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一個驚爆的消息火速傳遍金融界、地產圈:
一位來自昌城的青年才俊,在昌城創(chuàng)立公司,發(fā)家致富。短短數年,通過發(fā)行正規(guī)渠道的私募基金,吸引投資人投資近100億,然而,跑路了!
如果是p2p跑路、銀行詐騙跑路,大眾可能并不陌生,可這次是國內為數不多的私募基金跑路。私募基金起投金額50萬,被騙的都是有一定實力的人,這究竟是怎么回事?這位三十出頭的年輕人又是如何做到的?
就在同一天,其公司已是人去樓空,許多投資者發(fā)現,昌城四基財富管理有限公司出事了,目前位于長江CBD昌城城市廣場1001~1008室已被查封,保安說:“警察昨天已來過了,現在任何人不能進去?!?p> 現場看到,四基財富10層辦公地已無人辦公,整層辦公樓僅剩下辦公桌上各種雜物,沒有看到任何電腦之類的電子辦公用品,文件、紙巾、剪刀、紙箱等各種雜物隨處可見,散亂一地。
一些來收拾個人物品的員工表示,他們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周一白天仍在正常上班,當天晚上就接到通知說暫時可以不用來上班了,周二開始便已經沒有在正常工作?!?p> ……
“臥槽!暎勤,聽見沒,電視新聞,四基財富終于有今天!”
“嗯,爆雷是早晚的事,把自己玩死也是早晚的事,該是時候了?!?p> “你那事整的怎么樣了?”
“對了,我發(fā)給你的圖片都收好了嗎?那可是我在緊急關頭好不容易拍下的,幸好機智發(fā)給了你,要不然留在手機里,早就廢了?!?p> “喏?!鼻仂ы樖诌f過一個U盤,“放心,我那還有備份,你真想清楚了?這個一旦交出去,你和戚……”
“橫在我和他家人之間,就夠他辛苦的了,何必讓他選擇。有些事,他也早就想做,本應該早就去做,就不會讓那么多人上當受騙?!?p> “那是活該!如果不貪戀高收益、高回報,能掉這么大坑里去嗎?有些人根本不值得同情!”
“話也不能這么說,私募基金這種金融類型,這么多年發(fā)展還是比較正規(guī)的。只是有些人動了歪腦筋,把私募基金做成了一個大騙局,能把正規(guī)的私募基金做成超級騙局的人,只能是一條路走到黑了,沒有回頭路可言。”
“那鄭霖霄到底做什么了?”
“他創(chuàng)立的四基財富集團,業(yè)務種類復雜,既有金融,又有地產、還有實業(yè),且擁有大量的子公司。他就用自己開設的基金公司,為自己的其他項目公司融資,這些錢一旦進入到項目公司后,怎么花就是他自己說了算,從而也就脫離了原本基金約定的投資范疇。再看這幾年的樓市、股市,大家都很清楚,國家已經開始大力調控樓市,這種情況下他還大筆資金投到股市,甚至還想通過樓市操縱股價,風光無限的四基財富,就這么一夜間爆雷了??蓱z了!可憐了!還有那些退休老人,存了一輩子的血汗錢,就這么沒了!”
“呦喂,難怪前幾天一群老爹爹、老太太們群情激奮,原來是為這事??!”
“是?。∪思页捶靠梢猿闯蓵T制服務,玩金融可以撬動幾十倍的金融杠桿,吸引上百億資金流入,自然是有手段不放過任何一類人?!?p>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不可能就這么快玩完了吧?”
“目前還沒完全查出真相,但從媒體的報道來看,他一部分錢投到樓市,還有相當一部分流到股市,只要一方出了問題,就是不可逆,要不然也不會跑路。寧晨曾經說過,鄭霖霄擺的一手好多米諾骨牌,只要其中的一張骨牌倒了,整副牌就全都倒了,看來是多米諾骨牌效應靈驗了?!?p> “臥槽!在年富力強的年紀,選擇跑路?這他媽一生的恥辱?。 ?p> “那算什么?更加不要臉的還在后面!”
