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大鬧萬全堂
過了三四天,徐慧瑛吃了譚大夫開的藥,眩暈基本痊愈,眼看著就要大好,蘇氏忍不住帶了幾名小廝去萬全堂興師問罪。
“侯緒之你這個騙子!”蘇氏一踏進萬全堂的門面就大聲嚷道,“你給我女兒開的這是什么藥方?吃了九服了,卻半點用處都沒有!你今兒一定要給我說清楚了,否則,我跟你沒完!”
此時正是萬全堂最忙碌的時候,等著請侯大夫看病的人排成了大隊,一個個伸長了脖子焦急地往前張望,盼望著趕快輪到自己,而侯大夫的妻子侯大娘子則看著這繁忙的景象開心不已,只管收錢?;镉媯儎t忙著抓藥。
突然被蘇氏喊了這么一嗓子,所有的人都吃驚不小,齊刷刷轉(zhuǎn)過頭,看著這個突然闖進來找事兒的婦人。
蘇氏才不在乎眾人的目光,她徑直走到侯大夫的桌子前邊兒,居高臨下地看著侯大夫:“侯緒之,我徐家一向待你不薄,這十幾年來,都是請你去號脈,診金一個銅子兒也沒缺過你的,可你為什么要害我女兒?”
情況不是十分嚴重的病人們紛紛交頭接耳起來,病情嚴重的、急等著侯大夫給他們看病的病人卻不樂意了,開始指責(zé)蘇氏:“這是哪里來婦人在這里瘋言瘋語耽誤我們看病???”
“就是,把她轟出去。為了到侯先生這里來瞧病,我兒子昨天夜里就排隊等著了。”
侯大娘子扭著壯碩的身體從柜臺后面走了出來:“我說你是誰?。繛槭裁吹轿覀?nèi)f全堂來鬧事兒?”
蘇氏根本不理睬她,而是繼續(xù)對冷汗直流的侯大夫說:“侯先生,您一向被人稱作‘神醫(yī)’,我們徐家上下也對您是十分的尊敬。可是這一次,你能不能告訴我,這是為什么?為什么我女兒的一點點眩暈之癥,吃了你九服藥都不見好?可是才吃了回春堂的三服藥就好了?是我們小氣沒有給您診金還是我女兒得罪過您?我女兒才十四歲啊,若不是我們多了個心眼兒,請了回春堂的譚大夫去號脈,還不知道我女兒的病要耽誤到什么時候呢?侯先生,俗話說得好,醫(yī)者父母心,您沒有父母心也不打緊,可您不該胡開方子耽誤我女兒!”
侯大娘子走過來扯住了她的袖子:“我說你是誰呀?敢到萬全堂來找事兒、你說我家掌柜的胡開方子耽誤了你女兒的病,你有證據(jù)嗎?”
跟著蘇氏的一個小廝一把推開了侯大娘子:“竟敢對我家夫人拉拉扯扯的,你算什么東西?你們這里的侯大夫開錯了方子耽誤了我家小姐的病,還不許我們來討個道理么?”
侯大娘子身材健壯,原是鐵匠的女兒,很有一把子力氣,現(xiàn)在眼看著一個婦人到自己藥鋪里來鬧事兒,一個小廝還膽敢推自己一把,登時火冒三丈,掄起蒲扇般大小的巴掌就朝著那小廝打了過去,一邊打一邊嘴里罵道:“從哪里跑出來的野小子,竟敢在我這萬全堂撒野?”
那小廝機靈,一個閃身躲過了,然后嘴里嚷著:“大家都別在這萬全堂看病了,這侯緒之就是個騙子!專門騙人錢財!我們徐家給了他不少診費,可他卻沒看好我家小姐的??!”
這句話讓排成長隊等待侯大夫看病的病人發(fā)生了動搖,方才一部分病人的議論聲大了起來,已經(jīng)有人聲音清晰地質(zhì)問侯大夫,是不是有這么回事。
侯大娘子一巴掌沒打著那個小廝,想直接把蘇氏轟出去算了,可眼看著這婦人穿著綾羅綢緞,又是滿頭珠翠,身后的幾名小廝也穿得很是齊整,想必是大戶人家的夫人,所以沒敢造次,只對自己丈夫喝道:“你從哪里惹來的禍事?”
侯大夫定了定神,對蘇氏說:“二夫人說我胡開方子,那么請將上次我開的方子拿出來,這里這么多人,大家一起看看,我哪里開的不對了?”
蘇氏冷哼一聲,一名小廝立刻將侯大夫開的方子拿了出來,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蘇氏說:“侯大夫被人稱作‘神醫(yī)’,可是治療眩暈常用的半夏、天麻、白術(shù)等藥為什么不在這個方子里?”
侯大夫這時候已經(jīng)鎮(zhèn)定了下來,說:“既然二夫人不相信我,又何必請我去號脈?你說回春堂的方子好,那么你只管去用就行了,覺得我的方子不好,那就不要用,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況且每個大夫都有自己診治的方法,不可能每個大夫?qū)ν环N病癥開出來的方子都一樣,我開的方子雖然沒有用半夏天麻之類,可用了一些溫和的藥物,效果是慢了些,可對二小姐的身體沒有損傷,你若是不信,我可以將診費退還給你,可是請你把事情弄清楚了再來興師問罪。老周!”
