]有那么容易,這次就算我吃了虧,下次我一定要你們還回來!”書生一語罷了,抓起了那女孩,就如輕鶴閑云一般,落在了窗戶上,又一輕點,好似踏著風(fēng)蕩了出去。
姑蘇妙和一水依立馬來到窗戶邊,向外看,就只能看到那書生的背影,一會時間,就連看都看不到了,只能聽到那女孩的哭聲凄凄慘慘,如寒夜的孤泣,叫人不忍再聽下去。
“我說,幾位大爺,這茶樓都被拆了個零零散散,我這做賠本買賣的,可怎么辦?。俊币粋€胖乎乎的老頭從樓梯口上偷偷摸摸地溜進來,低著頭,也不敢看那幾個“大爺”。
“右護法,你給他錢!”一水依對著諸葛封道。
“唉唉?!敝T葛封也不好拒絕,從袋子里掏出來把銀子,塞到老頭手上,道:“怎么樣?夠了吧?”
“夠了,夠了,諸位大爺慢慢打,慢慢打,小老兒我先走一步。”
看著老頭走遠了,一水依道:“好厲害的功夫啊,妙哥哥,聽你說的意思,他是縹緲峰的人?”
姑蘇妙道:“他的指法我認(rèn)不出來,但是他眼中的紫光,便是縹緲峰八大術(shù)之一的紫神術(shù)!端的是詭異難防,還好叫我……我的神功破了!”
“他們縹緲峰的人向來自大,還以為可以在這個茶樓里釣魚,可惜也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就敢在人前賣弄,可笑可笑!只是可惜沒有把那羊皮拿到手?!敝T葛封仗著他人自己也跟著威風(fēng),說著風(fēng)涼話。
一水依的眼睛卻看到了暈在一邊的陸羽,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狠狠地捏住姑蘇妙的胳膊,道:“他是……是誰的孩子?你的嗎?”
姑蘇妙聽地頭大,胳膊上也痛地難受,道:“什么話,你看看他跟我有一絲相像嗎?”
一水依聽到這話,仔細地看了又看,才松了手,不過還是巴在姑蘇妙身上,道:“嘻嘻,不像,你沒他長的討人喜歡!”
姑蘇妙還能說什么呢?
自從那天晚上師徒兩偷了廟宇的香火錢,手上不知道闊綽了多少倍,在東郭縣一條偏僻的巷子里租了一個小屋子,門外也沒有什么人,倒也很清凈,也沒有什么豬狗的屎臭味,因為師徒兩也買不起家禽,不過他們也還能吃上些蔬菜,時不時的從張老頭那里要來點肉絲,落到鍋里,也能喝上些香噴噴的熱湯,日子過的,不算特別困苦,可也說不上多好。
陸羽很喜歡這種與世安好的感覺,如果不算上城外士兵們的喊叫聲,有時去提水,還會看到一邊的水溝里躺著不知道是不是死了的漢子,以及那些落在高樹上的烏鴉們,聽著它們呱呱亂叫,一天的好心情也會不翼而飛。如果不算上這些,其實陸羽還挺享受的。
不過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樣。
陸羽早上起來,看了一眼睡地正香的姑蘇妙,微微一笑,就走了出去,蹲在屋子外刷著牙。
不一會兒,一個木匠吆喝著走近,就在陸羽對面坐著,拿著木頭玩意,好像在打造著什么,他一邊打,一邊眼睛卻偷瞄著陸羽。
陸羽被看的不好意思,也不能再裝不知道,也回看了過去。
那人笑著,抬手給陸羽看,原來是個木鳶,奇致精巧,上面的機關(guān)零件,繁雜至極,尤其是那鳥首上的一對眼,竟有著幾分靈動。
“這個……能飛么?”陸羽好奇道。
“也許能飛,但是現(xiàn)在不行,我?guī)煾刚f……”他話沒說完,一個漢子挑著兩桶東西從巷子那頭穿了進來,一邊叫道:
“賣糖膏咯,什么樣的小糖人都能捏,包管新鮮地道,特有嚼勁勒!”
漢子挑著,走在木匠另一邊,放下木桶,扁擔(dān)擱在一邊,低身就從木桶里掏出了一個猴子模樣的糖人,他看著陸羽看地出神,又掏出一個“大象”,兩個手變戲法似的掏出了“老虎”“鴨子”“小狗”,一個栩栩如生,活靈活現(xiàn)。
聞到空氣中一股香甜的氣息,陸羽卻又想到了平安王府里月兒小姐給仇奎吃的那些糖膏,又想到了寒老爺子,想到了那個小小的阿毛,一顆心低沉著,也不覺得這糖膏有什么誘人的了。
見陸羽神情落寞,那漢子慌了神,又拿出一個盤子,一盒熱乎乎的糖漿,就在陸羽面前做起了糖人,他先是捏了雙手,又是一對腿,最后是一張小臉,顯然是照著陸羽捏的,鼻子眼睛好似是天生的一模一樣,陸羽看著,就好像看到了自己,見那漢子神秘一笑,又捏了一把糖劍,放在小人手上,擺了個使劍的動作,當(dāng)真是英姿颯爽,叫人佩服。
“師傅捏的真好!”陸羽拍著手,稱贊著。
“你還沒見過我的真本事呢!告訴你,我還能……”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又有一個人走到巷子里,見他長須飄飄,仙風(fēng)道骨,就好像山中的老神仙。
老先生拂著長須,對陸羽露出一個感性的笑容,從背后拿出一個架子,搭在地上,成了一個桌子,平躺著一張白紙,耳朵上搭著一只筆,手上持著一只筆,筆尖凌在白紙上,也不動筆,就對陸羽道:
“若說世上有畫有字,畫中有山峰丘壑,字中有勾戟劃劍,各有各的妙處,小兄弟以為什么最佳?”