……
二個月后,冷翔沖進辦公室,急切地嚷道:“蘇總,上周消防部門來了,說我們有好幾個項目的消防設施不符合規(guī)范要求,根本也不給我們任何復查的機會,幾個項目加起來一罰就是15萬;前兩天又有業(yè)委會舉報,說我們的公共收益、維修基金的使用沒有走正規(guī)渠道,不按正規(guī)流程來,相關部門已來督查,項目上正在進行的工程改造不得已全面停工;剛剛,城建部門的也來了,這次更嚴重,說我們擅自改變物業(yè)管理用房用途,現在要對我們進行行政處罰!”
“你指的是每個項目都設有的‘愛心服務站’嗎?那是我們專為有需要的人打造的一個公益服務空間,并沒有做其它商業(yè)用途?。俊?p> “我也是這么說的,但是他們聲稱有證據,出示的是一份出租給養(yǎng)老院的合同紙質證明材料,現在他們要求見法人。”
“不可能……他們在哪兒……”
…….
公司接二連三的出事,絕非偶然。自打我將那份十年前舉報鄭成遠的材料分別匿名寄給昌城紀委、昌城監(jiān)察委后不久,航飛物業(yè)就接到各個領域監(jiān)管部門的約談,光正常業(yè)務的開展就受阻不小,更別談其它業(yè)務的發(fā)展。只可惜,那份十年前舉報鄭成遠的材料中,僅僅只有一封舉報信為實質性的物件,其它材料只是當時臨時拍下的照片,因證據不足,無法當即立案調查。即使這樣,鄭成遠不僅不低調行事,夾尾做人,還要搞出這么多事來,他就真不怕狐貍尾巴露出的那天,會是怎樣的下場。
原本打算追查舉報人,墾爾坦企業(yè)的法人馮殤琨,沿著這條線繼續(xù)查下去,可誰知秦歆剛托關系查到此人,這段時間這人突然又像人間蒸發(fā)一樣消失不見。
我在想,我能想到的線索,鄭成遠不可能想不到。當年,馮殤琨和鄭成遠之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舉報信和一些相關的證明材料有沒有備份?如果馮殤琨得知戚雪松當年放過了鄭成遠,又會有怎樣的反映?
很明顯,秦歆在查這個人的過程中,一定是被鄭成遠反察覺,要不然又有誰有這個本事,動用如此多的資源,讓“航飛”不得安生。
監(jiān)察部門給的暗示也很明白了,問是不是得罪了上頭的什么人,最好還是從源頭上解決,他們也無能為力。我深知,最多半年,在這樣下去,航飛即將無法正常運轉,緊接著……
現階段,最重要的,即使頂著巨大的壓力,也必須去會會那個人。
我和冷翔在鄭成遠的辦公室外坐了一上午,結果等來的是他秘書讓我們繼續(xù)等的消息,直到晚上7點,鄭成遠才從會議室里晃悠悠地出來,“喲,這不是那個什么物業(yè)……的蘇總嗎?怎么在這兒呢?”
“鄭領導,不好意思,這么晚了還要叨擾您,確實有些急事?!?p> “那就一起來吧,正好晚上有個局,如果蘇總不介意的話?!?p> 我捏了捏手掌心,將心一橫,想著早晚要面對,此時退縮,在氣勢上就輸了一半,何況我是在公共辦公場所被帶走的,如果真出什么事,他也脫不了干系。想到此,我站起身,對身旁的冷翔道:“我陪鄭領導去坐坐,你先回去,有事再找你。”
冷翔會意地點了點頭,爾后轉身離開。
車在一家夜總會門前停下,跟在鄭成遠身后下了車才發(fā)現,這家正是上次史麗瑩帶我來過的夜總會,只是今天的那間幽暗的包廂里,戚寧深沒有出現。
“蘇小姐果真勇氣可嘉,要是換了其他女人,未見得有這般膽識。”
“鄭領導說的哪里話,您是公職人員,能翻出什么浪那不都在國家和人民的眼皮子底下,多少雙眼睛盯著呢!”
“哈哈哈……聽聞蘇小姐近來做了不少事,很是辛苦。我在想,是不是鄭某哪里有得罪之處?還是有什么誤會?”
“哪有?”
“不知蘇小姐是否還記得,幾年前鄭某可是幫過蘇小姐的大忙,你一連一聲說要來感謝,直到現在,鄭某都還期待的很?。 ?p> “哪敢忘,這不是為了讓您老能平安退休、安享晚年送賀禮來了嗎?”
