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千玄、烏世,這種畜牲血的雜種怎么配和咱們在一所學院上課?”
“雜種就是雜種,不過和烏世沾親帶故的,人家就不可能真的見外?!?p> “烏世子弟能忍?估計正想辦法干掉他?!?p> “喂!阿沉你不來?”
“你們隨便,我負責攝影?!?p> 小稚果猛然睜眼,警惕地盯著黃昏暖色,過會兒神色緩和,搖搖頭看向電子板的時間,還好,只打盹十分鐘。
感受著身體未消的痛楚,他呼了口氣,和以前比根本不足掛齒……不行!不可以這么想!
他揉揉臉頰,目光堅定,不會自我安慰就別安慰了,不能有那種想法!
安頓好言熙飛后他就來到管道總室,將作業(yè)寫完天已呈鐵青色,這片地方總是靜悄悄的,除了工作他經常來。
換好衣服,小稚果一邊下管道一邊問太經出不出來,后者立馬從口袋蹦到他腦袋上:“當然得一起!再過七天我們就能湊夠錢啦。”
“嗯,先把東西給學姐。然后……”他沉默下來,本意是抗爭、提出有關勾汜宿舍的意見,有人看到會被鼓舞,現在看,沒解決白機的事兒就不能走。
他寫的那篇文章已經被封了,還是太經說的,理由是侵權,放他自己被凌辱的視頻,不知侵誰的權。
雖然小稚果知道再發(fā)多少遍的結果都一樣,但還是叫太經繼續(xù)發(fā)布,話還是要說,只心里想想沒人會知道。
“主人,這邊水里有好多紙,最近通的是哪里?”太經好奇問道。
小稚果想了想,說:“實驗樓,計算的東西應該很珍貴,不至于扔。你可以去看看上面寫了什么?!?p> 太經跳到地上,搖搖頭:“都被水泡沒了,不過這上邊有膠印,原先是貼紙吧?”
“我看看?!?p> 他看水里的紙都被撈上來,就提著小桶去工具屋看。在光下,確實能看到字印,但都模糊難辨。打算放棄之時,他想到最近能力提升,或許以能量臨摹出原句。
說做就做。
他將紙平攤在地上,掌心里升起能量球,幽藍的光芒霎時替代工具小屋的橙色燈光。球體緩緩融入紙中,紙張表面波光粼粼,如夢似幻。
大約五秒后,能量以紙張形狀升空與他平視,“嘩”的一聲響,多余的能量似水淌下,空中浮現兩行字:
不求墮落之路,唯做破空之刃。
他怔怔地望著那兩行散發(fā)出幽藍光芒的話,手中的能量球融入另一張紙中。
不食敵之蜜餞,不貪深淵自由?!I給勾汜
聽見她的聲音!
黑暗是你可以發(fā)出痛苦的呻吟,正常說話卻要經過義氿的準許。
……
越來越多的標語浮現,幽藍色的光芒充斥整間小屋,一瞬間,小稚果熱淚盈眶,雙手直抖。
他太自大了,是有勾汜在反抗這一切的不平等,怎么會有人感受不到痛苦呢?他竟認為所有人對這痛苦已然麻木!
他抹去眼淚,讓自己冷靜下來認真分析。制作貼紙的人一定在學院,但這么久他從未聽人說起過,太經在論壇也沒見相關討論,可見這飄在水中的貼紙,學院應是暗中處理此事,怕被人看見。也可能有的學生看見了,是偷偷報告給老師處理。
小稚果摸著下巴思索,叫太經在網絡搜索那些標語,果不其然是空白。他一想到被封的文章和姐姐只讓音火泠憑借贊同回應就找人,在網絡發(fā)布此類東西定不安全。
上位者的偏執(zhí)心思他體驗過,是絕不允許當做玩物的人發(fā)出拒絕的聲音。他會無視同類的痛楚,會拒聽關于平等的話;他在享受得到的利益時心里一清二楚,平等就是降低自己的地位。
她們靠貼紙的形式反抗,已經多久了?要如何認識呢?
不論如何,小稚果都覺得充實無比,同時為之前“眾人皆醉我獨醒”的自己感到羞愧。一直以來他都是無頭蒼蠅亂飛,患得患失,如今看到同伴高舉的火把,安心不少。
“同伴……”他喃喃自語,來北域這么久,連一個真心朋友都沒有。以前是這么過來的,跟姐姐在一起之后開始迷戀那種溫暖的感覺……就是想姐姐了,想和她見面。
他搖搖頭,將所有標語抄寫在本子上,估摸時間差不多就離開,來到管道總室將東西整理好就回宿舍。
午夜十二點,小稚果回到寢室。放慢腳步,打算去洗臟衣服時,言熙飛的聲音響起:“曉果,你回來了?”
“嗯?!彼T谠?,這個點還以為對方已經睡著。過了會兒,他才走過去坐在床邊,“有什么需要幫助?”
言熙飛淺淺一笑:“沒有,想和你說說話,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安靜了幾秒,“我一個人很害怕?!?p> “你哥上學時誰陪的你?”
