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滿腦子的信息和混亂,悅風(fēng)步履錯張的離開了那里。甘愿不是甘愿,他叫花冷,可他為何要騙我?難道真的只是他說的那樣嗎?還有南容剛剛說的「我和他們不一樣」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一樣?如何不一樣?難道他們不是出身普通人家嗎?忽然間,悅風(fēng)想起了九年前她剛來到竹愉園的第一天,南容帶她來到那座學(xué)堂小院兒里時跟她說過的話:“創(chuàng)建竹愉園以前,我也是個普通人,是個從草屋檐底下走出來的尋常少年。。?!碑?dāng)初的一字一句如今還如言在耳,可現(xiàn)如今怎么就。。。話鋒一轉(zhuǎn),成了我和他們不一樣了。。。還有花冷,南容說若是有一天我發(fā)現(xiàn)了他的真實(shí)身份,他的什么真實(shí)身份?
一路走,悅風(fēng)腦中的疑問也就越多,呼吸也就越發(fā)沉重,就如同她此刻的步伐一樣。不自覺地,原本要照原路返回房間的悅風(fēng)竟然走到了促織亭,而它的斜對面就是竹愉園的正門。又是不受控地,悅風(fēng)抬腳便朝著大門的方向走去,卻在雙手快要觸碰到木柵欄的時候,右胳膊忽然被人攥住,而后整個人向后一轉(zhuǎn),跌入一個特別結(jié)實(shí)的胸膛里。緊接著她就聽見了一個顫抖的聲音問她道:“你要去哪里?”
“回家?!陛p飄飄的聲音。
“這里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家啊。”抱著她的人收緊了他的雙臂,聲音也比之前更加顫抖、更加激動了。
“可你不是我阿爹?!币琅f聲音輕飄,“我要去找我阿爹和阿娘?!闭f完悅風(fēng)便雙手去拽那人肩膀的衣服,但卻怎樣都拽不開他。
倒是那個人,見懷中之人異常如此,不禁主動放開了她,只是雙手從我的后背轉(zhuǎn)到了我的雙頰處并輕抬起她的腦袋?!皭傦L(fēng)。。。丫頭,”那人的聲音里出現(xiàn)了一絲害怕,“我的丫頭,你到底是怎么了啊,???”
因?yàn)槟X袋在他手里,所以悅風(fēng)只能與那個人對視。好漂亮的一雙眼睛啊,對上的一瞬間,悅風(fēng)在心里不禁有個聲音響起。但是這么好看的一雙眼睛,這么好看的一個人,為何他會如此驚恐,如此害怕呢?而且這雙美眸里因?yàn)橛袦I水的積滿而顯得閃閃發(fā)亮,像極了天上的星星。星星。。。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她心里炸了一下,也讓她瞬間找回了些許的理智?!澳?。。。容?!睈傦L(fēng)輕聲叫道。
那人聽自己如此叫他,喜悅激動之情更是溢于言表,連忙點(diǎn)頭應(yīng)道:“是。。。是,我的丫頭,我是南容,是南容,是你的南容啊?!?p> 一行淚從他那張漂亮的臉上滑落,悅風(fēng)再一次下意識的抬起手極輕極柔的為他擦淚。“不哭,我的南容。”
“不哭,不哭?!币娝纳袂椤顟B(tài)均回來了些,起碼不似剛才那般可怕了,南容終于破涕為笑了。
“花冷呢?”
