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四面楚歌
林北星陷入了夢境，她在黑暗中孑孓而行，迷失了方向。
遠方似乎有光亮，但是夢里的腳步很沉重，仿佛永遠走不到光的盡頭。
忽然間，眼前躥出一個影子。
只是那影子太模糊，她沒看清面龐，也沒認出身形，只覺得熟悉。
“是、是小張嗎？”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張萬森！”她提高了音量，想確認心中的疑慮。
沒有回音。
“?。 绷直毙侵活檶ぶ擞?、尋著光亮，沒在意到腳下的窟窿，一個不小心掉落下去，仿佛落入無底洞里，沒有依靠，沒有蹤跡。
林北星驚醒的時候，手背上已經掛了點滴，身旁躺著張萬森。
她環(huán)顧四周，看到自己躺在一張?zhí)梢紊希T口依稀現出一個熟悉的身影。
“北星，你醒了！”是大哥林大海。
“我……我怎么了？”她準備坐起來，腰椎躺得有些發(fā)酸。
林大海眼疾手快扶起北星：“醫(yī)生說你有點低血糖，沒什么大問題?！?p> “嗯?！彼齻壬砬浦执蠛?，雖然戴著口罩，但是眼睛底下的黑眼圈明顯異常，感覺整個人說話也是輕飄飄的。
“你是不是這幾天沒睡好覺?。俊绷直毙顷P切地問道。
“害，醫(yī)院有時候晚上接急診病人，人來人往的，難免睡眠不足，這里可比不得家里清凈?！绷执蠛＿B忙解釋。
北星沒有回復，回過頭看了眼張萬森，然后對大哥說道：“爸媽的病房在哪兒，我去看看他們，你在這兒歇會兒吧?！?p> 林大海頓了頓，說道：“媽的病房在五樓503，爸平常也在那兒，只是有時候無聊去其他病房串門找不見他。”他還想糊弄過去。
“哥，你別瞞著我了，爸是不是也病了？”北星反問道，弄得大海有點不知所措。
這時，孔叔叔從外面買了晚飯進來，他把袋子擱到桌上：“北星也是大人了，家里的事兒，她有權知道，你們也該一起面對。”他像個大長輩，悉心教導著兄妹倆。
林大海猶猶豫豫，嘆了口氣：“爸是生病了，不過這幾天已經好多了，病房在六樓608，他們還不知道小張的事兒，你待會兒去的話，最好別和他們說?！贝蠛Ｗ谌f森床沿上，看著這兩個年輕人也將將病倒，他作為這個家里唯一的尚且健康的年輕人，可不能再倒下去，一定得挺住！
林北星默默地點點頭，仍是沒有回復。
三人湊活著吃了頓晚飯，打發(fā)了饑腸轆轆的肚子。
孔叔叔叮囑了兄妹倆幾句，隨后回家歇息去了，明天他還要早起，一如既往地發(fā)放物資，做志愿者工作。
結束掛水后，北星拿了孔叔叔給的水果，準備到五樓看看母親。
林大海本想跟著，但是被林北星按下肩膀：“坐下！你就在這兒好好睡一覺，你看看你這黑眼圈，再過兩天豈不是要變成熊貓？正好在這兒看著張萬森?！?p> 打了點滴，吃了晚飯，林北星似乎來了精神，反而像個大姐姐一樣，叮囑著林大海。
晚上10點，樓道里沒有了傍晚時分的吵鬧，安靜中偶爾響起幾句人聲。
張萬森的病房在三樓，林北星沒看到附近有電梯，拐進了昏暗的樓梯口，準備徒步走上樓。
雖說只有2層，但是到了5樓，林北星已經大口喘著粗氣，胸口憋悶，心里發(fā)慌。
沒想到感冒剛好，后遺癥這么嚴重，心臟撲通撲通亂跳。
