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年
夜已深。
徐然盤膝坐在華陽洞口，手拄著下巴，無精打采的盯著對面，那高至九丈九的仙女發(fā)呆。
他實在沒有頭緒，這虛空是怎么個找尋法。
按照黃庭經(jīng)上記載，盤膝打坐運功，溝通天地，便可構(gòu)筑法魂，自動隱于虛空中，可到了竹簡這兒，找到虛空成了第一件事。
“師叔祖，竹簡上面，確實是這么寫的嗎？”徐然對于尋找虛空的方法，產(chǎn)生了懷疑。
“上面沒寫，不過，師叔祖不會騙你的，這個辦法肯定沒問題。”龍樞輕咳一聲說道。
饒是她本事通天，也沒有在竹簡上看到怎么尋找虛空。
徐然很想吐槽，師叔祖教給了他一大段玄而又玄的口訣，那竹簡上卻連怎么進行第一步都沒寫。
看著徐然無精打采的，龍樞開口鼓勵道：“放心，師叔祖一定幫你找到虛空所在！”
“包教包會嗎？”徐然打了個哈欠問道。
龍樞眨了眨眼，“對，包教包會！”
又過了一陣，徐然的眼皮開始打架了，見師叔祖盤膝而坐，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模唤麊柕溃骸皫熓遄?，你不困嗎？?p> “等你到了煉神境，就可以把修煉當(dāng)成睡覺了?！饼垬猩癫赊绒鹊目粗种心潜疽呀?jīng)翻了很多遍的壺天術(shù)。
月色明朗，徐然抬眼望著師叔祖，法魂真身的面容，她閉目而坐，一呼一吸間隔時間很長，感覺有一種莫名的韻律在其中。
背靠著那塊，師叔祖挖出來的大靈石，盯著法魂，慢慢睡了過去。
龍樞聽見一旁傳來均勻的呼吸聲，轉(zhuǎn)頭看向徐然，心中思索著這個修煉方法，是否有什么可以改進的地方。
……
第二天一早。
九叔在鎮(zhèn)上買了些包子上山。
剛到華陽洞洞口，就看到徐然靠在石頭上睡覺，而自己師叔操控著法魂，舉著葫蘆正玩的不亦樂乎呢。
九叔不住感嘆，人比人氣死人，自己琢磨了小半個月才修成的壺天術(shù)，竟然被師叔一夜便修煉成功了。
沒有理會站在一邊收放石頭的師叔，九叔走到了徐然身旁，說道：“小然，起來吃飯了?！?p> 徐然呢喃著，動了動身子繼續(xù)睡。
龍樞已經(jīng)將法魂真身隱去，開心的走了過來，問道：“阿嬌，買了什么好吃的了？”
“師叔，鎮(zhèn)上有賣包子的，我就買了些?！本攀逄崃颂崾种械幕@子，荷葉墊底，上面堆著不少包子，買了這么多包子，人家看不好拿，還借給了他一個木籃，晚點下山的時候還回去就好。
龍樞笑著接過木籃，數(shù)了數(shù)，正好三十個。
嗯...我吃二十個，給小徐然留十個吧？
算了，算了，還是一人一半吧，龍樞覺得，對待廚藝高超的徐然來說，還是要稍微公平一下。
“阿嬌，你吃過了吧？”
九叔點了點頭，回道：“吃過了?！?p> 龍樞聞言，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徐然昨天用眼過度，盯著師叔祖的法魂看到了下半夜，累得不行，九叔上前推了推，才把他推醒。
結(jié)果徐然一睜眼就看到，師叔祖蹲在自己旁邊，地上放著一木籃的包子，她倒騰著小手，把包子在籃子里隱隱分成了兩堆，嘴里還在數(shù)著數(shù)。
徐然一臉愕然的望著身旁站著的師父，問道：“師父，師叔祖這是？”
“小然啊，一會吃東西的時候注點意，可千萬不要拿到，你師叔祖的包子?！本攀蹇粗垬械膭幼?，提醒了一下徐然。
見師父一臉嚴(yán)肅的樣子，徐然也鄭重的點點頭。
“小徐然，吃包子了。”龍樞分好了，還數(shù)了兩遍，確保了自己這邊絕對沒有少。
龍樞幫忙給徐然施展了一道咒法。
徐然好奇的看著自己的雙手，自己在華陽洞外靠著石頭睡了一夜，手上難免有些污跡，師叔祖這道咒法一出，立刻就變干凈了。
