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螢火蟲的墓志銘
在那座被歲月摩挲得滿是故事的軍營里,日子就像個永不疲倦的老鐘擺,“滴答滴答”,穩(wěn)穩(wěn)當當?shù)鼗斡浦?p> 今天變成了昨天,昨天的事兒還在心頭余熱未散,明天又像個急性子,迫不及待地要擠走今天,這般周而復(fù)始,不辭辛勞地重復(fù)著。
春來暑往,營區(qū)外的田野就如同大自然的一塊大畫布,季節(jié)是那最隨性的畫師。春日暖陽一照,枯草像是被施了魔法,從土里探出嫩綠腦袋,怯生生卻又滿是生機,漸漸連成一片翠綠海洋;等秋風起,寒霜落,那綠又慢慢褪去,變回枯黃模樣,耷拉著腦袋,在冷風中瑟瑟發(fā)抖,年復(fù)一年,見證著時光的無情流轉(zhuǎn)。
想當初,戰(zhàn)友們剛進軍營,哪個不是滿腔熱血、心比天高,想著在這片綠色方陣里大展拳腳,闖出一番名堂。
可真到了訓練場上,才知道這軍旅之路滿是荊棘坎坷。就說那次負重長跑,沉重的背囊像座小山壓在背上,肩膀被勒得生疼,雙腿灌了鉛似的,每邁出一步都費勁。小萬累得臉色煞白,嘴唇干裂起皮,汗水順著額頭、臉頰一個勁兒往下淌,眼睛都被糊得快睜不開了,腳步踉蹌,一個不穩(wěn)摔在地上,膝蓋磕破了皮,鮮血滲出來。他心里頭那股子委屈瞬間像決堤洪水,眼眶泛紅,淚水在里頭直打轉(zhuǎn),緊咬著牙,硬是憋著不讓眼淚掉下來,爬起來繼續(xù)跑,那是他第一次嘗到軍旅的“苦”,心里頭對輕松日子的渴望,就像被堵在墻角的困獸,瘋狂撞擊著心房,直發(fā)痛。
還有一回,陣地演練,要在規(guī)定時間內(nèi)穿過那復(fù)雜“敵營”,低姿匍匐前進,地上的沙石、枯枝像尖銳的暗器,劃破手掌、手肘,一道道血口子看著滲人。桅子動作稍慢了些,被班長訓得狗血淋頭,當時心里頭那個不服氣、怨恨吶,覺得班長太嚴苛,臉漲得通紅,攥緊拳頭,可又不敢吱聲,只能憋著一肚子火繼續(xù)練。夜里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滿腦子都是演練時的狼狽樣,想著自己咋這么“愚蠢”,犯那些低級錯誤,那股子懊惱勁兒,像團烏云,壓得人喘不過氣。
可日子久了,這些曾經(jīng)摸爬滾打留下的眼淚、被殘酷現(xiàn)實堵死的渴望,還有那些隱匿在暗處、自己都不愿回想的“愚蠢”時刻,在發(fā)生的當下,就像被命運的大手一把推進記憶匣子,成了今天記憶拼圖里不可或缺的碎片。不管是情愿也好,抗拒也罷;是叛逆地嘟囔過,還是乖乖順從地接受;是曾滿心怨恨,還是后來又深愛這片營地,亦或是變得漠然無感,都被時間這層厚土,悄無聲息地深埋了。
如今,戰(zhàn)友們都習慣了這平凡又不凡的軍旅日常。每天按時出操,聽著響亮口號在營區(qū)上空回蕩,看著五星紅旗迎著朝陽冉冉升起,身姿筆挺,目光莊重,心中滿是敬畏。訓練場上,一招一式,盡顯干練,再苦再累,眉頭都不皺一下。旁人或許覺得這日子清湯寡水、沒啥波瀾,可他們自己清楚,就因為“軍人”這倆字,像道緊箍咒,更是塊金字招牌,賦予他們無上使命。
“咱吶,就是給祖國和平‘作嫁衣裳’的人,得讓千家萬戶能團團圓圓,咱隱身幕后,沒啥可抱怨的?!崩习嚅L常拍著胸脯,目光堅定,語重心長地跟大伙念叨。哪怕知道,在漫長歷史長河里,他們此刻的付出,或許只是不起眼的一粒微塵,掀不起啥驚天大浪,可那又怎樣?每次站崗執(zhí)勤,寒夜冷風像刀子割臉,手腳凍得麻木,可眼睛瞪得像銅鈴,緊盯四周,不放過一絲動靜;面對搶險救災(zāi)任務(wù),洪水猛獸般洶涌,泥石流張牙舞爪,他們沖在最前,扛沙袋、救傷員,累到脫力,受傷流血,都沒一個人退縮。
桅子有次救災(zāi),被滾落石塊砸傷了腿,鮮血直流,隊友們要拉他下去,他眼睛一瞪,吼道:“別管我,先救群眾!”那股子狠勁兒,像頭護犢的老牛,硬是撐著繼續(xù)幫忙轉(zhuǎn)移被困百姓。
因為他們心里都明鏡似的,時代沉甸甸的擔子落在肩頭,這身軍裝就是“軍令狀”,得挺直脊梁扛起來,不管前路啥風雨,都能拍著胸脯說“問心無愧”。他們用熱血青春,在沒有硝煙的戰(zhàn)場,筑起一道堅固城墻,守護著山河安寧、百姓安康,這,就是他們的堅守與擔當。
在那當兵將近十八個月的悠悠時光里,日子就像營區(qū)旁潺潺流淌的小溪,看似波瀾不驚、按部就班地過著,大伙每日遵循著起床號、訓練操課、站崗執(zhí)勤的routine,緊湊又有序。誰都未曾料到,命運會在這看似平靜的日??p隙間,猝不及防地丟下一場驚心動魄、關(guān)乎生死的嚴苛大考驗,恰似晴日里陡然炸響的驚雷,震得整個連隊都晃了三晃。
那天清晨,天空像被水洗過一般湛藍,幾縷薄云悠悠飄蕩,仿若輕柔的紗幔,陽光毫無保留地傾灑而下,暖烘烘、金燦燦的,給營區(qū)披上了一層熠熠生輝的金色鎧甲。戰(zhàn)友們?nèi)缤D前?,早早在操場集結(jié),一個個身著筆挺軍裝,那軍綠的顏色,深沉而莊重,仿佛承載著無數(shù)的使命與榮耀。他們身姿挺拔得如同蒼松,腰桿筆直,雙肩平展,每一步邁出都帶著訓練有素的精準與豪邁,“噠噠噠”,整齊的腳步聲恰似激昂的戰(zhàn)鼓,奏響奮進的樂章。
大伙昂首闊步,下巴微微揚起,眼眸中閃爍著熾熱的光芒,那是對軍旅生活的熱愛、對即將展開訓練的期待,以及身為軍人骨子里不服輸、勇往直前的倔強勁兒。胸膛高高挺起,飽滿得像鼓足勁風的船帆,仿佛能容納下所有的豪情壯志,喊著口號時,更是聲震云霄,“一二一,一二一,聽黨指揮,能打勝仗,作風優(yōu)良!”雄渾有力的聲音在營區(qū)上空盤旋回蕩,驚得枝頭棲息的鳥兒慌亂撲騰翅膀,嘰嘰喳喳叫著四散飛逃,恰似被這磅礴氣勢所震懾。
桅子彼時正在連部辦公室里,埋首于堆積如山的文件資料間,手指熟練地翻閱著紙張,眉頭時而緊皺,時而舒展,正全神貫注梳理著連隊近期的訓練總結(jié)。
冷不丁,外面那漸行漸遠、漸弱的口號聲還在耳畔回響,他心底正回味著戰(zhàn)友們這昂揚抖擻的精氣神,嘴角不自覺上揚,勾勒出一抹欣慰的淺笑,滿腦子想著今兒這訓練場上,大伙肯定又能跟往常一樣,突破自我、收獲滿滿。
