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扳指去哪兒了
徐慧瑛在屋里已經(jīng)等著失去了耐心。而且看什么都不順眼，順手抄起一只描金彩釉大花瓶，“咣當(dāng)”一聲就給扔在了地上。緊接著，又覺得裝著幾只金桔的瑪瑙盤子叫自己不痛快，于是連金桔帶盤子，一股腦兒摔了個粉碎。然后，忽又看見噤如寒蟬縮著肩膀的丫鬟們，立刻指著她們罵道：“該死的奴才，站在這里是要看我的笑話嗎？”
丫鬟們立刻悄悄走了。
不一會兒，明珠氣喘吁吁跑了進來：“二小姐，侯先生來了?！?p> 徐慧瑛這才高興起來，不過嘴里埋怨著：“怎么才來啊?！?p> 明珠小聲說：“侯先生進來的時候，剛巧遇到了大小姐，大小姐和他說了些話，所以耽誤了時間。”
“又是她！”徐慧瑛現(xiàn)在一聽見“大小姐”三個字就頭痛，不過眼下看病要緊，于是不再理會，只催促著明珠將侯大夫領(lǐng)進來。
侯大夫給徐慧瑛號了脈，又問了一些問題。
徐慧瑛自然不好意思說自己被徐心然強行貼了那天要他幫忙改變藥性的膏藥，只說自己可能是受了寒。
侯大夫心說，即使受了寒，怎么只是右腿膝蓋紅腫疼痛，左邊膝蓋就好好的？
診斷了一番，侯大夫告訴徐慧瑛：“二小姐不用擔(dān)心，您的右邊膝蓋只是侵了些寒氣和濕氣，貼兩貼膏藥，再將這幾服藥熬了，按時服用，也就無妨了?！?p> 徐慧瑛這才松了一口氣，叫明珠給了診費，送侯大夫出去。
侯大夫走的時候，膽戰(zhàn)心驚，腳底下飛快，生怕又碰見了徐心然，不過還好，一路順利，沒有看見徐心然。
其實他根本不必?fù)?dān)心，這時候徐心然早已將他忘到了九霄云外，坐在望月軒的屋子里，舒舒服服喝著乳鴿湯呢。
綠云看徐心然吃得香甜，心里十分高興：“大小姐，咱們總算是苦盡甘來，不用再住后院那兩間破屋子了。只是，被她們搶去了暖云閣，我心里總是不服氣。暖云閣是原先老夫人住的地方，雖說現(xiàn)在老夫人不在了，可那好端端的一個院子被她們糟蹋，想想就生氣。若是老夫人還在世，哪里容得她們霸占暖云閣作威作福？”
徐心然說：“有些事情，需要慢慢來改變，不能心急。咱們的日子才好過了沒幾天，不能太急躁了，免得適得其反。至于暖云閣，不要說你生氣，我又何曾心甘情愿讓給她們了？只是這個決定是我爹做的，我也不好多說什么。不過你放心，暖云閣我遲早是要讓她們交出來的，只不過不是現(xiàn)在?！?p> “為什么呀？”綠云不解地看著她，“現(xiàn)在老爺對你比以前好多了，二夫人她們見了你，都不敢像以前那樣任意欺凌了。更何況你現(xiàn)在還幫著老爺做生意，老爺還要仰仗著你賺銀子呢，咱們何不趁著現(xiàn)在這個機會將暖云閣要回來？以后她們兩個住的長了，習(xí)慣成了自然，就更不好開這個口了?！?p> 徐心然笑道：“好姐姐，我知道你一向都是替我打算的。只是這一次不同。你也說了，習(xí)慣成自然，這么多年來，咱們徐家的習(xí)慣就是蘇氏當(dāng)家作主，而她為什么能夠當(dāng)家？還不是因為我爹信任她？這種十幾年建立起來的信任不是憑著我兩三句話就能一筆勾銷?，F(xiàn)在我最需要做的不是在家里和她們爭長論短，而是要幫助我爹把福盛祥的生意做好。以后生意好起來，咱們手里有了足夠的銀子，才有那個實力去對抗她們。其實，我也并不是真的要對她們做什么，只要以后她們安分守己，好好兒地敬重我爹，不惹是生非，我也不想對她們怎么樣。畢竟，都是一家人，若是鬧得不合，我爹肯定受不了。”說到這里，徐心然倒有些后悔剛才那樣擠兌侯大夫了，雖說侯大夫曾經(jīng)得罪過自己，可畢竟也沒給自己造成什么傷害，至于那膏藥里面添了其他的藥物，她也只是懷疑侯大夫助紂為虐，卻并沒有什么真憑實據(jù)能夠證明她與徐慧瑛勾結(jié)起來陷害自己，所以，真的不必如此對待一個于自己構(gòu)不成威脅的外人，真的犯不上。
聽了她這一番話，綠云默默想了好一會兒，才說：“我記得以前我爹娘說過，夫人當(dāng)年當(dāng)家的時候，家里上上下下百十來口，無人不服，只可惜我那時候還是個嬰孩，根本不記得夫人當(dāng)年的風(fēng)采，不過細(xì)細(xì)一想，也許，大小姐現(xiàn)在的樣子，和夫人當(dāng)年差不多吧?！?p> 徐心然笑道：“你又奉承我了。我若是有我娘的一星半點，哪至于被人欺負(fù)了整整十六年？”
“那就是夫人在天之靈保佑大小姐呢，讓大小姐變得強壯起來，沒人敢再欺負(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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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徐心然和綠云為現(xiàn)在處境好轉(zhuǎn)而欣慰的時候，蘇氏也沒閑著，一面責(zé)令徐慧瑛抓緊時間學(xué)習(xí)珠算和記賬，一面琢磨著，怎樣才能使丈夫重新厭惡徐心然。思來想去，覺得一般的小打小鬧根本不會對徐心然構(gòu)成任何威脅，只有觸到丈夫的痛處，才能讓他真正的生氣甚至震怒，重新將徐心然打回原形，攆到后院那兩間破屋子里去。
