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治療傷口最好的良藥,只是這藥屬慢性。
夏富成這次是鐵了心要娶姨娘入門,誰也阻攔不下。
夜里不知夏富成跟李氏為了什么爭吵不休,夏阮起身后,卻發(fā)現(xiàn)父親早已離去。
夏阮知道,母親這些年從不愿和父親頂嘴。這次母親答應(yīng)讓父親娶新姨娘入門,就絕不會反悔,那么他們又是在爭吵什么?
她尚未有時間琢磨透這些,母親那邊就又出事了。
李氏這場病來勢洶洶,燒的渾身滾燙,讓周大夫束手無策。
夏阮急的團團轉(zhuǎn),最后只能守在李氏身邊,一次又一次拿著沾了水的帕子,給李氏擦拭身體。
“小姐,你去休息一會吧,這里讓奴婢來就好了。”翠柳眼眶通紅,嗓子有些哽咽,“你都好幾天沒閉上眼了?!?p> 夏阮搖頭,略顯疲憊:“無礙的,你去歇歇吧?!?p> 如今的她怎么能合上眼,一閉上眼就會噩夢連連。她已經(jīng)小心翼翼的避開和父親發(fā)生沖突,可依舊是讓母親如今遭了罪。
母親這些日子故作堅強,其實內(nèi)心早已不知道折騰了自己多少回了。
夏阮知道,母親在父親的身上耗費時間太久了,久到對父親好,已經(jīng)成為了一種本能、習慣。
母親愛上了父親就義無反顧,如同飛蛾撲火一般。她曾經(jīng)又何嘗不是這樣,明知道自己的付出唐景軒是瞧不見的,可是還是會去做那些事。
“翠柳,你說……你說若是勸母親和離,來日會不會更好一點?!毕娜钫f出這句話的時,神情有些呆滯。不如勸母親放手,起碼不會賠上性命。
翠柳聽了這話大吃一驚,當下就差點捂住了夏阮的嘴,她焦急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閉著眼的李氏,才緩緩地道:“小姐,這話可不能亂說,夫人聽到會傷心的?!?p> 夏阮的胸口悶悶的,她何嘗不知道這事是完全沒有可能的呢?父親寧可相信外人,卻不會相信她和母親的半句,似乎她們母女倆就是財狼虎豹一般。夏阮呆呆的坐著,卻不知道再如何回答翠柳,因為她知道這些話,不過是在自欺欺人。
屋子里靜了一會,翠柳便又開口:“其實……小姐,奴婢知道你的心里為夫人著想,可是若是夫人真的放下,當初也就不會和李家鬧成這樣了。奴婢本不該和你說這些,但是小姐,夫人如今這般委屈,可都是為了你呀?!?p> 說完之后翠柳咬著下唇,眼淚在眼眶里亂轉(zhuǎn)。夏阮知道,翠柳是真的害怕她說出那句話。
這冰雪的的夜里,讓夏阮冷的無力再說半句。
※※
一大早,趙氏便前呼后擁的領(lǐng)了一群人來探病。
夏阮瞧著大伯母的陣勢,不像是來探病,更像是來瞧熱鬧,面上都帶著幸災(zāi)樂禍的神情。
趙氏的身邊站著一位陌生的婦人,穿著一身藍灰色銀鼠襖,蔥綠盤金彩繡綿裙,外面穿著青緞灰鼠褂。瞧著像是哪家的姨娘,今日怕是和大伯母一起來看熱鬧的。
“你說說這家里怎么鬧的,馬上就要除夕了,居然這個時候病了?!壁w氏的臉上帶著諷刺的笑,她半真半假的說道,“我瞧著是不是招惹了不干凈的東西了。”
大伯母今日妝容精致,可是依舊是掩蓋不住她蒼白的面容,大伯母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夏阮心里自然是有數(shù)的。
“大伯母說的也是,年后得請道長來屋里瞧瞧,也不知母親是不是被小人詛咒了,最近一直不得安生?!毕娜顠吡艘谎鄄贿h處的王月華說,便轉(zhuǎn)了話題,“最近倒是辛苦王媽媽了,翠玉這丫頭是個有福氣之人,就勞煩你照應(yīng)了?!?p> 說道這里的時候,夏阮無奈的笑了笑,便又添上一句:“瞧瞧,我這個記性,我都忘記了王媽媽本就和翠玉相識,哪里還需要我在這里多嘴?!?p> 一句又一句帶刺的話,讓趙氏臉上的血色全無,她忍不住看了一眼身后的王月華,似乎想從王月華的臉上看出什么東西來一樣。
王月華急的渾身直冒冷汗,急忙地解釋道:“三小姐說笑了,奴婢那里能認識翠玉。只是如今三小姐身邊沒人伺候。奴婢想,要不就將翠玉送回來吧。這年前也有許多事情要忙,有個人幫把手總是好的?!?p> 夏阮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若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現(xiàn)在宅子里是王媽媽說了算呢。翠玉是父親送給大伯父的人,我怎能要回來?!毕娜钋浦w氏的神情,緩緩地道,“父親說開春之后就迎娶姨娘,這好巧不巧,這位姨娘是翠玉的表姐。翠玉是個有福氣之人,能在大伯父身邊伺候,也是她的福氣,王媽媽,你說是吧?”
王月華瞪大了眼,她怎么也沒想到,夏阮居然會將這句話問了回來。
這不是讓趙氏更視她如眼中釘、肉中刺嗎?
此時也不知道是趙氏身邊的那位婆子咳嗽了一聲。才讓趙氏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瞧著夏阮的神情又多了幾分復雜。
“今日大伯母來,其實是帶了一些藥材過來,這些藥材名貴著呢?!壁w氏說完,淡淡一笑,“你父親前些日子又來跟你大伯父借錢……阮丫頭,家里可還有銀子找大夫?若是不夠,你不要不好意思跟大伯母開口,咱們都是一家人?!?p> 趙氏的話表面上看似關(guān)心,實際上卻不是這樣。言語里卻是帶著深深的諷刺、不屑。都似乎在證明她其實是高高在上。
自然夏阮也留意到,大伯母說這話的時候,還特意瞧了一眼身邊的婦人,似乎有意將話說給她聽一般。
夏阮不禁低頭,露出一絲苦色:“大伯母……前些日子父親剛從屋里拿了五百兩銀子,沒想到這么快就沒了。不知是不是生意上又不順?前些日子大伯父也是,可也曾虧了這么多銀子?生意場上的事,侄女一點也不知?!?p> 這句話氣的趙氏當場就變了臉色,反而是在趙氏身邊的婦人笑了笑:“三小姐過謙了,前些日子三小姐賣棉花可是賺了不少銀子吧?”
夏阮聽了這話,才注意到婦人面上的笑容,略有些不解。
這人是誰?
“這是蕭家林姨娘?!蓖鯆寢屜袷侵老娜钤谙胧裁匆粯樱谝贿吿嵝训?,“聽說二夫人病了,就過來瞧瞧。”
夏阮眉心不禁就蹙了起來,這位林姨娘?可不就是蕭九的生母嗎?
原來大伯母,居然是安了這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