可世事無常,不過轉(zhuǎn)瞬之間,仿若一陣凜冽寒風陡然刮過,營區(qū)里驟然喧囂鼎沸,打破了原有的寧靜祥和。幾個衛(wèi)生員的呼喊聲,恰似尖銳急促的警報汽笛,直直穿透墻壁,刺破了辦公室內(nèi)靜謐的氛圍。
“快,準備氧氣袋、擔架、繃帶,動作麻利點!”那聲音,急促得如同密集的暴雨點子敲打著窗欞,一聲緊過一聲,滿是驚惶失措,透著火燒眉毛、十萬火急的緊張氣息,仿佛預(yù)示著一場滅頂之災(zāi)已然降臨。
桅子原本沉浸在文件世界里的思緒,恰似緊繃的琴弦“啪”地一下被利刃斬斷,心臟猛地“咯噔”一跳,一種不祥的預(yù)感如洶涌潮水般瞬間涌上心頭,將他整個人緊緊包裹,陰霾迅速籠罩周身。
“壞了,肯定出事了!”桅子心亂如麻,腦海中瞬間閃過諸多可怕念頭,可身體反應(yīng)比思維更快,他仿若屁股底下裝了彈簧,“嗖”地一下從椅子上彈起,像離弦之箭般一個箭步就沖出了連部辦公室。
那速度快得好似一陣旋風,帶起地上的塵土肆意飛揚,門在身后“哐當”一聲撞在墻上,他卻顧不上分毫,滿心焦急,腳下生風直奔營門口而去。
眨眼間,桅子就趕到了營門口,眼前所見卻讓他一顆心狠狠揪成了一團,好似被一只無形大手狠狠攥住,疼得厲害。只見裝載機的巨大斗子里,郝建寧直挺挺地躺著,面色慘白如紙,毫無一絲血色,雙唇干裂泛白,微微張開,似在艱難喘息,雙眼緊閉,那濃密的眉毛此刻也無力地耷拉著,整個人像被抽去了精氣神,脆弱得仿若一陣微風便能將其吹倒。
宋占波班長守在一旁,平日里他就是連隊里出了名的沉穩(wěn)堅毅“老大哥”,身材魁梧壯碩,肩膀?qū)掗熀駥崳路鹉芸钙鹎Ы镏負?p> 此刻,他卻滿臉焦急,額頭豆大的汗珠滾滾而落,順著那飽經(jīng)日曬的黝黑臉頰滑落,滴在郝建寧身上,眼神里滿是擔憂與緊張,恰似驚濤駭浪在眼眸中翻涌。雙臂像兩道堅固的鐵箍,緊緊環(huán)抱著郝建寧,那力度像是要把自己渾身的力量都源源不斷傳遞給他,嘴里還不停念叨著:“建寧,撐住啊,兄弟,咱們馬上就有救了!”聲音微微顫抖,帶著幾分哽咽,盡顯手足情深。
一旁的劉井東呢,身形略顯單薄,此刻眉頭擰成個大大的疙瘩,眉心處擠出深深的“川”字,嘴角向下撇著,痛苦之色溢于言表。身子斜歪在那兒,一只手捂著胳膊,手指因用力而泛白,嘴里“哼哼”個不停,時不時疼得倒吸一口涼氣,額頭上冷汗直冒,牙關(guān)緊咬,顯然受傷不輕,那模樣看著就讓人心疼。
“怎么回事?”桅子一眼瞧見都是自家連隊的至親戰(zhàn)友,眼眶瞬間泛紅,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心急如焚之下,聲音都不自覺拔高了幾個調(diào)門,帶著幾分顫抖與急切,趕忙上前詢問宋班長道。
宋班長聽到聲音,猛地抬起頭,眼神里還殘留著驚惶,仿若一只受驚的小鹿,他咽了口唾沫,努力平復(fù)著情緒,緩了口氣,一邊輕輕翻動躺在懷里的郝建寧,查看傷勢有無惡化,一邊說道:“陣地上的架子塌了,咱連里面的幾名戰(zhàn)友不小心從將近兩米高的板子上掉了下來,他倆受了些傷?!闭f著,他的大手不自覺地又緊了緊,握住郝建寧的胳膊,像是要以此給予他更多力量與安全感,手指關(guān)節(jié)都因用力而泛白。
“其他戰(zhàn)友怎么樣?都還好吧!”桅子一聽陣地上出事了,情緒瞬間如被點燃的火藥桶般爆發(fā),雙手緊緊攥成拳頭,指關(guān)節(jié)“咔咔”作響,脖子上青筋暴起,像一條條憤怒的小蛇,眼睛瞪得滾圓,死死盯著宋班長,那目光似要在他身上灼出兩個洞來,滿心期盼能聽到令人安心的好消息。
宋班長看著桅子焦急的模樣,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臉上勉強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試圖寬慰桅子,可那笑容里的擔憂與不安,卻像遮不住的烏云,還是清晰地透露出他內(nèi)心的忐忑。他微微搖頭,輕聲說道:“不知道,反正當時一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頭,電工就將作業(yè)面的電都斷了。估計沒什么大事。”可說話間,他的眼睛卻不自覺地飄向陣地方向,透著濃濃的不安。
“不行,我還是有些不放心。得上陣地去看看才踏實。”桅子聽完宋占波班長勉強的回答,眉頭皺得更深,幾乎能夾死一只蒼蠅,咬著牙,嘴里嘟囔著,像是在給自己打氣,更像是下了一道不容置疑的軍令。
說時遲那時快,他拔腿就跑,雙腿如同安裝了馬達,大步流星,那架勢像極了奔赴戰(zhàn)場、無畏生死的勇士,三步并作兩步走,腳底好似生風,呼呼作響,每一步落下都揚起一片塵土,一口氣就跑到了陣地上。
一到作業(yè)面現(xiàn)場,氣氛凝重得仿若能滴出水來,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連長蹲在那兒,平日里他可是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的“鐵漢子”,此刻卻像一尊被寒霜籠罩的雕塑,身形僵硬,動也不動。他雙眼死死盯著作業(yè)面的一個角落,好似要用目光在那兒鉆出個洞來,手里夾著那五塊錢一包的廉價香煙,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霧繚繞升騰,在他身邊筑起一道朦朧虛幻的屏障,可這屏障遮不住他滿臉的愁容與焦慮。每吸一口,煙頭便亮得刺眼,映照著他緊鎖的眉頭,額頭上皺紋深陷,那是擔憂刻下的痕跡,他心里顯然正煎熬著,滿是對戰(zhàn)友安危的揪心,仿若千萬只螞蟻在噬咬內(nèi)心。
指導員站在一旁,身形修長筆挺,面容冷峻嚴肅,平時總是口若懸河,給戰(zhàn)友們做思想工作時妙語連珠,此刻卻一言不發(fā),仿若被施了噤聲咒。他雙眼猶如精密的探照燈,一寸一寸仔細地瞄掃著每一名戰(zhàn)友,嘴里念念有詞,在清點人數(shù),那專注勁兒,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怕漏下誰,錯過任何細微狀況,雙手緊緊握拳,手背青筋隱現(xiàn),彰顯著內(nèi)心的緊張。
