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與虎謀皮
未時初,譚繼興準時來到了副門主譚嘉成的住所,景安堂。
剛一入內(nèi),他就見到了早已等候多時的譚嘉成和韓躍師徒。略作寒暄后,譚繼興雙眼滿含期盼的注視著譚嘉成,開門見山的問道:“不知二叔有何妙計可助小侄達成心愿?”
譚嘉成輕捋了一下胡須,避而不答,反問道:“興兒可知你達成心愿的最大阻礙是誰?”
譚繼興嘴角一扯,心里頗不爽譚嘉成跟他賣關(guān)子,沒精打采的答道:“還能是誰,不就是夙辰逸那個討人厭的混帳嗎?!?p> 譚嘉成捋須一笑,和顏悅色的道:“既然知道了根由,這還不容易,我們只要玩一出釜底抽薪,必可讓興兒心愿得償。”
“釜底抽薪?”譚繼興暗自沉吟,臉色不由凝重起來,吞吞吐吐的問道:“二叔之意可是……殺了他?”他雖然很討厭很討厭夙辰逸,也不是沒給夙辰逸使過絆子,但來景安堂之前還從來沒想過要殺了他。一方面是因為夙辰逸是他父親譚嘉茂的親傳弟子;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天性優(yōu)柔寡斷,缺少了那種置人于死地的狠心和決心。
譚嘉成面容一肅,正色道:“正是如此。只要夙辰逸死了,放眼連山派,還有誰有資格與興兒爭奪佳人芳心。到時候,興兒自然可以如愿抱得美人歸了。”說到后來,語氣中已然流露出幾分調(diào)侃,幾分誘惑。
譚繼興聽到這里,腦中一熱,心中頓時浮想聯(lián)翩,眼神中不由流露出一抹心醉神迷之色,仿若看到自己與心愛的她花前月下,西窗剪燭……。些微的幾分愧疚和不忍立時蕩然無存,想也不想的道:“請二叔明言,小侄具體應(yīng)該怎么做?”
譚嘉成微微一笑,細長眼中卻不禁飛速閃過了一抹精光,魚兒終于咬餌了。輕啜了一口香氣四溢的龍井,方慢慢吞吞的道:“殺夙辰逸倒是不難。不過,興兒可想過事后該如何善后?”
譚繼興微微一愣,不解的問道:“夙辰逸一死不就大事告成了,還用善什么后啊?”
看著譚繼興萬分純潔不諳世事的眼神,譚嘉成的眉心不由跳了一下,被噎住了,心中暗罵,“見鬼,看來人太單純了也不是個好事?!鼻辶饲迳ひ?,他耐下性子一步步引導(dǎo)道,“興兒,你可想過夙辰逸死后大哥會是如何反應(yīng)?”
“他可是大哥自小養(yǎng)到大的親傳弟子,極得大哥的寵愛和重視。他死后,以大哥的性子,絕對會徹查到底?!笨v然是在解釋,譚嘉成也沒有忘記煽風點火。
譚繼興眉頭輕皺,開始細細的沉思起來。他從七歲起就隨著他師父在遠離人世的深山老林中避世隱居,苦練武功,前不久才回到連山,雖然有點不解世事的單純,但絕不是個笨蛋。
思忖良久,他才略顯遲疑的詢問道:“二叔,我們可不可以設(shè)法先把夙辰逸引到連山外面,然后再找機會下手。只要我們做的隱蔽些,到時候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爹爹想查也無從查起?!?p> 聽到他這番話后,譚嘉成和韓躍師徒心中都詫異不已,幾乎不敢相信這番話會是譚繼興這么個不諳世事的少年說出來的,對他的印象不由大為改觀。
譚嘉成深深地看了譚繼興一眼,點頭贊許道:“還真是長江后浪推前浪??!看到興兒,二叔都覺得自己老了,該退出江湖了?!?p> 譚繼興還是第一次聽到別人這么夸獎他,眼睛都不由亮了一亮,俊臉微紅,不好意思的笑道:“二叔說笑了,小侄年紀尚輕,還需要二叔多多點撥呢,哪能這么早就退出江湖啊?!鄙焓置嗣竽X勺,他又略顯得意的問道:“二叔,您還沒說我的想法是不是可行呢?!?p> 譚嘉成捋了一下胡須,正色道,“這種方法用在其他人身上尚可,用在夙辰逸身上卻是大為不妥,根本就行不通。夙辰逸雖然年紀不大,但天資極佳,武功已然登峰造極,縱然是比起我和大哥來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又豈是一般的武林中人能殺得死的。更何況,他生性謹慎機敏,自從三年前開始行走江湖以來從未失手,連輕傷都沒有受過。所以,我們在連山外基本上沒有機會殺死他。”面容嚴肅,他心中卻在感嘆,“當然是不可行,要是真按照你譚繼興說的做,我還能圖謀些什么?難不成讓我白白的幫你殺情敵?