南容的笑瞬間凝在臉上。
“我今晚本想在你屋里睡,可等到亥時三刻也完全不見你的身影,我害怕你出什么事就出去找你,最后在一片有好多竹子的地方找到了你?!睈傦L(fēng)誠實(shí)的說道,因?yàn)槊鎸λ?,她不會說謊。而南容臉上的震驚她也是可以理解的,因?yàn)閯倓偦ɡ溆芯湓捳f的很對,亥時以后的竹愉園是不會再有人走動的,所以他們的對話也根本不會被外人聽到。
只是,他們?nèi)f萬沒有想到會有悅風(fēng)這個例外。
“你都。。?!蹦先莸谋砬殄e綜復(fù)雜,口吻磕巴,說不成句。
“嗯,”悅風(fēng)點(diǎn)點(diǎn)頭,“都聽見了?!?p> “所以你剛剛是要。。。”南容的聲音再次變得顫抖。
“我本來是要回房的,但不知怎么的就走到這兒來了?!?p> 因?yàn)槟鞘悄阌跓o意識中作出的選擇!南容在心里后怕的想到。
“南容,花冷他。。?!?p> “丫頭,我們今晚不想這些了好咩?嗯?”南容笑著對悅風(fēng)說道,聲音極其溫柔。
似乎還有一種催眠的功效,緊接著,悅風(fēng)便聞到了一陣濃郁的丁香花的味道,而后她就雙眼一閉,昏睡過去了。
再睜眼時已是第二日快上午了。素色的簾帳,素色的床單與被子,遠(yuǎn)處的深色桌布和桌上那套紅色茶具,一切的一切都在表明:這不是悅風(fēng)自己的房間。
“南容。”悅風(fēng)轉(zhuǎn)回目光,看著床邊之人輕聲叫道。
“才看到我啊?!蹦先荨笆軅钡恼f道,“還真是吃醋呢,悅風(fēng)醒來后看到的第一眼竟然不是我呢,虧我還在這里坐了一晚上,心想著等你早上一醒來便能瞧見我呢!結(jié)果。。。唉,腰酸,心痛頭也疼啊。”
“你一晚上。。。沒睡?”悅風(fēng)完全沒想到。
“是啊,你個沒良心的。”說完,南容抬手在悅風(fēng)腦門兒上用力彈了一下。
但其實(shí),是他沒敢睡。除了怕他的丫頭再跑了,還有一個更主要,也是重要的原因:丫頭吧,睡覺不老實(shí),腦袋總是會睡著睡著就從枕頭上掉到床上,以至她第二天總是跟自己喊疼喊酸的。所以從九年前起,他便每天晚上都要到丫頭的房間去看一看,瞧一瞧。但是每次去,也真的是沒有一次例外的,要不就是某妞兒已經(jīng)完全睡到了床上,要不就是正在“掉落”中,而同樣時沒有一次例外的,南容臉上一定會露出無奈又寵溺的笑。幾乎是沒有聲音的走到床邊,把床上的某妞兒重新擺好,放正,而后他會坐在一旁,什么也不說,什么也不做,就那樣安靜坐著,雙眸柔和繾綣的望著自家丫頭的睡顏,嘴角也不自覺地向上而陽,美麗異常。昨晚也不例外,看著看著他就笑了,可是笑著笑著,他的眉頭就又皺了。今晚的那番對話被丫頭聽了去,不知明日她會如何質(zhì)問自己,會不會從此后就厭惡自己、討厭自己了?還是,會想剛剛那樣,離開自己。。。不敢再深想下去,南容低頭深吸了一口氣?!伴L得太妖孽的男孩子啊,不要總是皺眉,不合適的?!卑滋祚R車上一天給自己展眉時說的話忽然間在耳邊響起,哪怕是已經(jīng)成為過去,哪怕是已經(jīng)成為了回憶,可丫頭當(dāng)時那嚴(yán)肅、正經(jīng),甚至是略顯“老成”的口吻和腔調(diào)還是讓他忍不住的笑了出來。
“丫頭?!蓖骠[之后,南容的聲音忽然變得很嚴(yán)肅,很正經(jīng)。
“嗯?”
“昨晚的事,你不想問我些什么嗎?”