動了動身子，感覺就像，剛從澡堂子出來的那個狀態(tài)一樣。
端著手，徐然好奇的看著自己師父。
“凈身咒?！本攀逭f著，勾起嘴角，朝徐然點了點頭，那意思就是說，把這門咒法一起搞過來！
徐然搓著手，看著龍樞說道：“師叔祖，這凈身咒能不能教給我？”
龍樞吃著包子，吃得正香，就聽見這么一句，不禁抬頭看向徐然。
徐然見狀，把師叔祖給自己分的那堆包子，朝對方的那堆轉(zhuǎn)移了幾個。
龍樞立刻笑顏如花，又拿起了一個包子，咬了一口，說道：“我昨天不是說過，通過了考驗，你想學(xué)什么都可以！”
徐然面沉似水，轉(zhuǎn)頭看向九叔，問道：“師父，能幫我買一辮子蒜嗎？”
九叔疑惑的看著自己的小徒弟，一辮子大蒜三四十頭呢，買那么多干什么？
徐然沒有理會師父疑惑的目光，小心翼翼的拿起那堆屬于自己的包子，絲毫不敢僭越，開始思考起中午的菜單。
……
九叔在旁邊觀看了一上午，徐然和龍樞的迷之修煉過程。
見徐然雙眼緊盯著師叔的法魂，不禁開口問道：“小然，你能看出來什么嗎？”
徐然開口干凈利落的，吐出了三個數(shù)字。
“什么意思？”九叔聽得云里霧里。
徐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轉(zhuǎn)頭見龍樞師叔祖正盤膝閉目修煉，徐然開口問道：“師叔祖，中午想吃點什么？”
“肉。”龍樞不假思索的說道。
“那我下山去買?！毙烊徽f著，準(zhǔn)備起身。
“阿嬌去，你繼續(xù)看?！饼垬衅沉艘谎?，像是觀光客一樣，站在一邊觀看的九叔。
徐然無奈坐好，他還想著起來活動活動呢。
將要買的東西，告訴了師父，徐然又開始盯著師叔祖的法魂看了起來。
九叔也感覺呆在這兒，看著這兩個人實在是太無聊了，哼著小曲，背著手一路溜達(dá)著下了山，幫小徒弟買食材去了。
先把買包子時，人家借的木籃還了，在茅山鎮(zhèn)上逛了一圈，將東西買齊后，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收到了壺天里，九叔再次上了山。
這跟拎那點包子可不一樣，一扇排骨，一辮子蒜，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是開飯莊的呢。
……
龍樞看著，拿著一把樹葉往排骨上刷油的徐然，咽了咽口水。
文火慢烤，排骨滋滋冒油，徐然抽空還剝了幾頭大蒜，企圖給師叔祖來上致命一擊。
撒上各種香料，徐然用刀分離出一條排骨，遞給師叔祖，還遞給了對方幾瓣蒜。
這排骨用的是先蒸后烤的法子，皮酥肉爛，香味濃郁。
“好吃！”龍樞快速的咬下了一大口肉，朝徐然豎起大拇指。
給師父也照樣弄了一份，徐然看著嚼著肉的師叔祖，開口提醒道：“師叔祖，試試咬一口蒜，一起吃。”
龍樞手里拿著一小粒蒜，疑惑的看向徐然。
徐然用力的點點頭。
龍樞見狀，將蒜塞到了嘴里，蒜香配合著肉香，給了她全新的體驗。
八歲上山，平時最多烤點小動物的她，從沒體驗過這種香氣。
將排骨上剩下的肉，一口咬下來，又往嘴里送了一小瓣蒜，閉著眼享受，師叔祖已經(jīng)摸到了，吃貨的最高境界。
徐然見狀，開口問道：“師叔祖，我要是通不過考驗怎么辦？”
龍樞睜眼，臉上滿是幸福的笑容，猶豫著舉起三根手指，說道：“那...那我就只教你三種咒法?！?p> 九叔吃著排骨就著蒜，心中不禁感嘆：
拿捏了！
……
吃過飯，收拾好一切后。
龍樞對三人施了凈身咒，消除了蒜味。
徐然哈了哈口氣，心中對這凈身咒志在必得。
龍樞盯著徐然說道：“接下來，咱們換一種修煉方法。”
徐然聞言，覺得終于不用再坐著，死盯著法魂看了，高興的問道：“師叔祖，咱們用什么方法？”
“接下來，我會讓法魂在虛與實的三種狀態(tài)下，不斷轉(zhuǎn)換，你繼續(xù)盯著看。”龍樞沉吟了一下，說出了新的修煉方法。
