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鈺
王皓走下山路的時候，太陽掛在天空中，淡黃的光芒如水一般透過竹林，淋在山路上，多日趕路，讓少年的衣服顯出一幅滄桑的面孔，少年拂去身上的雜草，看著路旁的竹林，不禁想起了家鄉(xiāng)的翠綠的竹林，眼前所見，較之記憶深處的翠竹，更顯出一種暗沉的綠。
就在他這般短暫回憶的工夫，烏云漸漸地聚攏了起來，隨后便完全遮住了太陽，使得天色頓時變得暗淡無光，好像日蝕一般。緊接著是微微的雨絲落下，揉碎在那暗沉的竹葉上，飄灑在少年孱弱的肩膀上。
忽而，兩旁的竹林深處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響，讓他感覺像是動物爬行，緊接著，一幫人撥弄竹葉發(fā)出的滋滋聲，以及緊湊的腳步聲，吆喝聲此起彼伏，讓王皓確定這是一幫強盜。
“真是好運，真是好運啊！”從竹林里竄出一位領頭的獐頭鼠目之人，張嘴說話的時候，兩顆醒目的鼠牙暴露無遺，手里拿著一把鋒利的彎刀。
隨著這位領頭之人的出現(xiàn)，掩藏在竹林里的一眾人馬便全部現(xiàn)身，手里都拿著同樣冒著寒光的彎刀。
“你們想干什么！”王皓不禁心中一驚，臉上流下的水珠，不知是飄灑下來的雨滴，還是因驚嚇而冒出來的冷汗。
“干什么?看你穿著，也沒多少銀兩，有多少就交出來，放你一條生路！”領頭人瞇起鼠目，抬起手中的彎刀說道。
“小生闖蕩江湖，天為被，地為床，身上并無盤纏。”王皓應答道。
“沒有？兄弟們給我搜，有多少都是你們的！”
領頭人話音剛落，這幫小嘍啰便如餓狼撲食般向王皓撲去，王皓先是一怔，便揮起雙拳迎敵，先是一拳砸在一個臉上長著癩頭瘡的人的鼻子上，那人的鼻子便流出兩道淤血，又是一拳錘在一位肉肥如豬的人的肚子上，那人便被拳頭轟出幾口白沫，便翻倒在地。
奈何這般瘦弱的身軀哪能抵御這群蜂擁而上的豺狼，不一會兒，就被眾人干翻在地，沾滿污泥的雙手還被那冰涼的彎刀劃出一個大口子，鮮血直流。
這群餓狼看王皓已經沒有還手的能力，便搜刮了王皓的全身上下，一些盤纏和一個翡翠便通通掉落在地。
“好小子，還說自己沒啥盤纏，這些東西夠我的兄弟們吃上好幾天山珍海味了?！鳖I頭人搖著獐頭扯著尖銳的聲音說道。
“兄弟們把東西拿走！”領頭人咧開大嘴，露出鼠牙。
“不要啊，那個翡翠，你們不能拿！”王皓看到那個癩頭瘡的人拿起那個翡翠，便抓著他的腿。
“他奶奶的！”癩頭瘡的人一腳揣在王皓的臉上，留下一個沾滿泥土的腳印，鼻子淌出兩股血流。
“兄弟們，大收獲，咱們去喝酒吃肉！”說罷，領頭人便抬起步子，往山下走去。
王皓看著他們離去的身影，嘴里還發(fā)出陣陣微弱的哀求聲，他感到臉上發(fā)疼，手上傳來灼燒的疼痛感，身體各處仿佛如錐刺骨一般，多日的奔波讓他疲憊，肚子發(fā)出饑餓的呼喊，他感覺到自己使不上力氣。
天變得是那樣的黑暗，王皓眼前的景象又青又黑，隱隱約約還透出一層淡白，雨下得更密集了，緊緊地朝著他消瘦的身體打去，附近的竹林顯得格外黯淡，好似蒙著一層蜘蛛網似的，突然刮起一陣狂風，把竹子吹得彎下了腰去，把那暗沉的竹葉吹落在地。
王皓感覺，在這緊密的雨聲中，一個急促的腳步聲朝著自己走來，然后他便閉上了眼睛，漸漸失去了意識，身體卻能感受到來自另一個人傳遞的溫暖。
不知過了多久，王皓睜開沉重的雙眼，看著陌生的屋頂，他感覺恍如隔世，整個屋子被蠟燭照得黃澄澄的，讓他感到一陣溫暖，他感覺身上的疼痛全無，手上的大口子涂抹著冰涼的粘狀物，他別過頭一看，一個熟睡的少女竟趴在床邊，不遠處的桌子上擺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粥，王皓試著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