“不想?!蔽艺\實(shí)地說道。
“為什么?”南容很是驚訝。
開口回答他之前,悅風(fēng)拿起他的右手放在她的雙掌中,一邊來回玩兒弄著一邊不著急不著慌的說道:“我十三歲就認(rèn)識你了,到今天已經(jīng)整整九年了。這九年里,你從未跟我提起過你的過去,而我也從未問過,不是不好奇,只是不想你難過。而花冷,我昨晚也聽了個大概,事出有因的話,自然不會怪他?!?p> “那。。。甘愿呢?”停頓了些許后,南容問道。
“我不認(rèn)識她?!逼届o的回答。
這次,南容并沒有說什么,他只是盯著那只被丫頭玩來玩去的手看了許久,也沉默了許久。這期間,他們誰都沒有說話,唯一的聲響就是窗外的鳥鳴聲,很脆,很悅耳。
“小時候的甘愿和你一樣,”長久的沉默后,南容忽然開口,也將悅風(fēng)的注意力從他的手上轉(zhuǎn)到了臉上?!耙彩莻€皮膚白白凈凈的,性格和你一樣活潑、外向,也特別喜歡笑的女子。她比花冷小八歲,兩人自小玩兒到大且相互喜歡,卻在花冷準(zhǔn)備提親的前一個月被當(dāng)朝皇帝選中,送去中原嫁入了皇室?!?p> “為什么?”悅風(fēng)驚訝的問道。
“為了罽賓國的利益。。。也是由此,花冷厭倦了皇室的生活,就跑來了這里幫我當(dāng)掌柜的了?!?p> 那這么說,你也是。。。悅風(fēng)看著那雙落寞的眸子,心中不禁念道,畢竟昨晚他曾說過「我和他們不一樣」。他們。。。她心中自是不言而喻,可她亦是早已說過,南容的過去,她既不會問,也不會主動提起,除非有一天他愿意主動告訴她。想至此,悅風(fēng)從床上坐了起來,雙手輕捧他的雙頰,柔聲說道:“南容,人活一世,誰能沒有過去?誰能沒有秘密?你不愿意說的,我自不會勉強(qiáng)你,但是我。。。南容你抬頭看著我,看著我啊。”
南容這才抬起了他那雙眸子,悅風(fēng)不知他是想起了什么,因?yàn)閺倪@雙眸子里,除了落寞,她還讀到了哀傷,是和。。。你自己的過去有關(guān)嗎?不然為何會是這般神態(tài),又為何你的眉頭回皺的和昨日一樣緊,一樣深。而原本到嘴邊的話也被悅風(fēng)改成了一吻,在他眉間的輕輕一吻,似微風(fēng),似羽毛,落在他眉間,也落在了她心里。
“妖孽。。?!彼p聲喚他。
“不要皺眉,不合適的。”他笑著在她腦頂上輕拍了下,口吻軟萌,又可愛。
“記得就好?!?p> “從不敢忘?!?p> 她挑眉看他。
“噗!”的一聲,南容笑了,他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于是改口道:“剛才是我。。。忘了,對不起。但是我發(fā)誓,絕無下次!”