“家里的傭人?!彼舛戎f,“從小就體弱多病,還能走的時候沒有人愿意和我玩,病情嚴重后每天見到的只有傭人。”
那個時候,總有小孩罵他是廢物,被言云七的小弟聽見就去告狀,言云七六歲的時候就和人因為這個打架,經常鼻青臉腫出現在面前,驕傲地說:“又有一個小兔崽子不敢說你了!”
他覺得心頭暖意流動,試探著問道:“你和哥哥的關系怎么樣?哥哥有時候脾氣不太好,但他人真的很好。”
小稚果嘴角向下,語氣卻輕松:“還好,我沒經常見他?!敝灰慌龅饺魏闻c之有關的事都還好,除了他那個天真得可以的弟弟。
“太好了!”言熙飛開心地笑起來,“曉果,謝謝你原諒他。”
原諒?小稚果挑眉,才剛剛開始呢。
言熙飛身子弱,堅持到凌晨已經是極限,說了沒多少話就沉沉睡去。因常年抱病在身,他身體格外瘦弱,看起來五六歲的年紀,實質上八歲。
小稚果認真觀察他,聽著微弱的呼吸聲,抬手將他的發(fā)絲整理到兩側,輕嘆了口氣,轉身去洗衣服。
活不過十歲么?
對付言云七的事兒往后推推,那個沉儀,得好好想個辦法。
*
懷幸一邊用兩根手指敲字,一邊看屏幕,刪了重寫好多次,總算出來結果,瀏覽一眼,眉頭就皺起。
正巧蒂昭等人進來,她不悅道:“烏世給那九萬人的罪名是冒犯主神,大不敬?!?p> “有什么問題?”蒂昭坐在另一張電腦桌前,隨意問道。
她張了張嘴,看向藍爾莎,后者回以關切的目光。
“是沒大什么問題,罪名太少!”懷幸眼底閃過一抹不可察的失落,低頭兀自出門。
夜色里,泗啟中燈火熠熠,組成翻涌的燈流涌向遠方。她手肘抵在窗沿上,感受涼風拂面,風里帶著遠方遺婪山林的清香氣息,曾經茫茫沙漠特有的蕭條孤寂早已無蹤,生命的腳步遍布十地盡頭。
她神色陰沉,黝黑的眸子比夜還濃、還深邃,一道冰冷的肅殺氣息緩緩溢出。
忽然,有人給她披了件衣服。她回頭看,是星缺,便不自覺收斂情緒:“怎么了?”
少年沉默寡言,垂著眼瞼,有股淡淡的陰郁縈繞周身,自來到上命就未對除懷幸以外的人說過一字,此刻也只是微微搖頭示意。
懷幸就繼續(xù)凝望窗外,心不在焉道:“是想家嗎?”
星缺小心翼翼抬手,慢慢搭在她的肩膀上,低首輕靠她雪白的脖頸:“星缺的家就在這里,唯主人是從。”
屬于他的冰涼呼吸撲在后頸,淡淡的清香傳入鼻中,懷幸側回首以余光而視,緘然不語。她不排斥同齡人的親近,就是這家伙……
“我回屋了,你去休息吧?!?p> 站了會兒她就回屋,進門發(fā)現星缺跟上來,依然赤著雙腳,銀發(fā)如瀑。
“上命沒有需要你的地方,想去哪兒便去,說一聲就行?!彼f。
“主人,”星缺的聲音帶著慌張,將門關緊,低著頭說,“主人,我是干凈的?!?p> “什么?”
一堂月色為光,星缺靠近過來,注視著她的眼睛,銀白瞳仁似水波流轉:“星缺是一級侍從,做為禮物訓練,禁止與外人說話,從未觸碰他人身體,星缺是干凈的,還請主人不要多想?!?p> 懷幸偏了偏頭:“我沒想過這些?!?p> “那主人為何不用?”
“用?”
“星缺會服侍好主人。”
說話之時,他半跪下,銀色發(fā)絲垂在印有精美圖案的瓷磚上。他愛憐的、如淵履冰地捧起懷幸的手,敬恭如待神明般親吻在手背上,少年體香似隨此蔓延至她的周遭,鼻尖留香。
懷幸望著他,神情如故:“你知道這是上命嗎?以后不需要這樣,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星缺唯愿守在主人身側,忠誠絕無二心。”
“你這樣想我還真沒辦法,”她有些彷徨,“反正是為了自己,都這樣……”
星缺看著她在出神,就說:“主人在憂愁,是星缺唐突了嗎?”
懷幸眸光一動,說了句不關你的事,她又心說不和螻蟻們計較,神的心思你們若輕易猜到,那厲害死了。神等著看你們恍然大悟、追悔莫及的樣子。
這般安慰,她心里好受多了,想來得徹底讓黑色精靈成為指引之神,當時忘記問生命之泉的精靈多久能出來一次,現下只能等著。
在此之前,還有個人得解決。
她蹲下身端望著星缺:“你今年多大?”