那不是自找麻煩嗎,一點好處都弄不到,還會平白無故的惹上桑采薇那個難纏的小妖女,我傻了才會這么做?!?p> 譚繼興眉毛緊蹙,滿臉沮喪的道:“依二叔的意思,我們豈不是沒辦法殺死他了?!?p> 譚嘉成自信的一笑,信心滿滿的道:“誰說沒辦法?我已經(jīng)派人控制住了絳雪軒一個叫張巖的仆人的家屬,時機一到,隨時都可以讓張巖給夙辰逸投毒。家賊難防,任他再怎么精明能干,也不會想到照顧自己多年的仆人會對他下黑手。唯一的麻煩是,”眉頭一皺,他又滿臉擔憂的道:“大哥畢竟是連山派門主,夙辰逸的死因?qū)砜隙úm不過他。偏偏大哥又是一個光明磊落、義薄云天的英雄,以他的性子,事后很可能會大義滅親,更有可能會自殺以謝天下。無論哪種后果,都不是我們想要的。有陳正堂和甘義存先例在前,我們不得不防啊?!?p> 陳正堂,百年前的一個英雄,以義薄云天、大義滅親而稱道于江湖。據(jù)說,他只是一個無門無派的江湖中人,武功低微。但他的兒子陳銳卻武功高強,是當時的一個出名邪派紅蓮教的高層人物。在紅蓮教為禍武林,聲勢如日中天之時,陳正堂屢次勸說陳銳棄暗投明,不要再留在紅蓮教為虎作倀、殘害武林同道。陳銳卻根本不聽陳正堂之言,依然是我行我素。在陳銳親手主持了一場滅門慘案后,陳正堂忍無可忍,最終設(shè)計殺死了陳銳,自己事后則飄然歸隱了。
甘義存則更狠,得知自己的親弟弟為非作歹濫殺無辜后,果斷地大義滅親了,隨后自己也自殺了。
陳正堂和甘義存的確是義薄云天的英雄,不過,拿譚嘉茂類比他們兩個卻不過是譚嘉成在危言聳聽罷了。譚嘉茂可是武林大派連山派的門主,一個名副其實的江湖大佬,梟雄般的人物,手上的人命不知有多少,又豈會因為自己的獨子伙同親弟弟殺了徒弟就做出大義滅親這種事。他雖然很重視夙辰逸,但卻更加重視譚繼興。一旦東窗事發(fā),他也許會為夙辰逸心痛,卻絕對會在第一時間想法設(shè)法地幫譚繼興遮掩,免得讓采薇得知后殺人報仇。也就只有譚繼興這么個離家多年,不了解父親稟性的少年才會傻乎乎地相信譚嘉成的那番鬼話。
譚繼興的眉頭蹙得更緊了,滿臉的六神無主,惶惶然然的道:“二叔,那怎么辦?”他著實被嚇到了,甚至在想要不……干脆就別動手了。只是盛情難卻,譚嘉成滿口都在為他打算,讓他不好意思輕易開口罷了。
譚嘉成胸有成竹的一笑,溫聲安撫道:“興兒別慌。二叔早已想好了對策。我早年得到過一種江湖傳說中的秘藥,七香軟筋散,此藥無色無味,惟一的功效就是封住練武之人的內(nèi)力。只要沒有服用解藥,中此毒者就休想動用半點內(nèi)力,其他方面卻與常人無異。在我令張巖給夙辰逸投毒的同時,興兒可以把七香軟筋散放入大哥的茶中。先穩(wěn)住大哥一段時間,免得他情緒激動之下傷人傷己。等到夙辰逸魂歸地府后,我會過來和你一起勸說大哥。死人總大不過活人,興兒又是大哥的獨子,我相信冷靜一段時間后,大哥也只能無可奈何的接受事實。到時候我們再給大哥服下解藥不就結(jié)了。
聽了譚嘉成這洋洋灑灑的一番話后,譚繼興的臉色好看了不少,皺了皺眉,他略顯遲疑的問道:“這七香軟筋散服用后可會于身體有害?”
譚嘉成打了個哈哈,肯定的道:“七香軟筋散于身體不會有半點害處?!鳖^微側(cè),他看了韓躍一眼,滿臉慈和的道:“躍兒,你服用七香軟筋散給你師弟瞧瞧?!?p> 韓躍微微低頭,恭謹?shù)膽?yīng)道:“是。”
話一說完,韓躍立即從袖籠里拿出一包用白紙包的整整齊齊的七香軟筋散,傾入茶杯,微微晃勻,然后他毫不猶豫的一飲而盡。半刻鐘后,藥效發(fā)作,等他再次取出一顆淡綠色的解藥服用后,內(nèi)力頓時恢復(fù)如初。
隨著韓躍的這番舉動,譚繼興的疑慮被徹底打消了。經(jīng)過一番詳細的商量,他們決定在三日后的晚上動手。
之所以能這么早動手,與譚嘉成和韓躍師徒不動聲色的引導(dǎo)有很大的關(guān)系。正所謂世事無常,人心易變,拖久了,天知道譚繼興會不會改變主意,因此譚嘉成才決定趁熱打鐵,不給譚繼興反悔的機會。
夕陽西下,拿到“七香軟筋散”和它的解藥后,譚繼興佯裝平靜的離開了景安堂,眼神中卻忍不住透出了一抹期待無限的希翼,仿佛看到自己已經(jīng)心愿達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