嗯,看著他真誠的表情,重新舒展的眉頭和再次明亮充滿笑意美眸,悅風(fēng)的嘴角再次上揚(yáng)到它滿意的弧度,心臟也相當(dāng)配合的加快了它的“步伐”。只是這一次,悅風(fēng)沒有逃避眼前人或是像以往那般不好意思,而是勇敢地直面于他,在他腦頂上輕拍了下,略微歪著腦袋說道:“對咩,這才對咩,這才是我的好南容咩。乖。”
燦若星辰的笑容過后,南容起身倒了杯水給她,悅風(fēng)雙手接過后大口喝了起來。
“一會兒花冷就回店鋪了,走之前我們一起吃個飯吧。”南容站在床前說道。
“花冷經(jīng)常睡在這兒咩?”忽然間,悅風(fēng)問了一個連她自己都覺得特莫名其妙的問題。
“極偶爾?!陛p柔地幫她擦了擦嘴邊,而后拿過她手里的水杯又放回了原處?!拔蚁冗^去,等會兒你就到飯廳找我們吧。”
悅風(fēng)點(diǎn)了點(diǎn)頭。
又一個溫暖淺笑后,南容緩步離開了。
一炷半香之后,悅風(fēng)穿戴整齊的出現(xiàn)在了飯廳。南容還是那個南容,衣著、笑容一如昨日與剛才,只是在看到花冷的時候,悅風(fēng)稍微有了點(diǎn)兒猶豫和。。。別扭,主要是因?yàn)椴恢撊绾畏Q呼他。所以進(jìn)門好一會兒后她都站在門口再未向前一步,且目光也是直視于他卻半天張不開嘴。
花冷亦是如此。
“就叫他花冷吧,丫頭?!蹦先菀姶宿尉?,主動開口道。
“嗯?”悅風(fēng)看向南容,不解。
南容正朝她這邊走來,臉上帶著好看的淺笑,聲音輕柔地說:“花冷都知道了?!?p> 臉上的表情由不解轉(zhuǎn)變?yōu)榇魷?,而后機(jī)械的轉(zhuǎn)過頭去再次瞧著眼前之人,嘴巴微張。
倒是花冷,他先反應(yīng)過來,也是帶著微笑上前兩步走近于我,說道:“昨天實(shí)在是萬分抱歉,不該開這樣的玩笑于你,還望你這個竹愉園的女主人能夠大人有大量,不要與我這個外人計(jì)較?!?p> “哪里,客氣?!币琅f是呆滯的表情與口吻,然后悅風(fēng)聽見了南容在自己耳旁的輕笑聲以及他在她后腦輕拍了兩下。倒也是神奇,他這兩下輕拍之后,悅風(fēng)竟真的有些“恢復(fù)”了正常。
“那便重新自我介紹一下吧?!被ɡ湔局绷松碜樱p眼比之前略亮了些,臉上的笑容也加深了,整個人都顯得比剛才精神多了?!拔医谢ɡ洌衲耆臍q,是「冷言糖果鋪」和「冷語茶館兒」的。。。代理掌柜的。”
“代理?”悅風(fēng)納悶兒。
花冷先是瞧了一眼南容,笑了一下之后又重新瞧著悅風(fēng),說道:“是啊。你家男人啊,你都不知道他有多懶。店鋪從開張的第一天起他就一直玩兒隱形,進(jìn)貨、查賬、售賣這些他通通不管,更不過問,全部甩手給我一個人。唉,命苦,心累啊。。。”說完,一邊又瞧向南容一邊假裝抹“眼淚”。
悅風(fēng)也轉(zhuǎn)過頭去,卻只瞧見南容笑而不語。
“那也是因?yàn)樗恍湃文惆?,所以才會不管不問吶?!睈傦L(fēng)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
“哈哈。。?!蹦先菰谒磉呅Φ暮荛_心,很燦若星辰。
“你們。。。兩個。。。”花冷憋著一口氣,顫顫巍巍地手一直在拍著自己的胸口。
好像很痛苦,悅風(fēng)瞧著他,在心里默念了一句?!澳先?,他怎么了?”她腦袋微偏,但目光卻不曾移動的問道。
“沒事兒?!蹦先葺p摟住他的丫頭,一邊帶她走向餐桌一邊輕聲說道:“他又一口老血卡在那兒了,不用管他。來,我們吃飯?!狈鏊潞螅先菹仁禽p拍了拍他家丫頭的腦頂,這讓悅風(fēng)想起了當(dāng)年第一次見面的情景,感覺這么多年過去了,自己都快忘了這個輕柔地動作了。所以在他輕拍完她的頭頂后,悅風(fēng)的目光極其自然的轉(zhuǎn)到了那雙深邃美眸上,與它們四目相對的同時,她的嘴角也是隨心而動,弧度自然,恰到好處。南容亦之。隨后他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想吃什么?”他問道。
“胡辣湯?!睕]有任何猶豫,她脫口而出。
“饞貓?!睂櫮绲牡囊宦曋螅先荼阈χ鵀樗?。
就像之前所說的。自她入園以來,她的一日三餐都是由他親手負(fù)責(zé)的,九年來,他不僅養(yǎng)刁了她的口和胃,更是把她飲食上的一些忌口和吃東西的喜好都摸的清清楚楚。就好比此刻桌上的這份兒胡辣湯,從九年前他第一次做給她吃,她便深深地愛上了它!拋開某人的手藝不說,單就說這碗湯,若是冬季喝它,全身溫暖舒適,若是夏季喝它,則大汗淋漓。雖暴熱,但也是種享受,只因?yàn)椤鞘撬龅摹K赃@么多年來,胡辣湯也成了他們家餐桌上“出勤率”最高的一道美食。而至于其他的主食或是果菜,雖然也很美味,但卻都不及一碗胡辣湯在她心里的地位!