徐然苦笑，這不是還得看嗎？
“師叔，這會不會太耗費靈力了？”九叔感覺師叔好像有點太認(rèn)真了，這門全靠師叔推論出來的法門，可能根本不會成功。
“哼，我打個哈氣吸收的，都比這多?！饼垬杏X得阿嬌有些看不起自己。
擺擺手不再理會九叔，囑咐徐然仔細(xì)看好，龍樞就開始轉(zhuǎn)換起法魂的三種狀態(tài)。
第一種：完全隱入虛空中。
第二種：半虛半實之間。
第三種：徹底具現(xiàn)顯露。
龍樞從一到三緩慢的切換起來。
徐然認(rèn)真的盯著法魂，眼睛都快不敢眨了。
師叔祖太認(rèn)真了，自己不搞出點名堂來，都感覺對不起她。
就這樣，徐然一邊修煉氣海，一邊遵循著師叔祖的教導(dǎo)，在茅山中度過了一個月的時間。
山中無歷日，寒盡不知年。
不知不覺已經(jīng)到了大年三十。
昨天茅山下了一場雪，早上的時候，徐然把洞口處堆積的雪處理干凈了，鋪上了兩塊厚厚的坐墊，枯燥而乏味的一天又開始了。
到了龍樞這個境界，說是寒暑不侵也不為過，徐然還不夠道行，但也只是微微感覺有一些涼意而已。
連綿起伏的山巒被白雪覆蓋，樹木如玉樹瓊枝般，徐然穿著師父新給他做的棉衣，盯著坐在對面，一身白衫配合著雪景，如仙臨凡一般的女子發(fā)呆。
看了一個月了，看膩了。
就連師叔祖法魂的眼睛上有多少根睫毛，徐然都數(shù)出來了，他準(zhǔn)備下一步，就開始數(shù)數(shù)師叔祖的頭發(fā)有多少根。
這一個月過去，因為要喂養(yǎng)師叔祖，徐然自己也跟著吃得太好了，身高已經(jīng)竄到了一米七五左右，過了年才十六歲，徐然感覺還能長一長。
“師叔祖，今天早點結(jié)束吧，師父讓我們下山過年?！毙烊豢戳舜蟀胩炝?，見天色已經(jīng)過了正午，不由得說道。
“過什么年，你繼續(xù)找。”龍樞睜開眼睛，掃了一眼徐然。
“今天師父好像說要包餃子，還要炒上十個八個菜?！毙烊惶ь^望天，嘴里叨咕著。
“走吧，下山?！饼垬新勓?，立刻起身，朝山下方向走去。
徐然笑了笑，跟在師叔祖的后面。
兩人順著山路，一路下了山，來到茅山鎮(zhèn)上。
小鎮(zhèn)年味很足，家家戶戶掛著大紅燈籠，還貼著大福字，街道上的積雪，被大家合力清掃的很干凈。
小孩子們穿著厚厚的棉衣，在街頭巷尾打著雪仗，跑來跑去的，十分開心。
大人們，在屋里已經(jīng)升起了火，炊煙渺渺升起，忙碌了一年了，今天要做些好吃的犒勞一下家人。
龍樞看著這熱鬧的景觀，嗅著空氣中彌漫著的好吃的味道，笑了笑。
徐然帶著師叔祖走在街上，回頭見對方臉上掛著笑意，不禁說道：“師叔祖，這就是人間煙火氣。”
這位師叔祖，他已經(jīng)很了解了，對方是喜歡吃東西，但更多的時候就是坐在華陽洞中，日復(fù)一日的修煉，恐怕哪天過年她都不知道，也不在乎。
嘴饞了，便到林中找一只小動物，但由于手藝不怎么樣，平時吃的更多的還是，茅山上煉制的辟谷丹。
徐然前段時間也嘗過這辟谷丹，好像就是一堆有營養(yǎng)價值的藥材，按照某種藥方，熬成了糊糊，然后搓成丹藥的，不得不說丹方的確很神奇，拇指肚大小的三四粒，補充日常營養(yǎng)是沒問題的，但這味道和飽腹感方面，實在是不敢恭維。
徐然一路帶著對方，來到了華姨家院外。
院門上貼有兩尊門神。
相傳在上古時，有神荼、郁壘兩兄弟，他們住在東海度朔山上，山上有一棵桃樹，樹蔭如蓋。
每天早上，他們便在這樹下檢閱百鬼，如果有惡鬼為害人間，便將其綁了喂老虎。
后來，人們便用兩塊桃木板畫上神荼、郁壘的畫像，掛在門的兩邊用來驅(qū)鬼避邪。
徐然敲響了院門。
二妮穿著九叔叔新給她做的大紅棉衣，甩著腦袋上的馬尾辮，小腿倒騰的飛快，她知道，之前那個大哥哥要下山回來過年了，他炒的肉可好吃了。