“哎,老爺?!?p> “給蘇夫人退還一兩銀子。”
“是?!北粏咀鳌袄现堋钡馁~房先生從柜臺里撿了一兩銀捧到了蘇氏面前,“夫人,這是退給您的診金,您收好嘍。”
蘇氏示意一個小廝接過了銀子:“退不退診金倒還是小事,可你不該騙人。我女兒都吃了你開的九服藥了,卻一點兒都不見好,可是才吃了回春堂三服藥就好了,你得說清楚,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侯大夫和他娘子還未開口,病人中已經(jīng)有人不滿了:“行了,人家都把銀子退給你了,你還想怎么著啊?侯大夫這萬全堂開了也不是一年兩年了,若他真是個騙子,那早就混不下去了。也許是你女兒的病需要慢慢診治,吃的藥不夠分量,況且吃了猛藥一下子治好了病也不見得就是好事,你就別在這里鬧了,快走吧,別耽誤我們看病。”
蘇氏拿著藥方大聲道:“可是我女兒的并不是什么疑難雜癥,就是普通的眩暈,隨便開個方子吃些藥就能好,就是這可惡的侯緒之,開錯了方子,耽誤了我女兒的病情。不信你們可以看看這方子?!?p> “你這人怎么不知好歹啊?”另一個病人不耐煩地看著她,“難道天底下的大夫開的方子都必須是一模一樣的嗎?人家侯先生有侯先生的辦法,你覺得人家的辦法不好,那就另請高明好了,凈胡攪蠻纏些什么?何況你自己也說了,你女兒吃了侯先生的藥,只不過是不太見效,可也沒吃死你女兒呀,你跑到這里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是啊,侯先生,趕緊報官,別叫這母老虎擾亂了這里的生意。”
侯大娘子得意地抱起膀子,瞪著蘇氏:“我說你是自己走啊,還是我報官請公差來趕你走???”
蘇氏沒想到自己手握確鑿的證據(jù)卻落了個灰溜溜的下場,一時之間又是氣憤又是害怕,可是眼看著眾怒難犯,只得帶了小廝們走了。
侯大夫見狀長出了一口氣,心想以后堅決再不與徐家有任何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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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氣死我了!”蘇氏窩了一肚子火回到自己的房中,看什么都不順眼,一腳踢翻了一個小杌子,“這是哪個該死的,將個小杌子放在這里,差點兒絆我一跤!”
所有的下人都不敢露面兒。
蘇氏更加火冒三丈:“人呢?都死了嗎?快給我倒茶!”
半晌,她的貼身仆婦張大娘才滿臉堆笑地走了進來:“二夫人別生氣,奴婢這就給您倒茶?!?p> 一面倒茶一面觀察著氣咻咻的蘇氏,小心翼翼地問道:“二夫人,是誰惹您生氣了?”
蘇氏喝了幾口茶,氣消了一些,說:“都是那個侯大夫,真是氣死我了?!睂⑹虑榈慕?jīng)過簡單講了一遍。
張大娘心里說,你這不是自己去找不痛快嗎?可沒敢這么說,只是勸道:“二夫人,那侯緒之不過是個郎中罷了,這京城里的大夫多著呢,咱們以后不請他來就是了,犯不著和他生氣。何況現(xiàn)在二小姐的頭痛和眩暈不是已經(jīng)好了嗎,那咱們就更不用去理會他了?!?p> 蘇氏說:“我也明白這個道理,可就是心疼瑛兒。瑛兒自小兒嬌生慣養(yǎng),哪里吃過這個苦?哼,這個侯緒之,竟敢和我作對,等著吧,早晚我要他好看!”
到了晚上,徐心然回家來,聽綠云說了這個事兒,倒覺得這個結(jié)果不錯,侯大夫與蘇氏鬧翻,以后不可能再幫著她們母女三個害自己了。
徐掌柜也早就知道了這個事兒,當時就發(fā)了一通火,說蘇氏一點兒沒個大戶人家的樣子,居然跑到人家的藥鋪里去鬧事兒,還沒有說出個道理來,真是丟人敗興,直到徐心然去看他的時候,他仍舊余怒未消。
“我看你姨娘一向穩(wěn)重,今天卻白白叫人笑話,這徐家的臉面,都叫她給丟盡了!”徐掌柜坐在床上,氣呼呼地說,“就算是有什么事,派個下人去問清楚事了,卻自己不顧身份去找一個大夫吵架,這成何體統(tǒng)?”
徐心然勸父親不要生氣:“姨娘也是關(guān)心則亂,畢竟事涉自己的親生女兒,換了誰也沉不住氣,雖然事情做得有些丟人,可最后總算是有驚無險,如若不然,萬一一言不合鬧將起來再傷了人,那可就非要去見官不可了。爹,您就別再因為這些事情生氣了,眼下咱們最重要的是店里的生意。這幾天,制衣坊的事情都很順利,我特意拿了幾套做好的軍服去給韓大人看過了,韓大人十分滿意,說就照這樣做就可以了。還有柜上的那些布料綢緞,這幾天我抽空兒做了幾件老年人的成衣,沒想到竟然都銷出去了。所以我想啊,反正制衣坊那邊地方大著呢,不如再招些人來,將柜上那些料子都做成成衣,也不至于浪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