南容把盛好的湯輕放在悅風(fēng)面前,又把幾份清淡的小菜往前推了推。“慢吃,不著急哈?!比彳涇浢鹊穆曇糇运叶詡鱽恚膭又?,她聽話的拿起勺筷,專心吃起早飯來。
“誒,卡血的,你回魂兒了沒呀?”忽然間,南容提高了音量,挺直了身子對著門口喊道。“氣兒順了就過來吃飯?!倍蟊悴辉俟芩?,給自己也盛了碗湯,和他的丫頭一起吃早飯。
倒是悅風(fēng),剛被胡辣湯這么一饞,竟把花冷這么一個大活人給忘了!南容的話音一落,她就趕緊轉(zhuǎn)過頭去瞧著花冷。嗯,氣兒不憋了,呼吸也順暢了,手也不顫巍了,看來那口“老血”已然下去了,但是。。。“南容啊,你要不要給他號一脈???”悅風(fēng)轉(zhuǎn)過頭,還是有些擔(dān)憂的說道。
“沒事兒的丫頭,吃你的啊?!庇质穷^頂?shù)膬上螺p怕,又是輕柔軟萌的口吻,悅風(fēng)看著南容一副完全不擔(dān)心的樣子和笑容,便也就不再說什么,繼續(xù)喝她的湯,吃她的東西了。
“南容,我真的,早晚有一天。。?!弊聛淼幕ɡ湟е蟛垩?,憤憤的說道。
“會被我氣死,是不是?”南容很自然的接過花冷的話,順便把木勺遞給他。
“你知道就好?!币琅f是憤憤的花冷,連接木勺都很不友好。
“別這么說,千萬別這么說?!蹦先莺攘丝跍掷^續(xù)說道:“我可沒那個本事?!?p> “切!”花冷“鄙視”了他一眼。
之后,便沒有人再開口說道。而悅風(fēng)的思緒則回到了今天早上還沒起床時,南容對她說起的關(guān)于花冷和甘愿的事情。悄咪咪的抬頭看了一眼正在專心吃東西的花冷,表情正常,胃口也不錯。忽然間,她心里升起了一個疑問:不知花冷現(xiàn)在是作何感想?如果他的甘愿沒有被送走,沒有嫁入中原皇室,如果他們一直在一起的話,也應(yīng)該會像她和南容這般,每天坐在一起,共同吃著尋常菜,聊著沒有營養(yǎng)的對話,每天過著平凡簡單卻很幸福的日子吧。而且按照年齡推算,如果當(dāng)年的事情沒有發(fā)生的話,那花冷與甘愿的孩子也該是到了上學(xué)讀書的年紀(jì)了,多么幸福美好的“一家三口”啊。。。
“唉。。?!辈蛔杂X地,悅風(fēng)竟把心里的那口氣給嘆了出來。
“怎么了?”花冷瞧著她,一臉不解?!俺詵|西還嘆氣,可不好哦。”
唉,又是一口氣,只是這回被她嘆在了心里。。
“是不是吃撐了?”南容問道,“三碗湯兩個餅,今兒早上可是不少吃。”說完還抬起手準(zhǔn)備給我順后背。
“沒有沒有,南容,我沒撐著,沒撐著?!本拍陙?,她第一次拒絕了南容的關(guān)心。而后悅風(fēng)瞥了一眼花冷,依舊狀態(tài)正常,沒有任何不好。
只是,她沒有注意到他臉上的失落和不可思議,以及他懸停在她后背很久都沒有收回的手。
“唉?!庇质菦]忍住的一聲嘆氣。