“噢?”
“我?guī)湍蚵犨^了,國家公職人員貪污行賄,要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但如果涉案金額巨大,還可能處五年以上有期徒刑;如果自首、坦白都是法定的從輕或減輕處罰的條件。算上那些禮物,再加上您愿意主動承認是自己的所作所為,大抵應該只是沒收個贓款,記個處分,后半身的日子還不至于在監(jiān)獄里度過。反之,就不好說了!”
鄭成遠似笑非笑的臉龐霎時劃過一抹陰寒,他從口袋里掏出一根雪茄,伸手按下了沙發(fā)墻邊一側的服務鈴,這時推門進來一個男人,鄭成遠抬起夾著雪茄的手向他抻出去,“點火!”
那個男人健步沖上前,握緊打火機的手攏成一個圈,火苗迅速竄上鄭成遠的雙頰,不一會兒功夫,吊頂上方的煙霧已是氤氳縈繞。等那個男人抬起頭,雙手背后站在鄭成遠身旁筆直時,我的脊梁瞬間像灌入了冰水一般刺骨的寒涼,心臟不受控制的狂跳,一陣視物眩暈感襲上眼前。此時我只能不斷猛掐自己虎口處的萬能穴,給自己打一針強行鎮(zhèn)靜劑,強裝清醒鎮(zhèn)定,忽略眼前人。
“蘇小姐,緊行無好步!在這世上打拼,要懂這世上的規(guī)矩?!?p> “沒辦法,人無剛骨,安生不牢!”
“這話雖沒錯,但敢問蘇小姐,你那強大的自信心從哪兒來?嘿嘿…..嘿嘿…….就憑手中那幾份所謂的材料?”
“要不然呢?您那么緊張又是做什么?動用眾多資源,只是為了一個小小的‘航飛’?是不是大財小用了些?在這種風口浪尖之下,我還是奉勸您,低調做人?!?p> “嘿嘿……‘小小的航飛’?可真是小???物小動靜卻不小!年輕人行事難免沖動了些,寧深把東西交過來的時候我還對他說,對待美女要呵護,要愛惜,不能與她一般計較,只要能循規(guī)蹈矩,咱們也就相安無事。這倒好,鄭某這一片愛花、護花之心算是付之東流了??!”
“恐怕是淫色之心吧?”
鄭成遠深吸一口雪茄下去,再意味深長地吐出來,此時他的臉繃得愈發(fā)直了,包廂里雖燈光暗淡,但可想而知他的臉色會有多難看。都逼到這個份上,惟恐心中的一口惡氣難以抒發(fā),還管他鄭成遠下不下的了臺階,只希望他趕緊下到地獄,別再禍害人間。
“蘇小姐?!编嵆蛇h身旁站著的那個雙手背在背后的男人,突然叫了聲走過來。登時一陣強烈的心悸感襲來,一口氣沒接上狠狠被唾液嗆得差點窒息。我忍住咳喘,沉著臉,盡量將頭呈現出昂起的姿態(tài),但目光所及之處,竟只是地上的一片黑白拼格瓷磚。
“蘇小姐,看看這是誰?”他將一部手機遞到我眼跟前來,手機屏幕的光影射入瞳孔,里面?zhèn)鞒鲆魂嚺怂盒牧逊蔚丶饨新暎挥每匆苍偈煜げ贿^了,哪有對自己聲音都不熟悉的人。
此時他手中的視頻正是我此生中最大污點的時刻,終身擺脫不了的惡夢時刻,更是這一生永遠無法抹滅的罪孽痕跡和致命摧殘的痛楚。
雙拳捏得再緊,哪怕掌心被掐指破骨的血痛,也無法平復眉宇間積蓄的恨意;雙眼閉得再緊,即使淚水被眼瞼逼得不再有退路也不能平復的難言之隱。順遂著“哈哈哈”的狂笑聲中,熱淚奔涌而出,赤紅的雙眼,狂笑還在繼續(xù)著。
“蘇小姐,好戲還沒開始,你這是做什么?”