打開了院門，小丫頭很有禮貌的喊了聲徐然，“大哥哥?！?p> 而后便眨著大眼睛，小臉疑惑的看向了大哥哥身后，那個穿著一身白衫，好像仙女下凡的大姐姐。
徐然看著秀氣乖巧的小丫頭，也十分開心，一下子抱了起來。
“二妮，乖?！毙烊蝗嗔巳嗨男∧X袋，而后看向龍樞師叔祖，對小丫頭說道：“這位，你應(yīng)該喊……奶奶？”
小丫頭嚇了一跳，但還是小聲疑惑的喊道：“奶奶？”
誰家的奶奶都是個子矮矮的，頭發(fā)白白的，走路顫顫巍巍的，在她幼小的心靈深處，實在不能理解對方怎么就是奶奶了？
龍樞看著小丫頭的表情，笑了起來，從徐然手中接過了二妮，抱在懷里，掐了掐對方充滿疑惑的小臉。
“你喜歡喊什么就喊什么。”
她倒是沒有在乎什么稱呼，在她眼里，不管什么稱呼，都跟你、我、他沒什么區(qū)別，知道誰是誰就行了，哪有那么多說道。
小丫頭笑著點點頭，她在龍樞懷里嗅到了一股清香氣，感覺在這個“奶奶”的懷里，很舒服。
三人進了院子，就看見九叔正在忙著劈柴，剛才二妮跑出來的時候，沒有關(guān)上屋門，一眼能看見華姨在桌上和著面。
“師父，我來?！毙烊唤舆^了師父手中的斧子，劈起了木柴。
九叔與抱著二妮的龍樞進了屋。
關(guān)上了屋門，留下了徐然一個人在外面劈柴。
給華姨介紹道：“華姨，這是我?guī)熓??！?p> “快坐，快坐吧?！比A姨連忙讓龍樞坐下，好奇的看向龍樞，心中疑惑，怎么小九的師叔年紀(jì)這么小。
龍樞將二妮放在椅子上，而后坐下，看著九叔，她還不知道對方怎么稱呼呢。
“師叔，這是華姨，跟我娘是一樣的?！本攀逍χ榻B了一下華姨。
二妮也開心的向龍樞介紹起華姨，說道：“奶奶，這是我奶奶?！?p> “你怎么喊大姐姐叫奶奶?！比A姨吃了一驚。
“是徐然大哥教我喊奶奶的?！毙⊙绢^見奶奶有點責(zé)怪自己的意思，連忙把徐然扔了出去。
“阿嚏！”
在院里劈著柴的徐然，突然打了個噴嚏，揉了下鼻子，不知道是誰想自己，估計是文才師兄吧？
肯定是！自己把攢了那么久的零花錢都給他了。
屋內(nèi)，龍樞笑了笑，掐著二妮的小臉，說道：“你就叫我大姐姐就行。”
而后又對著華姨點點頭，喊道：“華姨。”
她感覺這事情自己解決的很好。
嗯……知道誰是誰就好了嘛。
徐然劈好柴后，點上了灶火，端著廚房中和好的餃子餡，回到了屋里。
眾人已經(jīng)開始收拾起其他要做的菜了，大過年的，總不能光吃個餃子就算了。
忙活了一下午。
徐然負(fù)責(zé)做菜，眾人負(fù)責(zé)在屋里包餃子。
華姨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感覺到，過年是這么好的一件事了，一邊包餃子，一邊還笑著流出了幾道眼淚。
“奶奶，你看我包的這個！”二妮舉著小手，炫耀著手里捏的扁扁的餃子。
“好好好。”華姨用袖口抹掉眼淚，笑著捏了捏小丫頭的鼻子。
華姨手里有面，小丫頭的鼻子一下子就沾上了一層白面，看得幾個大人，都笑了起來。
龍樞看著二妮手中的餃子，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連忙招出了法魂壺天，小手往后一拋，把餃子扔進壺天藏了起來。
緊接著便仔細(xì)看著、學(xué)習(xí)著華姨包餃子的手法，而后又看了看二妮，感覺如臨大敵。
九叔自然看到了師叔的法魂壺天，在一旁觀看了師叔對那露著餡的餃子，拋尸的全過程。
“師叔，不能浪費食物?！本攀逍Φ?。
“我回山上吃，用你管！”龍樞瞪了對方一眼，誰浪費食物，我龍樞也不會的，絕對不會！
眾人包好了餃子，徐然也開始上菜，煮水餃。
幾個人在一起，歡歡喜喜過了一個大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