這回,花冷可是再坐不住了。他雙肘支著桌邊,俯身向前于她,一臉自戀的說道:“怎么,是不是后悔了?不該那么早的認(rèn)識南容。雖然我沒有他的好廚藝,心也不似他那么細(xì),但光就臉來說,我們倆—不分高低吧?”說完,還抿嘴笑了笑。
“沒有!完全沒有?。 睋]揮手,直接把他打回原形,“完全沒得比?。?!”說這話時,我極其認(rèn)真,極其認(rèn)真。
“你倆。。。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兒,一對兒?。 闭f完,花冷又捂著胸口重新坐了回去?!澳悄憧粗覈@什么氣???”
“別問,你會受傷難過的。”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口老血加老痰卡在這兒了好嗎?”花冷忽然提高了嗓門兒,一臉欲哭無淚和“求死不能”的樣子。
“哈哈。。?!皭傦L(fēng)忍俊不禁。
談笑間,音桴步履匆匆的走了進(jìn)來,在南容耳旁輕聲了幾句后,南容猛地一下起身,連話都沒跟他的丫頭和花冷講,徑直的走出了餐廳。音桴再向他二人各自欠身之后,也緊隨著南容出去了。
“看來得是我送你離開了?!蓖T口,悅風(fēng)說道。
“也好。”花冷也瞧著門口,輕聲說道。
而后二人互對了了一眼,共同離開了餐廳。
初夏時節(jié)的竹愉園雖不如盛夏那般綠意盎然,五彩繽紛,可依舊有許多耐不住“性子”的小可愛、小生命們受夠了嚴(yán)冬的酷冷,春季的枯燥冷風(fēng),在天氣才剛剛轉(zhuǎn)暖的初夏便已吐露芬芳,花顏全展了。漫步其中,無需刻意提鼻,因?yàn)闇厝岬摹帮L(fēng)姑娘”會把這些香味兒通通送到你身邊,你的鼻腔,你的體內(nèi),無比舒適,無比愉悅。
“昨天糖果店的事,是我粗魯和失禮,傷害到你,我欠你一個道歉?!被ɡ渫O聛碜⒁曋?,用特別真誠的口吻說道?!皭傦L(fēng),對不起?!?p> 阿娘曾說過,人生在世,沒有不犯錯的,但是認(rèn)錯的態(tài)度遠(yuǎn)比形式重要。所以花冷剛剛的那句道歉,悅風(fēng)絕對相信他是發(fā)自內(nèi)心且認(rèn)真對待的。所以她也站直了身子,雙手扣在身前,一臉微笑的正要開口回他“沒事兒”,可嘴還未張開她就瞧見花冷他緊隨語音而落的竟是朝她深深地一鞠躬!向她這個小丫頭!這可著著實(shí)實(shí)嚇了她一大跳!且不說這是竹愉園,周圍有沒有人,單就是年齡這一塊兒也是讓她萬萬承受不起的?。?p> “別別別。。。千萬別!您這。。。”悅風(fēng)趕忙扶起他,心慌意亂,不知所措的說道。雙手在身前摳來摳去的,兩眼也慌亂的沒個落點(diǎn)。悅風(fēng)自知她現(xiàn)在的樣子一定很囧,很讓人覺得可笑,但是沒有辦法,她就是這樣啊。遇到點(diǎn)兒事情就容易臉紅,心跳加快的,有時候還會不知所措,就像現(xiàn)在。唉,嘆了口氣之后,悅風(fēng)“勇敢”地抬起雙眼,正視前面之人,用體內(nèi)的全部底氣說道:“您能。。。同意我叫您。。?;ɡ?,我就。。。很感激了?!闭f完,悅風(fēng)又是快速的低下了頭,不敢再瞧他。