可是，什么樣的事情，才能讓丈夫?qū)π煨娜粍优兀?p> …………………………………………………………………………………………………
一轉(zhuǎn)眼，到了除夕夜，家家戶戶都圍坐在溫暖的爐火旁，吃著團圓飯，開心地說笑，向往來年的平安喜樂。
徐家也不例外，雖然今年鋪子里沒多少進項，可蘇氏還是張羅了一桌子美味佳肴，和往日不同的是，沒有了名貴的菜肴，大多數(shù)是家常菜，又加了幾道雞鴨魚肉。這叫徐掌柜十分滿意，夸獎蘇氏會過日子，這年夜飯弄得既沒有鋪張也沒有失了熱鬧。
按照規(guī)矩，在年夜飯開始之前，一家人要先去祭祖。徐家在鄉(xiāng)下老家是有個祠堂的，只是到了徐掌柜爺爺這一輩兒，子孫們有的讀書致仕，有的外出經(jīng)商，有的參軍入伍，所以，去了異鄉(xiāng)的族人愈來愈多，而且愈到后來，就有愈多的子孫不能回到老家去祭拜祖先，因此，大家都不約而同在家中供奉祖宗牌位，逢年過節(jié)，全家都要祭拜，以示徐家子孫沒有忘記祖先。
徐掌柜家也不例外，專門建了一座偏院，供奉祖先。因此，他們現(xiàn)在需要去那個偏院。
進得正屋，看見一塵不染的青磚地和案上擺放的香燭點心水果等物，徐掌柜滿意地點點頭：“嗯，心然做得不錯，這間屋子，打掃得非常干凈，祭祀的東西也準(zhǔn)備得很齊整?！?p> 徐家的規(guī)矩，子女們輪值，一人一年，負(fù)責(zé)供奉祖宗的屋子的清掃和祭祀等事宜的準(zhǔn)備。徐掌柜因為是獨子，沒有兄弟姐妹，所以以前每年都是他自己清掃。等到三個女兒年紀(jì)漸漸大起來，理應(yīng)是她們輪流來做，可徐掌柜因為心里忌諱徐心然是不祥之人，所以不肯讓她接近這個偏院，因此，這幾年來，都是徐慧瑛和徐慧玥在打掃這個院子，準(zhǔn)備一應(yīng)物品。直到今年，徐掌柜對徐心然重視起來，才特意叫她負(fù)責(zé)今年的清掃。
徐掌柜領(lǐng)頭跪在最前面，手執(zhí)線香，對著列祖列宗的牌位虔誠地磕頭、祝禱。接著，徐家三姐妹依次上前進香磕頭，蘇氏因為是小妾，反而排在了她們?nèi)齻€的后面，雖然年年為此氣悶，可也沒奈何。其實，若是放在官宦人家和書香世家，側(cè)室一律都不準(zhǔn)進入祠堂的，根本沒有資格祭拜先祖，只是大齊國的商人們要開通許多，對于一些老規(guī)矩遵守得不是那么嚴(yán)格，多少都有些靈活的變通，因此，有些生意人家的小妾，倒是被允許祭拜先祖的。
徐心然和徐慧瑛行禮完畢，徐慧玥舉著香走到了牌位面前，規(guī)規(guī)矩矩跪下，卻并沒有磕頭，而是呆呆地盯著前方的牌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徐掌柜輕聲提醒道：“慧玥，給祖宗磕頭?！?p> 徐慧玥卻像是沒聽見一般，只管愣怔地看著前方。
徐掌柜急了，提高了聲音道：“你在做什么？為什么不給祖先叩頭？”
徐慧玥驚慌地指著其中一個牌位，結(jié)結(jié)巴巴說：“你……你們快看……這個牌位這里，好像和往常不一樣啊。”
“怎么不一樣了？”蘇氏湊上前來看個仔細(xì)，忽然失聲叫道，“啊呀老爺，您快來看看這牌位旁邊的祖母綠扳指怎么不見了？”
徐掌柜聞言大吃一驚，上前來借著燭光仔細(xì)一看，果然，一直都好好兒地擺在這個牌位旁邊的扳指，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蘇氏所說的祖母綠的扳指，是徐家第一位祖先特意給子孫留下來的，因為祖母綠象征著仁愛、高貴、慈祥與和平，又價值不菲，所以，徐家這位先祖將自己機緣巧合得到的一塊上好的祖母綠做成了扳指，卻從來沒有戴過，而是叮囑后代子孫，等他百年之后，將這個扳指存放在自己的牌位旁邊，讓它保佑徐家子孫綿延、永享富貴。而徐掌柜一脈為嫡出長房，因此這枚扳指就由他們這一脈來保存。
這個扳指陪伴著徐家先祖的牌位已經(jīng)近百年了，家里每個下人都知道，這個扳指，不能動，而且下人也不被允許進入這個偏院。能夠進來的，只有徐家的主人。所以，這枚價值不菲的祖母綠扳指，一直都靜靜地躺在這里，沒有人打它的主意?？墒乾F(xiàn)在，它卻不見了。
每個人的神情都十分緊張，因為這個扳指的丟失，不僅僅意味著損失了一件寶貝，而且更加預(yù)示著，來年徐家要遭遇不幸。
徐掌柜鐵青著臉，環(huán)顧了一圈，沉聲問道：“扳指，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