陸羽想了想,道:“那就是既有畫,又有字,這樣最好!”
“嗯,有道理!”老先生點頭,不再說話,開始動筆,但見他手間大開大合,筆走龍蛇,有時風(fēng)起雨落,有時云會泰山之頂,有時筆筆頓挫,有時飄柔似水,但見他筆上猶有神助,筆下頃刻間落筆生花,一處處山峰落座,一片片白云浮蕩,一波波清水浩浩而來,成畫賦詩,稍思片刻,提筆道:
一江水悠悠,高天云瀟瀟。
山情如海深,坐忘成仙道!
罷筆一擲,捏著紙的邊角,抬起來讓陸羽看。
“好啊,老先生的畫畫地妙,詩也寫的好,字也超脫凡俗,老先生的才華,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陸羽叫好道。
那老先生聽陸羽這么說,眼中滿是得意,撅著嘴對著木匠和賣糖人的漢子。
那漢子先不干了,把糖人往地上一摔,腳一踢,扁擔(dān)也滾到一邊。抱著雙手,道:“還是文化人吃香??!看,別人比咱們多識幾個字,會畫幾副畫,就是比咱們混地開啊!哼哼?!?p> 木匠眼睛一瞥,道:“我的技術(shù)可比你們的可靠多了,教主前不久還夸我設(shè)計的天索厲害呢!別說話把我?guī)?,我沒那么自卑!”
老先生呵呵道:“要不是老夫還會畫畫,寫字,拿到別處賣點小錢,就你那個敗家的,早就把神教霍霍完了,破產(chǎn)了走人,哪里還能讓你研究出天索來?”
“你!”木匠也被激動了,道:“等我的木牛流馬坐出來了,神教的收益立時就能漲三成,到時候那些畫也不知道還有沒有用???”完了還嘆息道。
“得意個什么,木牛流馬在哪兒呢?說了那么多年,俺也沒見你做出來啊,只會說空話,要不是俺在四處奔波,收集情報,你們呀,哪能睡個安穩(wěn)覺?。俊睗h子嘴里嚼著“猴子”,對兩個人說。
“喂喂喂,你這是說……”
“什么人在外面吵?”姑蘇妙的聲音從屋子里傳了出來,立刻三個人不說話了,六只眼睛無聲地較量著。
“糟了,把師父吵醒了?!标懹鸢到胁缓茫€沒走到門口,姑蘇妙就出來了,他張著朦朧的眼睛,擦了又擦,好一會兒才確定自己真的看到三個人擺著攤,坐在自家門口。
“你……你們這是干什么?”姑蘇妙詫異道。
“老夫是賣畫的?!崩舷壬Я吮?,頗為雅致地欣賞著一只筆的構(gòu)造。
“嗯,我是做……小玩具的?!闭f著,木匠把那木鳶拿在手上恍了恍。
“俺……俺賣小糖人……嘿嘿……”漢子有些不好意思,剛才他斗嘴的時候,吃地有點快,面前空無一物,著實不像一個做生意的。
姑蘇妙看了看三人,又看了看陸羽,指著老先生,道:“趙三招先生,我認(rèn)得你,好幾年前,見過你一面,沒必要這樣騙我吧。”
“嗯……”趙三招有些尷尬,強裝鎮(zhèn)定。
“還有你們兩位,一個是巧手李素云,一個是靜劍莫二,你們都不必裝了,是誰叫你們到我家門口叫賣的?”
三人支支吾吾的,誰也不愿意開口,也不愿意跟姑蘇妙對視。
“你們不說,我也能猜到,能請得動你們的,想來想去,只有……”
“不錯,就是我!”一水依穿著一身紅衣,從對門出來,她打開門的時候,把陸羽嚇了一跳。
“你什么時候搬到我對門了?”姑蘇妙驚訝地說。
“本姑娘有興趣,在這兒小住幾天,怎么?你不愿意?”一水依妙目盯著姑蘇妙。
“你這是何必……唉!”姑蘇妙一聲嘆息,拉著陸羽的手,就往巷子外面走去。
“師父,她是誰呀?”陸羽問道。
“一個很執(zhí)著的人?!惫锰K妙回答道,有些心不在焉。
“這下看你還怎么躲著我……”一水依看著姑蘇妙的背影,悄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