“再過半個月滿九歲。”
“我不滿八歲,你覺得這樣的年齡該做什么亂七八糟的事么?”
“不是早可以了嗎?”他茫然不解。
懷幸說:“這里是上命?!?p> 星缺有些恍惚,無力地垂下手臂,聲音微顫:“主人要拋棄我嗎?”語中帶著乞求,使他整個人更加柔弱,惹人憐愛。
“沒這個意思,只是說你能去做別的事,離開我。有自己愛好吧?隨便什么的都行,至少在這兒,不需要任何人出賣身體與靈魂而生存。”
“可是星缺想不過來這些,哪里有比主人身邊更好的地方?哪里有比冠絕今古的主神更完美的人?要去哪里?星缺沒有違背身體或靈魂的意愿,星缺全心全意敬愛著主人,自那日泗啟的演講就是了。星缺當自己會背叛未來的主人,不曾想竟如此幸運,能站在主人身側?!?p> 懷幸的腦袋被冠絕今古四個字占滿,嘴角止不住地上揚:“你知道就好,用不著說出來,搞的好像我不清楚自己有多優(yōu)秀似的。那行吧,想待在我身邊就待著吧,真是的,我哪兒拒絕過信徒呀?”
星缺眉間浮上歆然,傾身抱著她:“主人的話星缺銘記在心,往后會換種方式侍候主人。其實星缺學過很多,除fang事外還有琴棋書畫、刀劍鞭戟等等星缺都會,各科成績都是滿分……”
懷幸聽著他的話,神游天外,假如星缺給她的單純感是真的,那么白犽就是故意的,要她帶著一個訓練出的侍從,其心可知。
可是有什么關系呢?
她是個無惡不作的壞神,是讓所有人必須恭維自己的獨裁者,再有十個、百個星缺又如何?
莫非是要上命中人看看這階級差異,心生芥蒂?
可笑,誰會對她有那么大的期望?藍爾莎、蒂昭……不都沒有嗎?
懷幸抿著唇,胡思亂想好長時間才意識懷里還有個星缺,低頭去看。少年已安然入睡,白皙的手指握著她的衣角,在月色移到那順滑的銀色長發(fā)時,宛若仙境而來的精靈,眉眼如畫,亦是夢,亦是現實。
這是一幅寧靜祥和的畫,女孩低首,似黑暗惡魔,帶著殺戮之氣輕撫懷中熟睡的銀白天使;深沉的夜色里像淌著無數未傾訴的故事。
小稚果的視線轉到下方文字:我老是為自己沒用的魅力比上命思想先影響到別人而不知所措。
哪里不知所措了?!明明就很享受!
他嘴巴高高地撅起,這家伙是誰???況且前幾天才說他獨一無二,轉頭就發(fā)這種圖片,騙子姐姐!
〔只有一個嗎?要不是怕姐姐嫉妒,我早發(fā)好多學姐喜歡我喜歡得不得了的照片?!?p> 〔笨果子,你有沒有想過統(tǒng)一十地后,全世界都是傾慕主神的人?〕
〔那也是被你強迫的!他到底是誰?〕
〔嫉妒了吧?羨慕了吧?隔著屏幕都能聞到酸味兒。〕
〔我可是你弟弟,總該知道交的什么朋友吧?我得關心姐姐呀!〕
〔提前定義為朋友,你害怕什么?星缺比我年齡大,我可不會給自己認個長輩?!?p> 小稚果松了口氣,哼哼著自語:“我才沒害怕,也不擔心,我可是姐姐唯一的親人,誰都頂替不了。這個家伙是姐姐的朋友,抱一抱安慰下很正常……”如果他在姐姐身邊,可不會這么大方了。
太經眨眨眼睛:“小主人有沒有想過,大主人的身邊只有你和寧惜的年齡最小?!?p> “怎么啦?姐姐也只比我大一歲?!?p> “對,所以其他人懂的會更多些,擁有其它感情?!?p> 小稚果:“我沒少什么感情呀,我年齡小不代表不正常。”
太經點頭跳到另一邊,含糊其辭:“所以要更受關愛?!毙≈魅藳]心思,大主人估計也沒有,它是多慮了,人家只是普通姐弟——但是來個陌生人,大主人心思被分,肯定少看兩眼小主人,它也得多提防提防。
小稚果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照片上,思考要不要去找同年級的學生幫忙,每天發(fā)張不同的照片氣姐姐……不過姐姐是真的有人喜歡,他那是虛假追捧。
他失望地低下頭,感受到胸膛流淌的暖意,頓時笑靨如花,他有姐姐呀,有世界上最好的姐姐!
很久以后。
〔(小小果)以后有比你年齡小的來,我就不獨一無二了?!?p> 〔對于這個弟弟,我就溫柔點好啦。笨果子從來都是姐姐的笨果子,沒有人能取代?!?p> 小稚果傻笑一聲,揉揉眼睛,姐姐那么好,不被人喜歡敬佩才奇怪。
他要比姐姐看到的所有人都優(yōu)秀,讓那些人知道他值得占據姐姐心里獨一無二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