其他的班長、排長們也沒閑著,有的扯著嗓子大聲吆喝著清點人數(shù),聲音粗獷嘹亮,在陣地上空回蕩,驚得周邊塵土簌簌而落:“一班的,報數(shù)!”“一、二、三……”“二班的,別落下,快跟上!”一邊揮舞著手,指揮人員清理現(xiàn)場,手上動作麻利又果斷,仿若經(jīng)驗豐富的指揮家,腳下步伐匆匆,在廢墟與人群間穿梭忙碌,忙得不可開交,汗水濕透了后背,衣衫緊緊貼在身上。
與此同時,其他單位的人員在他們主官的帶領(lǐng)下,也像潮水般迅速朝這個部位集結(jié)過來了。有的扛著備用的醫(yī)療物資,身形矯健,跑得氣喘吁吁,額頭上汗珠滾落,打濕了衣領(lǐng),眼神焦急卻堅定,嘴里喊著:“讓一讓,醫(yī)療物資來了!”有的抬著擔架,神色緊張又嚴肅,腳步匆匆,擔架在肩頭微微晃動,隨時準備投入救援,手臂肌肉緊繃,凸顯著力道。大家雖然來自不同單位,可此刻心都緊緊系在一起,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確保戰(zhàn)友們平安無事,應(yīng)對這場突如其來的危機。
陣地上,嘈雜聲、呼喊聲、腳步聲交織在一起,但在這混亂背后,是大家對生命的珍視,對兄弟連隊的守望相助,那濃濃的戰(zhàn)友情誼,在危難時刻,像鋼鐵般堅不可破,熠熠生輝,仿若黑夜里最璀璨的星辰,照亮了這片充滿危機的陣地。
那天,日光毫無保留地傾灑在陣地上,亮晃晃的,晃得人眼睛生疼,可本該與這暖陽相得益彰的熱鬧訓練氛圍,此刻卻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得仿若能攥出水來的壓抑氣息,像一層厚厚的陰霾,死死籠罩著每一寸土地。
兄弟單位的戰(zhàn)友們心急如焚,接到消息的剎那就如同離弦之箭,火速奔赴而來。他們腳步匆匆,帶起陣陣塵土,好似裹挾著千鈞之勢,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關(guān)切,那眼神,猶如緊盯獵物的蒼鷹,銳利且焦急,緊緊鎖住出事的方位。有的肩頭扛著沉甸甸的醫(yī)療物資,勒得肩膀生疼也渾然不覺,手臂上的肌肉因用力而緊繃,凸顯出一道道堅毅的線條;有的穩(wěn)穩(wěn)抬著擔架,雙手緊攥擔架桿,指關(guān)節(jié)都泛白了,仿佛那擔架就是救命的方舟,只要能快一秒抵達,就能多一分生機。
就在這劍拔弩張、人人揪心的當口,一直蹲在作業(yè)面角落的苗連長,好似一尊被愁緒牢牢禁錮的雕像,緩緩站起身來。
苗連長,人到中年,身材魁梧壯碩,平日里那寬闊厚實的脊背,如同巍峨聳立的山峰,總能給戰(zhàn)士們撐起一片安心的天??纱丝?,卻略顯佝僂,像是被無形的重負壓彎了脊梁,往日筆挺的軍裝,也褶皺叢生,滿是疲態(tài)。
他手里緊攥著那根已然抽了半截的香煙,煙火在指縫間明明暗暗地閃爍,恰似他此刻飄搖不定的心緒,每一次閃爍,都映照著他那張滿是疲憊與焦慮的臉龐??v橫交錯的皺紋愈發(fā)深邃,猶如干涸河床里的裂痕,寫滿了歲月的滄桑與此刻的憂心忡忡。他猛吸一口,煙頭瞬間亮起刺目的紅光,辛辣刺鼻的煙霧從口鼻中洶涌噴出,繚繞在身前,模糊了他的面容,恰似他試圖用這繚繞煙霧,遮掩內(nèi)心的驚惶與不安。
稍作停頓后,他清了清嗓子,那聲音,雖說努力透著鎮(zhèn)定,可還是隱隱帶著幾分沙啞,像是破舊風箱發(fā)出的吱呀聲響,強壓著內(nèi)心如驚濤駭浪般的波瀾,開口說道:“沒事!沒事!大家都回自己的崗位吧?!痹捳Z簡短,卻擲地有聲,試圖在這片慌亂中,筑起一道鎮(zhèn)定的壁壘。
兄弟單位的一位排長,個頭雖不高,卻渾身透著一股子干練利落勁兒,身形矯健得如同山林間敏捷的獵豹。此刻,他眼睛瞪得溜圓,滿是疑慮與擔憂,那眼神仿佛在說:“連長,你可別瞞著咱吶!”,往前跨了一大步,雙手不自覺地緊握在腰間,那模樣像極了隨時準備沖鋒陷陣的勇士,高聲問道:“是不是真沒事,苗連長?咱們可都揪心著呢,大家伙兒眼巴巴地趕來,就盼著能幫上忙,可別讓咱們懸著心吶!”聲音洪亮且急切,帶著不容置疑的關(guān)切,在陣地上空回蕩,驚得周邊塵土簌簌而落。
苗連長嘴角艱難地扯起一絲笑,那笑容仿若冬日里殘敗的花朵,比哭還難看,眼睛里透著無奈與逞強,故作鎮(zhèn)定地拍了拍胸脯,那動作帶著幾分虛張聲勢,說道:“真沒事。紅二連的稱號可不是白叫的,啥大風大浪沒見過,這點小波折,我們能扛住。謝謝你們的關(guān)心。都回吧!”話說得斬釘截鐵,每個字都像一顆強行射出的子彈,試圖穿透這凝重的空氣,給兄弟單位吃下一顆定心丸,可又何嘗不是在給自己脆弱的內(nèi)心,注入一劑強行偽裝的“強心針”呢。
然而,誰又能洞悉連長心底那翻江倒海般的復(fù)雜心境呢。他心里跟明鏡似的,這事兒啊,可是連隊自組建以來栽的最大的一個跟頭。
遙想往昔崢嶸歲月,紅二連那可真是榮譽滿身,在軍事演練的“戰(zhàn)場”上,他們沖鋒在前,憑借果敢勇猛與精湛技藝,屢屢斬獲佳績,獎狀錦旗掛滿了榮譽室,是部隊里當之無愧、響當當?shù)摹芭蓬^兵”;在搶險救災(zāi)的危急關(guān)頭,戰(zhàn)士們更是奮不顧身,背著沙袋穿梭在洪水肆虐之地,或是沖進濃煙滾滾的火場,成為守護百姓的堅固堡壘,聲名遠揚。
可如今,這一遭意外,連隊聲譽就像精美絕倫的瓷器被狠狠磕了個大口子,往昔榮耀光芒瞬間黯淡,部隊士氣也如同被銳器戳破的氣球,“嗤”的一聲癟了下去,對連隊往后的全面建設(shè)而言,無疑是個致命打擊,恰似一艘航行在大海的巨輪,突然撞上暗礁,搖搖欲墜。
在部隊,安全問題那可是鐵打的一票否決制,嚴苛得如同高懸頭頂?shù)倪_摩克利斯之劍,稍有差池,便會萬劫不復(fù)。