不過兩層樓梯，便覺得無窮的臺階彎彎繞繞仿佛成了山路十八彎。
林北星回頭再看了眼昏暗的樓道，搖搖頭，感慨自己年紀輕輕就不中用了。
等身體全然康復了，可得好好鍛煉鍛煉。
林媽媽住的是骨科病房，林北星挨個兒過去看房間號。
透過門上的四方窗戶望去，屋內的病人大多吊著腿或胳膊。
“到了?！北毙墙K于看到了那個心心念念的門房號碼，林媽媽悠閑地靠在床頭看著報紙。
她推開門，輕輕踱了進去：“媽?！?p> 聞聲抬頭的是另一位鄰床的阿姨。
那阿姨左右仔細瞧了瞧戴著口罩的林北星，看著不像自家閨女，就轉頭看了眼林媽媽。
林媽媽似乎感受到了兩道定定的目光，她抬起眼，從老花鏡的縫隙里向外瞧著來人。
不過幾秒，她摘下眼鏡，喜不自禁：“呀，是北星嘛？”
“媽，”林北星走近前，兩人相擁無言，靜靜感受親人的溫度。
鄰床阿姨見兩人抱著哭哭啼啼收不住，便調侃道：“害，我說林大姐，你天天念叨著女兒，現在見著了，應該高興才是，怎么抱著仿佛要離別似的?！?p> 林媽媽聽了隔壁病友的話，不好意思地松開了胳膊，讓林北星坐到床邊來。
“這不老了么，情緒不穩(wěn)定……”她抽了張紙巾擦拭眼淚，順帶也給北星抹了抹。
情緒平復后，林媽媽問道：“醫(yī)院怎么放你進來了？聽說現在外面越來越嚴格，可不讓隨便進醫(yī)院。這里現在是交叉感染的高危地帶，你得當心了。”她叮囑道，用手把林北星凌亂的劉海撥正。
林北星調整語氣，心虛地回答說：“媽，你就別操心我了，前幾天感冒早好了，現在身體里已經有了抗體！”她拍拍胸脯，以示病毒現在奈何不了她。
“至于怎么進醫(yī)院……嗯……這個嘛……”她故意壓低聲音，故作隱秘地說道：“你女兒我神通廣大，醫(yī)院里有門路！”
她招招手，示意林媽媽靠近些，然后補充道：“上次我去海邊認識了個釣魚的老頭，他正好在這兒做志愿者呢，我這不想你了么，就拜托他讓我過來?！?p> 林北星自覺這個謊話天衣無縫。
“哎喲，那老頭這個節(jié)骨眼兒還在醫(yī)院做志愿者呢，那真是具備無謂的奉獻精神。不過他特地給你開后門，是不是違背了醫(yī)院的規(guī)矩？”林媽媽心明眼亮，知道林北星有秘密不說，但她也拆穿。
“額……”
“好啦，逗你玩兒呢！去樓上看看你爸吧，他這兩天估計也遭罪不少，你多陪陪他去?！绷謰寢尵尤幌铝酥鹂土睿直毙怯行@訝。
“媽，我再多陪你一會兒……”
“哎呀，媽這兒啥都有，有問題自然會找你大哥，趕緊去看看你爸去，他可是比我還念叨你呢！”
“媽……”林北星還想多說幾句。
“打住，我和你陳阿姨喜歡看的電視劇開始了，你可別打擾我們！”林媽媽嗔怪道。
鄰床的陳阿姨也在后背墊起了兩個枕頭：“小姑娘快去吧，你媽這兒我看著呢，有問題會叫你們?！标惏⒁棠闷疬b控器，打開了電視機。
林北星只得依依不舍地離開了房間。
六樓要比五樓安靜得多，或許是夜半的緣故。
尋著房間號一一找去，林北星終于看到四方窗格里熟悉的面孔。
林爸爸在睡覺，手背上仍舊打著點滴，屋內就他一個病人，顯得有些孤寂。
鄰床空著，但看樣子應該也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