王皓看到，少女睡得如此甘甜，她的臉色晶瑩剔透，淡黃色的光灑在她如雪的肌膚上，兩蹙柳葉眉安詳?shù)靥芍”且矸氯粲袷话?，下面是唇線無比姣美的菱唇，清純的烏黑長發(fā)散落肩頭。
“真美！”王皓情不自禁地喃喃道。
哪知，這一句感嘆卻讓少女醒了過來。
“啊，太好了，你終于醒了！”少女揉搓著惺忪的雙眼，說道。
“我這是在......”王皓回過神來，緩緩地說。
“這是在我家，那天我去竹林采藥，看到你倒在山路上，便背著你回來了。”少女睜著一雙澄亮的雙眸。
“啊，感激不盡，我......”王皓剛欲起身，卻又是一陣疼痛。
“不用不用，你現(xiàn)在還未痊愈，不要亂動！”少女連忙用雙手把王皓扶著。
“我是一名醫(yī)師，我爹從小就教導我要懸壺濟世！”少女說著，那可愛的小鼻翼動了動，那唯美的菱唇也微微上揚。
“啊，令尊此時在哪？”
“他......”少女那澄亮的雙眸漸漸暗淡了下來。
“他自從被城主請去給那女人看病后，便一去不回了......”少女紅了眼眶，說道。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王皓見狀，連忙解釋道。
“沒有，我爹他是為了治病，我一直都引以為豪！”少女揉搓著眼眶的淚水。
“但是，自從那個奇怪的女人進城之后，城主就性情大變了，青竹城也變得同以往不一樣了?！?p> “奇怪的女人？”
“我也不是很清楚這個女人的身份，城主很喜歡她，萬事都順從她，然而這個女人讓城主做了許多傷天害理的事情?！?p> “可惡！”
“許多青壯的人被請去城中，便一去不回了......”
“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和娘多次敲打城門，但是都得不到回應，我娘就這樣郁郁而死了。”說罷，少女再也止不住眼里的淚水，哭泣不止。
“我......我一定會幫你查明真相的！”少年看著哭泣的少女，沉默了一會兒，眼神堅定地說道。
“太危險了，你一個外鄉(xiāng)人......”少女的眼淚仍然止不住地流。
“我不怕，這是我唯一想到報答你的方式！”
少女聽罷，便一頭埋進王皓的胸中。
“這么多年來，我也和許多人談論過這些事，他們都十分冷漠，不肯惹事生非，我也漸漸絕望了，慢慢麻木了，只有你.......”
王皓先是一怔，隨后便安慰地抱著少女。
“我也失去了母親，我知道這種感覺?！闭f著，王皓想起了母親，不禁紅了眼眶。
“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蓖躔┧砷_手，問道。
“叫我小鈺吧！”少女直起身來，雙手擦干眼淚，說道。
“恩恩，我叫王皓！”王皓點了點頭，伸出手來。
“皓哥哥！”少女溫暖的雙手抓住王皓，親切地叫道。
王皓聽著熟悉的稱呼，心下一驚，但看著小鈺紅紅的眼眶，轉念一想，便對著小鈺笑了笑。
“皓哥哥，你傷勢還未痊愈，這里是一碗熱粥，你喝完就好好休息吧！”
少女說罷，見王皓點了點頭，拿起桌子上的熱粥遞過他的手中，便朝著屋外走去。
王皓喝起熱粥，心中升起一陣暖意，他望著窗外的月亮，青煙一般的新月的光輝，到處傾斜下來，傾瀉到乳白光滑的巖石之上，傾瀉到暗青竹林的枝葉里，傾瀉到懸崖峭壁上。一切都清晰分明，一切都明亮可見，吐露出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