這就好比下棋,一步走錯,滿盤皆輸,甭管你之前把連隊的軍事訓練經(jīng)營得風生水起,讓戰(zhàn)士們個個練就一身鋼筋鐵骨;思想建設(shè)抓得扎實穩(wěn)固,凝聚起堅如磐石的軍心;亦或是在后勤保障上做到細致入微,讓大伙無后顧之憂。只要在安全這道“紅線”上出了岔子,所有的努力、汗水與心血,就像夢幻泡影,“啪”地一下,消逝得無影無蹤。用部隊那句糙話講,就是“年頭出事,白干一年;年尾出事,一年白干”,這分量,重得如同泰山壓頂,壓得連長每一次呼吸都倍感艱難,滿心都是愧疚與不甘。
當晚,月色如水,冷冷清清地灑在連隊會議室的窗戶上,透著幾分寒意,仿佛也在為白天的變故而哀傷。連長把骨干們召集起來,會議室里燈光昏黃黯淡,像個垂暮老人疲憊的眼眸,勉強照亮著屋內(nèi)眾人。大家圍坐一桌,往日那昂揚的精氣神早已不見蹤影,一個個耷拉著腦袋,好似霜打的茄子,蔫頭巴腦。
連長坐在首位,雙手用力撐著腦袋,大拇指使勁揉著太陽穴,仿佛這樣就能揉散滿心的愁緒,重重地嘆了口氣,那嘆息聲悠長且沉重,帶著無盡的懊惱,開口說道:“幸虧今天的事情只是虛驚一場,沒有造成什么重大的傷亡,兩名受傷的戰(zhàn)士也只是輕傷。這是不幸中的萬幸吶,要是戰(zhàn)士們真有個什么三長兩短,我和指導員脫了這身軍裝事小,關(guān)鍵我們怎么對得起戰(zhàn)士的家庭?。 闭f著,他眼眶泛紅,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那是后怕與愧疚交織的產(chǎn)物,想起受傷戰(zhàn)友那慘白如紙的臉,和他們家人殷切期盼的眼神,心就像被千萬根針扎著,疼得厲害。
指導員坐在一旁,身形修長筆挺,平日里總是面帶微笑,給人如沐春風之感,此刻卻眉頭緊鎖,恰似兩座對峙的山峰,滿臉的自責與憂慮。他接過話茬,右手食指輕輕叩擊著桌面,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噠噠”聲,仿佛在為這場反思敲起警鐘,語氣沉重且誠懇:“是啊,咱們得好好反思反思,到底是哪兒出了漏洞,是日常檢查疏忽了,還是安全培訓不到位,以后絕不能再讓這種事發(fā)生。咱們紅二連,可不能就這么垮了!”目光灼灼,如炬的眼神掃視著在座每一位骨干,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那眼神仿佛在說:“咱們一起,把這難關(guān)扛過去!”
骨干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的低頭沉思,眉頭皺成個“川”字,雙手交叉抱在胸前,沉浸在深深的自責當中;有的滿臉懊悔,牙齒咬著下唇,都快咬出血印子了,恨不得時光倒流,去親手堵住那個要命的“缺口”。小萬,平日里就是個急性子,干活風風火火,此刻更是攥緊了拳頭,“砰”地砸在桌上,桌上的水杯都被震得晃了晃,水濺出幾滴,他咬著牙,脖子上青筋暴起,像一條條憤怒的小蛇,眼眶通紅,嘶吼道:“都怪我,當時要是多留意下架子的牢固性,多檢查幾遍,就不會這樣了。我真是糊涂??!”眼里滿是自責,那眼神中的痛苦與悔恨,仿佛要將自己吞噬,恨不得此刻受重傷的是自己,去換回連隊的安寧與榮耀。
可這事兒的影響,宛如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泛起的漣漪遠遠不止于此。許多戰(zhàn)士經(jīng)歷了那驚魂一刻,就像驚弓之鳥,心有余悸。
平日里上陣地,那是雄赳赳氣昂昂,腳步輕快得如同踩在彈簧上,可如今,一靠近陣地,雙腿就不受控制地直打哆嗦,像兩根篩糠的木棍,眼神里滿是恐懼與抵觸,腦海里不斷回放著架子倒塌的可怕場景,那“嘩啦”一聲巨響,如同惡魔的咆哮,時刻縈繞在耳邊。
部隊領(lǐng)導一看這情況,當機立斷,決定暫時整訓七天,還專門請來了權(quán)威心理專家,盼著能像春風驅(qū)散陰霾一般,給戰(zhàn)友們撫平心底那層厚厚的創(chuàng)傷。
但這么一來,棘手的難題又如影隨形。上級交代的陣地建設(shè)任務(wù),本有著明確的時間表,像一把高懸的倒計時警鐘,催促著大伙馬不停蹄地推進,可眼瞅著在既定時間里要完不成了。這在部隊里,可是天大的事兒,好比戰(zhàn)士上了戰(zhàn)場卻鎩羽而歸,是奇恥大辱啊。
要知道,部隊組建至今,向來是使命必達,軍令如山倒,還從沒栽在任務(wù)完成不了這事上。要是紅二連開了這個“壞頭”,往后走到哪兒,感覺臉上都像被刻上了“孬種”二字,那兩個字仿佛有千斤重,壓得人抬不起頭。
在其他連隊戰(zhàn)友面前,腰桿都直不起來,頭都不敢抬,平日里爽朗的笑聲沒了,自信的步伐也沒了,只剩下滿心的羞愧與不甘,像根尖銳的刺,深深扎在每個紅二連戰(zhàn)士的心尖上,時刻提醒著他們,得振作,得把失去的榮譽奪回來,重鑄紅二連的輝煌。
在連隊被那突如其來的意外事故拖入泥沼,深陷困境的灰暗時刻,愁云仿若厚重無比、密不透風的鉛幕,沉甸甸地、死死地壓在每一個人心頭。
往昔熱鬧喧囂、充滿昂揚斗志的營區(qū),如今仿佛被一層寂靜的寒霜所籠罩,大家走路的腳步都不自覺地變得沉重,交談時的話語也少了往日的爽朗,滿是憂慮與凝重。任務(wù)進度的計劃表,就像一面被風暴摧殘的破帆,殘破不堪,被意外這股惡勢力狠狠拖了后腿,停滯不前。
戰(zhàn)士們心底那層陰影,恰似終年不散、濃得化不開的陰霾,沉甸甸地籠罩著每一顆年輕而熾熱的心,只要一靠近那出事的作業(yè)面,腦海中便不由自主地閃現(xiàn)出架子坍塌的驚悚瞬間,雙腿像被灌了鉛,發(fā)軟打顫。
然而,連隊的骨干、黨員和老兵們,那可都是在槍林彈雨般嚴苛訓練中錘煉出來,在一次次艱難任務(wù)里摸爬滾打成長的鐵骨錚錚、久經(jīng)沙場的“硬漢子”。
他們圍坐在一起,眼神交匯間,滿是不甘與決然,心里頭就像燃著一團熊熊烈火,憋著一股勁兒,想著:“咱紅二連那可是有著光輝歷史、響當當?shù)挠⑿圻B隊吶,啥大風大浪沒見過,從戰(zhàn)火硝煙中走來,在救災(zāi)搶險里奮進,怎能在這點小波折前認慫?關(guān)鍵時刻,決不能掉鏈子,要是因為咱的退縮、懈怠,給連隊建設(shè)抹黑,砸了這塊前輩們用鮮血和汗水鑄就、代代傳承下來的招牌,那咱可就是連隊的罪人!”
