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發(fā)展到這樣的情形,女眷的屏風也已經(jīng)讓下人給撤掉了。
也不管什么男女有別,事實上在理學沒有出來之前,男女之間參加宴會其實也沒有那么多講究,只是陳堯佐今日來了崔府,才把女眷分開放置的。
現(xiàn)在見到葉衡要寫詞,濮家欣也是一副好笑的樣子,看著旁邊的崔瑩問道:“一個十四歲的小家伙,他很厲害嗎?”
“沒有聽說過,欣姐姐你說……一個才十幾歲而且很少讀過書的人,能寫出什么好東西來?”現(xiàn)在崔瑩對葉衡是一肚子的不滿,哪里會有好話?搖搖頭,崔瑩不滿地埋怨著:“這個高震,怎么還去幫他?”
有人笑著答應道:“呵呵……高震這人就是這樣,一見到有人要作詩就激動!”
看來女眷里面,也有高震的粉絲,居然還知道高震就是這樣的性格……
對于高震來幫忙,葉衡笑了笑,并沒有半點拘謹,反而還非常從容,好像高震為他研墨一點兒也不唐突,反而還非常合理一般。
這家伙,臉皮已經(jīng)這么厚了嗎?
人們又開始對葉衡腹誹了起來,不過葉衡卻懶得去理他們,趁著高震研墨的時間,他還回頭親昵地安慰了紅裳一句,而且還是當著許多人的面。
“那小丫頭……”
濮家欣搖搖頭,皺著眉頭問道:“是他家里的丫鬟吧?他為什么對一個小丫頭這么好?”
崔瑩沒好氣道:“物以類聚唄,窮小子也就配這樣了!”
對于崔瑩這句話,濮家欣卻似乎沒有聽進去的樣子。
一個男子,哪怕是家境沒落了,也不至于這么在乎一個丫鬟吧?就算是喜歡這個丫鬟,哪有像他這樣,自己明明才十四歲,卻一直安慰著比他還大的丫頭?
突然間,濮家欣有一種錯覺,總感覺這個少年,好像有一種不屬于他這個年紀的穩(wěn)重。
成熟穩(wěn)重的小子?
沒來由的,濮家欣對于接下來葉衡的詞,竟然有了一點點期待!
“好了!”
“呃……那我開始了!”
在高震的提醒下,葉衡開始提筆,落筆之前,他猶豫了一下,然后說了一句:“寫什么好呢?”
“什么?”高震似乎沒有聽清楚葉衡的話,問了之后又明白了,于是說道:“都忘記了,呵呵……陳大人,葉公子請大人出題!”
“嗯!”
陳堯佐等了許久才見葉衡動筆,早就不耐煩了,于是說道:“半月后便是中秋,那時是圓月,不過現(xiàn)在卻還缺月,這樣吧!以中秋為題,卻寫今日缺月之事,而且還要寫與風花雪月兒女情長有關(guān)!”
以缺月為題,卻要寫愛情?
而且,中秋缺月?
這算是什么題目,這個題目也太另類了吧?
陳堯佐這題目一出,在場的許多人就知道,陳大人這是故意在整葉衡了,于是便越想看接下來葉衡的笑話!
你一個十四歲的小孩子,要寫愛情,而且還要寫中秋的月亮不是圓的……
小家伙,你會怎么寫呢?
女眷那邊,濮家欣也來了興趣。
不過讓人們失望的是,葉衡居然沒有拋筆,而是不假思索地將手里的毛筆朝紙上點了下去。
落筆了!
人們大驚,然后高震的聲音響了起來:“寫得好快,嗯……八月夜賞月,恰逢烏云遮天,月缺大半,此時有女飄然若仙而至……”
“這一段文字,是前綴,點明中秋夜為何月亮不是圓的,蠻聰明的嘛……”
濮家欣點點頭,接著,就是正文了,高震繼續(xù)大聲說道:“呃,是卜算子。嗯……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
只是前面的兩句,已經(jīng)就隱隱有了一絲仙氣的感覺!
接下來,葉衡唰唰唰的幾下,下一句出現(xiàn)在了紙上。
“這種字體!”
高震驚訝了一句葉衡這一句所用的字體,居然和之前的行書不同,不過驚訝之后,再默讀這兩句詞,高震的腦子里面突然轟的一聲,好像有什么東西給引爆了一樣。
好久高震都沒有說話,人們甚至都問了起來:“高公子,接下來呢?”