“哈哈哈……原來……太好了,我這是……喜極而泣??!戲碼夠足了!你們最好是有本事把視頻傳出去,最好讓警方多掌握些證據。立案都一年多了,省得給他們借口說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只要能將那些敗類繩之以法了,我這點犧牲又算得了什么?大不了,將來我背著包袱滾蛋,滾到一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照樣安穩(wěn)地過我的下半輩子。哈哈哈……”
“好,好,一定成全!”鄭成遠陰沉著臉,側仰起頭,朝著站在一旁的男人抬眼示意,那個男人立即心領神會,走出了包間。
時間剛過去兩秒,包間的門再次被推開,只見一個女人,一手扶著腰,一手捧著肚子,像只企鵝一樣左搖右擺著走進來。當我和她四目相對時,雙方都被對方的在場驚住了。
“怎么是你?”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你不在家好好呆著待產,跑來這干什么?”
“是鄭……”她轉過頭望向鄭成遠,“鄭領導,您看,您一聲令下,我連忙就馬不停蹄地往這兒趕,可不敢有一絲怠慢?!?p> “好,給小崔總記一大功,日后無論哪家有所求,蘭氏定排第一位。”
“這可是您親口說的,我可是記心里??!”
“好,好,哈哈哈……”
“鄭領導,今晚找我是為什么事???”
“讓你大晚上還跑一趟,辛苦了,先休息休息,他們給你倒水了嗎?”
“喝過了,剛在門口休息時喝過了,您太客氣了!”
“那現在感覺如何?”
“感覺……哎呀……”崔西突然伸出雙手緊緊抱住肚子,隨后“哎呀……哎呀……”地開始呻吟。眼看著她倒在地上痛苦掙扎的樣子,我忍住跑過去看她的沖動,卻迅速掏出手機,結果沒信號。
我沖出包廂,一把被攔在門口的兩個男人攔了回去。
“你給他喝什么了?包廂里為什么沒信號?趕快叫救護車??!沒看她要生了嗎?”
“嘿嘿……看來蘇小姐還是有在乎的人和事啊?我還以為你什么都不在乎了呢?嘿嘿……”
“我和她井水不犯河水,她生不生孩子與我無關。只是她這樣不停地慘叫,怪瘆人的,怕擾到您?!?p> “不打緊,我一會兒就走,只是她能不能順利生產,要看蘇小姐你?!?p> “女人自然分娩尖叫是很正常的事,生完了也就不叫了,看我也沒用?!?p> “忘了告訴你,她的B超顯示孩子頭部繞臍帶3圈,醫(yī)生建議剖腹產,剛剛她又喝了催產藥,怕是要……哎……”鄭成遠一邊說一邊從沙發(fā)上站起身,朝包廂門口走去,“在她沒叫完之前,就請?zhí)K小姐在這兒陪著吧!”
“等等!”鄭成遠回過頭,我沖他嚷道:“你究竟想要我干什么?”
“蘇小姐不愧是捐資了眾多“希望工程”的愛心人士,看來提前做下功課一定沒錯!把那些東西都毀了,別再讓它出現!”
“這個時代是圈群傳播的時代,如果我蓄意想把輿論炒起來,只怕早就不是今天這般局面了。民眾可是不管看到的是真是假,他們只知道,如若誰敢侵犯民眾的利益,輿論就會往死里傳,抓小放大地傳,傳得有鼻子有眼,到那時,我想總不會聽不見、看不見,坐視不理吧?”
“年輕!會轉彎!聰明!如果還有下次,就不是今天這么簡單了!”語畢,鄭成遠帶著幾個一直守在門口的彪形壯漢揚長而去。
我立即沖到門外,撥通救護車電話后又回到包廂內,扶起痛得左右滿地打滾的崔西不住安慰,她倒好,不僅沒有一聲感謝,還說:“蘇暎勤,就算別人拿你開算,也要用我墊背,這算什么道理!我恨你?。?!”
“恨吧!恨吧!無所謂了,我也挺恨自己的!”
對鄭成遠隨口一說的套話,都遠比做的任何事要好。只怨自己頭腦為何在關鍵時刻總會發(fā)熱?有些事,太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和勇氣;有些人,太低估了別人紛繁復雜的社會背景。現在倒好,鄭成遠不僅仍在逍遙法外,一切無能為力不說,還連累身邊人,實在是愚蠢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