眼瞅著士氣低迷,任務(wù)緊迫,黨員突擊隊如同天降神兵,迅速組建起來。王元班長,個頭高高大大,站在人群中就像一棵挺拔的白楊,身姿偉岸,自帶一種讓人安心的沉穩(wěn)氣場。濃眉猶如兩片墨色的柳葉,下的雙眼恰似深邃的寒潭,透著堅毅果敢,平日里話不多,總是默默做事,可一到關(guān)鍵時刻,那沉穩(wěn)勁兒就像巍峨屹立在海邊的定海神針,任它驚濤駭浪,我自巋然不動。
段志超班長,身形矯健靈活,像一只穿梭在山林間的獵豹,動作敏捷利落。臉上常掛著爽朗笑容,一笑起來,眼睛瞇成彎彎的月牙,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給人如沐春風之感,可真干起活來,那股子認真勁兒,就像一位精心雕琢藝術(shù)品的老工匠,細致入微,不放過任何一個瑕疵。
謝勇劍班長,皮膚黝黑發(fā)亮,那是長期在戶外訓練、執(zhí)行任務(wù)被太陽親吻留下的“勛章”,手臂肌肉緊實,如同鍛造精良的鋼鐵,線條剛硬,舉手投足間盡顯干練,仿佛渾身有著使不完的力氣,眼神中透著勇往直前的果敢。
馬強班長,眼神犀利如鷹,眼眸中透著冷峻與睿智,觀察入微,總能在紛繁復(fù)雜、看似毫無頭緒的狀況里,像經(jīng)驗老到的獵手揪出關(guān)鍵問題,一擊即中。
劉立興班長,性格豪爽,嗓門洪亮得如同洪鐘鳴響,一開口就能讓萎靡的士氣為之一振,話語間充滿感染力,仿佛自帶一種魔力,能把大家心底的斗志瞬間點燃。
他們這些“排頭兵”,毫不猶豫地站了出來,身姿筆挺,胸膛高高挺起,宛如一面面迎風招展的旗幟。
王元班長向前跨出一步,大手一揮,扯著嗓子喊道:“咱可不能慫,大伙都瞅瞅,現(xiàn)在連隊正處在懸崖邊上,一步天堂,一步地獄,咱們作為黨員,作為骨干,就得發(fā)揮模范帶頭作用,大伙都記住,‘向我看齊、跟我上’,不管是碰上讓人頭疼的挫折,還是像攔路虎般的困難,咱們第一個沖在前頭,像盾牌一樣擋在前面,給連隊殺出條血路來!”那聲音,鏗鏘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如同洪鐘鳴響,在營區(qū)上空久久回蕩,直鉆進每一個戰(zhàn)士的心窩里,把大伙心底那團原本被陰霾壓抑的火,又“呼啦”一下給點燃了,燒得熾熱滾燙。
他們帶著像桅子這樣,心里頭還抹著厚厚陰影的義務(wù)兵們,再次雄赳赳氣昂昂邁向那“滑鐵盧”之役的作業(yè)面。作業(yè)面此時宛如一個飽經(jīng)滄桑、沉默不語的“戰(zhàn)場”,殘舊的架子歪歪斜斜地矗立著,像是戰(zhàn)敗后垂頭喪氣的士兵,焊接處的鐵銹猶如斑駁的血跡,訴說著曾經(jīng)的傷痛;散落一地的工具,扳手、螺絲刀隨意丟棄在腳邊,在日光的照耀下,投下凌亂的影子,仿佛是戰(zhàn)場上被丟棄的武器,都在無聲訴說著上次的慘痛遭遇。日光毫無憐憫之心,依舊熾熱地灑下,光影斑駁陸離,卻沒能給這蕭瑟冷清之地增添半分生機,反而更襯出幾分死寂與落寞。
大伙一到地兒,沒多廢話,立馬擼起袖子,著手進行安全隱患排查。王元班長貓著腰,那姿勢像極了一只潛伏狩獵的猛虎,全神貫注,眼睛瞪得像銅鈴,死死盯著架子的每一處焊接點,目光猶如探照燈,一寸一寸地仔細查看,手指輕輕觸摸,感受著金屬的溫度與質(zhì)感,嘴里嘟囔著:“這兒可得仔細嘍,不能再出岔子,上次的教訓可都刻在咱心里吶。”
段志超班長則沿著作業(yè)面邊緣,腳步輕盈卻又透著謹慎,像一位走在雷區(qū)的工兵,用腳試探地面的穩(wěn)固程度,時不時蹲下身子,從兜里掏出個小巧的錘子,輕敲地面,耳朵湊近,眉頭緊鎖,神情專注得像在探尋深埋地下的寶藏,不放過任何一絲可疑的聲響。
一番排查后,確認沒啥大問題,大伙緊繃的神經(jīng)才稍稍松了口氣,臉上的凝重之色褪去些許,露出欣慰的笑容?!昂昧耍瑳]啥大礙,咱吸取上次教訓,換個法子來,穩(wěn)扎穩(wěn)打!”謝勇劍班長拍拍手,揚起一片塵土,高聲喊道,聲音里透著自信與豪邁。
說罷,眾人圍坐一起,你一言我一語,討論得熱火朝天,有的手舞足蹈比劃著操作步驟,有的皺著眉頭提出不同見解,爭得面紅耳赤,卻又都是為了找到最完美的方案。最終,結(jié)合之前失誤,敲定新操作方案,旋即又干勁滿滿地開工。
為了搶回那被耽誤的時間,提高作業(yè)效率,戰(zhàn)友們自發(fā)分成三班倒,日夜連軸轉(zhuǎn),吃喝全在作業(yè)面。連長和指導員更是身先士卒,直接把“家”安在了這兒,吃住都窩在這簡陋又艱苦的地方。
白天,太陽像個暴虐的大火爐,毫無保留地釋放著光和熱,烤得人汗流浹背,汗水順著臉頰、脊背不斷滾落,滴在地上瞬間蒸發(fā),留下一圈圈白色的汗?jié)n。他們身著滿是塵土與汗?jié)n的作訓服,衣角隨風飄動,穿梭在作業(yè)區(qū)域,指揮若定,眼睛時刻盯著進度,不放過一絲差錯,時而雙手叉腰,大聲叮囑注意事項,時而親自上手示范操作,動作嫻熟規(guī)范。
夜晚,蚊蟲嗡嗡肆虐,像一群饑餓的吸血鬼,圍著燈光下忙碌的人們亂舞,伺機叮咬。大燈下飛蟲亂舞,碰撞在燈罩上“噼里啪啦”作響。他們困得眼皮直打架,上下眼皮像兩塊磁鐵,拼命想要合攏,就找個角落,靠著器材打個盹,腦袋一點一點的,像小雞啄米,手中還緊緊攥著圖紙或工具,哪怕睡著了也不忘堅守崗位。
渴了,順手擰開水壺,“咕嚕咕嚕”灌上一大口,那水順著嘴角流下,打濕衣衫也顧不上,喉結(jié)快速滾動,只圖能解一時之渴;累了,就狠狠掐一把大腿,刺痛驅(qū)走倦意,接著埋頭苦干,手上動作不停,眼里只有任務(wù),心中只有連隊的榮譽。