看到高震這幅樣子,陳堯佐忍不住站了起來。
高震回過神來,他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動,然后大聲念著:“唯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呃,這一句,這一句……這一句呀!”
連著說了三個這一句,最后高震實在是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現(xiàn)在的感覺,仿佛他現(xiàn)在就置身于那一夜中,然后見到一個美女飄然而來,那女子的形象,飄渺不定,好似墜入凡塵卻清麗脫俗的仙子一般!
和高震一樣,當寫到這一句,把這首《卜算子》的上半闋寫完,人們都震驚了。
“縹緲孤鴻影……接下來呢?”
濮家欣也被這首只寫了一半詞,給吸引了過去。
“接下來,呼……”
高震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忍不住贊嘆道:“我今日是見到詞仙了么?這首詞……”
簡直就不是我們凡夫俗子能寫出來的啊!
高震在心里吶喊著,顯然是被這首詞里面的那股出塵之氣給震驚到了!
接下來,高震一副非常榮幸的樣子,這首詞,這首詞是我高震最先朗讀出來的!
想到這里,高震加大了嗓子,然后念道:“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到此,全詞完。
相比于上半闋那股脫俗的仙氣,這首詞的下半闕卻像是仙子落入了凡間一般,整首詞明明是由仙入凡的,不過末尾那一句,卻將這首詞給推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堅貞,是的,這個時代人們最為提倡也是最為喜歡的一個詞,這首詞最后的一句,完美地詮釋了出來!
“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全詞又讀完了一遍,陳堯佐也來到了桌子前面,他不斷地重復這最后一句,和旁邊的濮家欣一樣。
但這個時候,葉衡卻笑了笑,對著陳堯佐和高震行了行禮,然后說道:“陳大人,高公子,小子告辭了……”
說罷,葉衡拉著紅裳準備離開。
但是剛一轉(zhuǎn)身,卻碰到了濮家欣。
“呃……濮小姐,麻煩讓一下?!?p> “?。颗丁?p> 作為杭州首富的千金,濮家欣第一次在別人的面前這樣不知所措,好像魂魄都丟了一樣!
其實丟了魂魄的,不止是濮家欣一人,就連之前對葉衡責罵,還有打從心底看不起葉衡的崔放父女,以及在場的其他人,都還沒有緩過神來。
這樣的一首詞,真是這個十四歲的小家伙寫的?
天吶……
“這……”
“這樣的詞……”
人們久久才回過神來,但是當他們再去尋找葉衡的時候,卻只能問那些在場的護院和護衛(wèi)了。
“回大人,剛才那葉公子做完詞以后便離開了……”
“離開了?他有沒有說什么?”
“呃……”
護衛(wèi)們想了想,其中一個說道:“葉公子走到門口的時候,他身邊的丫鬟問了一句:少爺,你這詞寫得怎么樣啊,我看他們都不說話……”
“對對對!”
另一個護衛(wèi)也想起來了,說道:“后來葉公子說了一句:誰知道呢?算啦,我們回家去,你不是說不喜歡這里么?那首詞……呵呵,我也不知道怎么樣,小時候在山里玩,偶爾聽到一個老爺爺念過一次,就寫了出來而……”
老爺爺?
這樣的話,由葉衡開玩笑地對紅裳說出來和這些護衛(wèi)口傳,自然有很大的差別了。
葉衡那根本就是見紅裳這丫頭有些好笑的樣子,便逗逗她而已,但是護衛(wèi)這樣口傳給眾人聽,卻讓人不由得懷疑了起來。
什么嘛,這……原來是別人寫的詞啊。
老爺爺……難道說,寫這首詞的人是一個隱者?
世外高人?
所謂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當然……護院和護衛(wèi)們眾口一詞,這話也就是坐實是葉衡他自己說的了。
這么說來,這個葉衡豈不是……
這首詞是抄襲的!
想到這里,本來還因為葉衡寫了這一首技驚四座的詞而擔心的崔放,心里也稍稍地松了口氣。
不過讓崔放無奈的是,他費盡心思想要巴結(jié)的陳堯佐卻興致缺缺了起來,最后陳堯佐和崔放說了一聲,便打算離開了。
和陳堯佐一起離開崔府的,還有濮家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