桅子負責送飯,每次登上作業(yè)面,看到的場景都讓人心酸又敬佩。有一回,他拎著熱氣騰騰的飯菜趕來,飯菜的香氣在悶熱的空氣中彌漫開來,本以為能讓大家胃口大開,可剛到就瞧見好多戰(zhàn)友靠在墻邊、癱坐在地上,姿勢各異,有的蜷縮著身子,有的四仰八叉,在等飯的間隙,竟都睡著了。
呼嚕聲此起彼伏,有的像老舊風箱“呼哧呼哧”,沉悶又有節(jié)奏;有的像沉悶雷聲,在作業(yè)面回蕩,震得周圍塵土簌簌而落。桅子輕手輕腳地走過去,看著他們疲憊不堪卻又透著倔強的面容,滿臉塵土,像是被歲月和辛勞涂抹了一層迷彩,嘴角還掛著一絲涎水,那是極度困乏的證明,實在不忍心叫醒。
正猶豫間,旁邊一個老兵嘟囔夢話:“快,抓緊弄,不能拖后腿……”桅子眼眶一紅,鼻子發(fā)酸,心里對這些戰(zhàn)友的堅韌又多了幾分敬意。
還有一次,參謀長前來營區(qū)視察,剛踏入作業(yè)面附近,就被一陣震天呼嚕聲吸引。那聲音,穿透力極強,像尖銳的號角,直竄云霄。參謀長先是一愣,臉上露出驚訝之色,隨即嘴角上揚,眼中滿是贊許,幽默地稱贊道:“聽,這就是戰(zhàn)斗力的體現(xiàn)!這呼嚕聲里,可都是戰(zhàn)士們?yōu)檫B隊榮譽拼盡全力的勁兒啊,有這股子拼勁,啥難關(guān)過不去!”
眾人聽聞,相視一笑,原本疲憊的臉上涌起豪情萬丈,眼中閃爍著光芒,心里暗自發(fā)誓,定要讓紅二連重回巔峰,讓榮譽旗幟再次飄揚在這片“戰(zhàn)場”之上,用汗水和努力書寫屬于他們的絕地反擊傳奇。
在那座被歲月與故事填滿,整日被陽光熱烈擁抱、又被汗水反復(fù)浸濕的軍營之中,營房錯落有致地排列著,白墻在日光的長期照耀下,泛起微微的黃暈,透著一股子質(zhì)樸勁兒。操場邊上,幾棵老槐樹舒展著繁茂枝葉,投下一片片斑駁綠蔭,微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似在輕訴著過往的點點滴滴。
每逢閑暇時分,戰(zhàn)友們總愛尋這么一處清涼地兒,或坐或蹲,圍成個不太規(guī)則的圈,話題嘛,就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牽引著,總會不自覺地繞到那個沉甸甸、讓人反復(fù)咂摸滋味的疑問上:“說老實話,當兵是為了什么?”
桅子身形略顯單薄,可渾身透著一股機靈勁兒,此刻他撓撓頭,一頭短發(fā)被撓得亂蓬蓬的,眉頭皺成個深深的“川”字,眼睛瞇縫著,滿是迷茫之色,率先打破了這片刻的沉默,聲音帶著幾分困惑與思索:“咱當初,那可真是一腔熱血,腦袋一熱就扎進部隊來了??扇缃裾骒o下心細究為啥當兵,還真像掉進了一團迷霧,咋都扯不清。說是沖著榮譽吧,像領(lǐng)獎臺上那風光無限的時刻,誰不眼饞吶,可背后得扛多少累、咽下多少苦水,咱心里一點底都沒有,所以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這個。說是為奉獻吧,把大好的青春年華一股腦擱在這兒,遠離家鄉(xiāng),遠離爹娘的噓寒問暖,到底值不值當,咱這心里吶,空落落的,沒個準數(shù),也不知道。說是理想吧,理想這詞兒,進部隊前想得天花亂墜,可真到了里頭,訓練的苦、任務(wù)的難,和當初那抱負好像兩條不搭邊的道,還是迷糊得很,不知道咋回事。說是鍛煉,放著家里舒坦日子不過,跑這兒來‘折騰’,圖啥鍛煉吶,同樣摸不著頭腦,也不知道。那到底是為啥呢?”說著,他攤開雙手,一臉無奈地望向大伙,眼神里滿是求解的渴望。
一旁的小萬,個頭不高,卻生得敦實憨厚,圓圓的臉蛋總是紅撲撲的,此刻正托著腮幫子,目光悠悠地飄向遠方,像是被一根無形的線牽進了回憶的深巷,喃喃自語道:“記得咱還沒進軍營那會兒,在家那可都是被寵上天的主兒。有的是家里的掌上明珠,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爸媽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呵護得無微不至;有的是父母眼中怎么看都看不夠的寶貝兒,哪怕不小心磕著碰著點兒,全家都得緊張半天。哪能想到,如今到了這兒,為了榮譽這看似縹緲虛幻,抓都抓不住的虛名,大家伙能爭得面紅耳赤,像好斗的小公雞,訓練起來更是廢寢忘食,熬夜練體能,大晚上的還在操場上跑圈,累得氣喘吁吁;摳戰(zhàn)術(shù)的時候,趴在地上反復(fù)琢磨,一身泥土也顧不上,就盼著考核的時候能得名次,執(zhí)行任務(wù)受表揚,讓連隊也跟著沾光。為了上頭交代的任務(wù),跟個上了發(fā)條、不知疲倦的陀螺似的,日以繼夜連軸轉(zhuǎn),困得眼皮直打架,上下眼皮跟兩塊磁鐵似的,拼命要合攏,可還是硬撐著,就怕拖了后腿?!毙∪f邊說,邊搖著頭,臉上既有對往昔舒適生活的懷念,更有對當下拼搏日子的感慨。
這時,老班長站起身來,他身材魁梧壯碩,如同一棵蒼勁的古松,經(jīng)風歷雨卻屹立不倒。歲月在他臉上刻下了一道道深淺不一的皺紋,猶如記錄戰(zhàn)功的勛章,每一道都藏著故事。他身著洗得發(fā)白的軍裝,衣角隨風輕輕擺動,抬手抽了口煙,煙頭瞬間亮起紅光,辛辣的煙霧緩緩?fù)鲁?,在空中繞成一個個不規(guī)則的煙圈,恰似他此刻紛雜的思緒。目光深邃而沉穩(wěn),帶著歷經(jīng)世事的通透,接過話茬說道:“依我看吶,這軍旅時光,或許是一段刻在骨子里、滲進血液中,永遠都抹不去的記憶。就像在浩渺廣饒、無邊無際的宇宙里,咱的心吶,起初就像沒頭的蒼蠅,到處漂泊,沒個安穩(wěn)著落??刹筷爡?,就是咱尋覓許久,能安放心靈的溫暖小窩,為了尋到它,咱只能一路摸爬滾打、磕磕絆絆,在汗水與淚水中上下求索。而且,在這兒啊,學到的做人道理、人生哲理,比念多少書、聽多少講座都管用?!崩习嚅L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像一位智慧長者在分享珍貴心得,大伙都豎著耳朵,聽得入神。
“是啊,”另一個老兵附和道,他身形矯健,皮膚黝黑發(fā)亮,是長期戶外訓練留下的“印記”,此刻正坐在一塊石頭上,身體前傾,雙手握拳置于膝頭,神情專注,“在家時,咱可能任性得像脫韁野馬,懶散得像曬著太陽的老貓,不懂規(guī)矩,沒個正形。到這兒,紀律就像孫猴子頭上的緊箍咒,一開始勒得咱頭疼,可慢慢就教會咱守時、服從、團結(jié),啥事兒該做,啥事兒碰都不能碰,這做人做事的規(guī)矩和道理,夠咱嚼一輩子,受益終生吶。還有對生活、前途、路程的態(tài)度,以前遇到點難事,可能就像霜打的茄子,蔫頭巴腦,直接打退堂鼓?,F(xiàn)在呢,再苦再苦,咬咬牙,脊梁骨一挺就扛過去,心里頭明白,路得一步步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刈撸瑝舻靡稽c點踏踏實實地追,沒個捷徑可走?!?p> 桅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眼睛里閃過一絲光亮,像是豁然開朗,撓撓后腦勺說道:“還真是,最大的樂趣就在這奮斗里頭藏著呢。每次訓練,感覺自己快撐不下去的時候,再咬咬牙,突破了極限,那種感覺,就像一下子沖破了烏云,見到了青天,渾身舒暢。完成任務(wù)克服難關(guān)的時候,拿到想要的成績,收獲領(lǐng)導表揚、戰(zhàn)友認可,那股子成就感,比三伏天吃了冰鎮(zhèn)西瓜還甜,從心底直往外冒。而且,咱都不是完人,有缺點、缺這少那的,可這反而成了咱的奔頭,能接著完善自個兒,努力往上夠,這不就是成長、成熟嘛。”桅子越說越激動,臉上洋溢著自信與興奮,雙手不自覺地在空中揮舞,似在描繪著未來奮斗的藍圖。
“就像劉猛寫的書里講的,”小萬猛地拍了下大腿,聲音拔高了幾分,眼神中透著激動與認同,“‘選擇軍隊,不是選擇一種職業(yè)或者事業(yè),或者是一種謀生的手段;選擇軍隊是選擇一種生活方式,,一種理想和忠誠。軍人就是炮灰,但是卻有炮灰的榮譽。許多人可以忽視炮灰的存在,但是它們卻永遠也不能忽視炮灰的榮譽。’咱穿上這身軍裝,就得擔起這份使命,守著這份榮譽,哪怕外界覺得咱是不起眼的‘炮灰’,可咱自己清楚,咱的付出、咱的堅守,那是有分量的,能在歷史長河里留下咱的腳??!”小萬說得慷慨激昂,站起身來,胸脯挺得高高的,目光中閃爍著熾熱的光芒,仿佛周身都被一層無形的豪情籠罩。
在老兵、班長們這般掏心掏肺、推心置腹的討論后,大伙心里頭像是被注入了一劑強心針,之前因那起事故落下的心理陰影,漸漸就像春日暖陽下的積雪,悄無聲息地淡去了。再看那作業(yè)面上,老兵、班長們身姿挺拔得如同白楊,昂首闊步走在前頭,每一步都邁得堅實有力,腳下塵土飛揚,仿佛在奏響一曲激昂的戰(zhàn)歌。他們雙手穩(wěn)穩(wěn)拿起工具,那動作嫻熟而干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像是久經(jīng)沙場的老將拔劍出鞘,果敢決絕。眼神堅毅無畏,恰似出征的將領(lǐng)望向戰(zhàn)場,透著視死如歸的豪邁,那股子一往無前的勁頭,像熊熊燃燒的烈火,驅(qū)散了籠罩在大伙心頭的陰霾,也點燃了眾人心中的斗志。
桅子和戰(zhàn)友們受到這般鼓舞,眼神里原本的怯意瞬間換成了果敢,紛紛主動操起家伙,有的扛起鐵鍬,有的握緊扳手,緊緊跟在老兵、班長們身后,腳步匆匆,帶起一片塵土,如同奔赴戰(zhàn)場的小卒,雖力量單薄,卻滿懷斗志。桅子深吸一口氣,給自己打氣,攥緊了手里的扳手,手心都沁出了汗,那汗水順著扳手滑落,滴在地上,洇濕了一小片塵土。他心里頭默念著:“咱可不能再慫了,跟上,把沒干完的活兒漂亮收尾!”此刻的他,眼神堅定,緊盯前方,仿佛前方就是他們重拾榮耀的戰(zhàn)場,容不得半點退縮。
前行之路,果真是艱險重重、荊棘叢生。頭頂烈日高懸,像個暴虐的大火球,毫無憐憫之心地炙烤著大地,光芒刺眼得讓人眩暈,汗水順著臉頰、脊背一個勁兒往下淌,像一條條奔騰的小溪,滴在地上瞬間沒了蹤影,只留下一圈圈汗?jié)n,仿佛是他們拼搏的印記。
腳下土地崎嶇不平,石子、土塊橫七豎八地散落著,像一個個暗藏的“小陷阱”,稍不留神就崴了腳。時不時有莫名的石子,“嗖”地從高處落下,砸在安全帽上,“砰砰”作響,驚得人心跳漏拍,可沒人退縮,只是下意識地抬頭瞅瞅,確認無大礙后,便繼續(xù)埋頭苦干,那專注的神情,好似周圍的一切干擾都與他們無關(guān)。
作業(yè)時,有的戰(zhàn)友累得手臂酸痛,肌肉像被無數(shù)根針扎著,每抬一下都費勁,手臂顫抖著,可臉上依舊掛著倔強,仍咬牙堅持,揮舞著工具,一下比一下用力,那“嘿喲嘿喲”的號子聲,在作業(yè)面上空回蕩,似在為自己加油助威;有的不小心被尖銳邊角劃破手,鮮血涌出,瞬間染紅了手指,眉頭微微一皺,簡單包扎下,又回到崗位,眼神里透著“輕傷不下火線”的倔強,仿佛這點小傷根本不值一提。即便苦、累、傷、殘、亡這些駭人的“妖魔鬼怪”像不定時炸彈,潛伏在四周,大伙也毫無懼色,默默承受著生活給予的磨難,把這一切都當作是軍旅征程上的“試金石”。
面對現(xiàn)實的百般挑剔,世俗投來的異樣目光,像冰冷的雨水無情地澆在身上,寒徹心扉;貧乏帶來的物質(zhì)匱乏、知識短板,讓任務(wù)推進困難重重,猶如逆水行舟,舉步維艱;失誤后的批評懲罰,像重錘敲在心頭,疼痛難忍,大伙都清醒地忍耐著。
摔倒了,爬起來拍拍土,吸取教訓,調(diào)整方法,心里頭始終憋著股勁:從失敗走向成功,重拾連隊榮耀,讓這身軍裝在拼搏中熠熠生輝,用熱血與汗水書寫屬于他們的軍旅華章,向著心中那片光明昂首挺進。
如今在祖國廣袤無垠的大地上,那一座座雄偉聳立的重要橋梁,似鋼鐵鑄就的巨龍,橫跨江河湖海,連接著城市與鄉(xiāng)村,打通了經(jīng)濟騰飛的脈絡(luò);星羅棋布的水庫,宛如靜謐的碧玉明珠,鑲嵌在山川之間,蓄積著生命之水,潤澤著萬畝良田;還有那蜿蜒進藏的鐵路,如同天路一般,攀越雪山、穿越峽谷,將現(xiàn)代文明送進神秘的高原深處。
每當人們驚嘆于這些宏偉工程的壯麗,贊嘆科技與人力的偉大時,卻鮮有人知曉,它們之中有太多是像桅子和他的戰(zhàn)友們這些當兵的一磚一瓦、一鍬一鎬修起來的。
想當年,初進軍營的他們,哪個不是懷揣著熱血夢想,心比天高呢?誰又能沒有對當將軍、立戰(zhàn)功、揚威名的那份渴望呢?就說在新兵連的時候,大家晚上躺在大通鋪上,眼睛望著黑漆漆的天花板,心里頭卻像燃著一團火。
小萬率先打破寂靜,聲音里透著憧憬和不甘:“咱來當兵,誰不想有朝一日能像古代名將那般,馳騁沙場,掛帥封侯啊,可這軍中競爭激烈,機會哪是說有就有的?!迸赃叺奈ψ虞p嘆了口氣,接話道:“是啊,沒那運氣站在聚光燈下,咱也不能閑著,這些默默無名的活兒,總得有人干,咱既然穿上了這身軍裝,就得擔起這份責?!北娙思娂婞c頭,在昏暗里,眼神中雖有遺憾,卻更透著堅定。
打那以后,他們便一頭扎進那些不為人知的工作里。施工現(xiàn)場,環(huán)境艱苦得如同煉獄一般。橋梁工地上,烈日高懸,毫無遮攔,毒辣的陽光烤得大地滾燙,鐵板似的地面都能把鞋底給融化了,揚起的塵土肆意飛舞,迷住人的眼睛、嗆人的喉嚨。
戰(zhàn)友們卻似不知疲倦的老黃牛,一個個光著膀子,古銅色的脊背在陽光下泛著油亮的光,豆大的汗珠順著脊梁骨、臉頰不停地滾落,砸在地上瞬間沒了蹤影。他們手中緊握鐵鍬,奮力鏟著砂石,每一下都使出渾身解數(shù),手臂上青筋暴起,如同一條條蜿蜒的小蛇,嘴里喊著號子:“一二,一二!”那聲音沙啞卻充滿力量,穿透嘈雜的施工聲,在江面上回蕩。
修水庫時,寒風呼嘯,像刀子般刮過臉頰,割得人生疼。戰(zhàn)友們裹著厚重的軍大衣,可寒意依舊直鉆心底,手腳都被凍得麻木了,操作起工具來不聽使喚。但看著那初具雛形的大壩,想著日后能造福一方百姓,大家咬咬牙,跺跺腳,繼續(xù)忙活,凍紅的鼻子下,呼出的白氣氤氳成一團。
進藏鐵路的修筑現(xiàn)場,更是險象環(huán)生,高山缺氧,每走一步都像背著千斤重擔,胸口悶得厲害,腦袋也昏昏沉沉的。有的戰(zhàn)友走著走著,突然就栽倒在地,面色慘白如紙,嘴唇青紫,可緩過勁兒來,拒絕被送下山,掙扎著起身,堅定地說:“我還能行,這鐵路少我一鍬土都不行!”他們就這般,一步一步,在荒山野嶺間鋪就鋼鐵通道。
“八千里路云和月,幾度征程蕭促足”?;厥淄簦瑧?zhàn)友們帶著孩提時對綠色軍營懵懂的向往,對英雄故事的癡迷,滿懷著憧憬與夢想,告別家鄉(xiāng)熟悉的街巷,辭別父母不舍的目光,從五湖四海匯聚在那火紅的軍旗下。那時的他們,還是滿臉稚氣、青澀懵懂的少年,身形單薄,眼神里透著怯生生的好奇。
時光悠悠流轉(zhuǎn),在嚴苛的訓練與艱苦的勞作中,他們漸漸蛻變。曾經(jīng)在訓練場上,被正步走折磨得苦不堪言,為了走好那標準的十字方步,抬腿、擺臂,一遍又一遍重復(fù),腿腫得像蘿卜,胳膊酸得抬不起來,可誰也沒打退堂鼓。
“咱可不能輸,這點苦都吃不了,還咋當個合格兵!”有人累得直喘氣,還在給自己打氣。日日夜夜的磨礪,讓他們的步伐愈發(fā)穩(wěn)健有力,眼神愈發(fā)堅毅果敢,從毛頭小子磨練成為了穩(wěn)健成熟的老兵,舉手投足間盡顯軍人風范。
那些年,他們用辛勤的汗水肆意揮灑著青春的色彩,在沖鋒的軍旗下,無畏槍炮聲、不懼艱難險阻,一次次沖鋒陷陣。演習場上,槍炮齊鳴,硝煙彌漫,他們?nèi)缑突⒊錾?,穿梭在“槍林彈雨”間,身姿矯健,用拼搏與無畏演奏著一首首無堅不摧的歌;面對搶險救災(zāi)的任務(wù),洪水滔滔、烈火熊熊,他們毫不退縮,赤膽忠心只為護百姓周全,詮釋著軍人本色。
汗水浸濕的衣衫、勝利收獲的鮮花、委屈難過的淚水、嘹亮激昂的號聲、飽含深情的歌聲、令人警醒的槍聲,還有戰(zhàn)友間攜手奮進與激烈角逐,榮譽加身時的驕傲與光輝……樁樁件件,無數(shù)感人至深、難忘終生的事兒,都如同烙印,一一疊印在老兵們的記憶深處。
如今,歲月悄然流逝,部隊的過往在不經(jīng)意間,仿佛隨著那淅淅瀝瀝的細雨聲,漸漸遠去,化作一張張陳舊泛黃的照片,被珍藏在心底某個角落。曾經(jīng)朝夕相伴的“戰(zhàn)友”二字,已然成為了生命中最親切、最溫暖的稱呼,飽含著深情厚誼與熱血青春。只是時光無情,大家最終沿著各自不同的軌道,踏上不同的人生之路。
桅子時常會在某個靜謐的黃昏,坐在自家小院里,望著天邊的晚霞,思緒飄遠。他喃喃自語:“不知道當年那些一起摸爬滾打的戰(zhàn)友們,如今都在何方?。渴窃诜比A都市為生活奔波,還是依舊堅守在某個需要他們的崗位上?”
他的眼神里滿是思念與牽掛,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戰(zhàn)友們熟悉的笑臉、矯健的身姿,想著他們會不會也和自己一樣,在某個不經(jīng)意的瞬間,被一段軍號聲、一句口號,或是一抹軍綠色勾起回憶,回想起那段簡單干凈、純粹真摯、至真至純的友情,然后嘴角微微上揚,沉浸在往昔的美好之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