等了一會兒后,卻沒有聽到任何聲音,莫不是真的生氣了?完了完了,這可咋整?這要是讓南容知道了,那他還不得。。。果然,有些雷池還是越不得,還是先道歉吧。悅風(fēng)在心里默念道。于是她再次抬起頭,雙眼注視著花冷病重新站直了身子,開口剛說了“花前”,輩字還沒吐出來呢,眼前的人卻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雖說也挺好看的吧,但是和南容比,還是遠(yuǎn)差了一大截!嗯,嗯嗯??!而她的那聲「輩」也完全淹沒在花冷那爽朗的笑聲里。也不敢說話,就這么眨眼瞧著他,好家伙,這人這么能笑吶!好家伙,悅風(fēng)在心里默念道。等花冷笑夠了,悅風(fēng)也換上了笑臉,等著他開口說話。
“剛剛嚇到你了吧,不好意思啊。”花冷抹了把眼淚,說道,“我這人就是這樣,笑的時候特別放肆的笑,也不管旁邊是不是有人,更不在乎他們的眼光。”
哭的時候也是特別放肆的哭,悅風(fēng)在心里接話道,沒敢當(dāng)著他的面兒把這話說出來,怕又勾起他的傷心事。
“那說明,前輩也是個率真直性子的人啊,”說完,我們又一起往前走。
“真是不公平!南容比我大了那么多,你都直呼他全名,怎么到了我這兒就成了前輩了?不成不成,太受傷了?!?p> “又要卡血?”悅風(fēng)側(cè)過頭去,半開玩笑的說道。似乎經(jīng)歷了剛才的那場小糾結(jié)后,她能以更輕松、更自然的心態(tài)去面對他了。不過也有可能是他剛剛的大笑吧。
果然,在聽到悅風(fēng)的問話后,花冷捂著胸口倒吸了一口冷氣的瞧著我說道:“簡直。。。跟南容一模一樣的口吻。”
“哈哈。。?!倍髳傦L(fēng)伸出左手對他說道:“第一,南容是我喜歡之人,對喜歡之人當(dāng)然可以直呼其名了。第二,我家南容并沒有比你大很多,只是兩歲好咩?第三,我剛才叫過您全名啊,可您沒理我啊,那我自然認(rèn)為是您不同意,所以就改口叫您前輩嘍?!?p> “蒼天。。。蒼天啊,”花冷「痛心疾首」道:“從前一個南容還不夠,如今連他養(yǎng)的媳婦兒也。。?!?p> “哈哈,客氣,客氣哈?!边@話聽的悅風(fēng)很是舒服和享受。
又來到促織亭了,昨晚的那一幕又極其配合的出現(xiàn)在她腦中。自然的,悅風(fēng)臉上的笑容也逐漸被憂愁取代,腳下的步子也停了下來。昨晚南容在這里的一切她也都還記得清清楚楚,以至到現(xiàn)在,自己都還心有余悸,眼眶發(fā)熱想哭呢,但卻被強(qiáng)咽了回去。
“我很高興?!被ɡ鋸暮竺孀呱蟻恚驹趷傦L(fēng)旁邊,口吻平靜地說道。
因?yàn)閻傦L(fēng)剛剛一直在回想昨晚,所以對于花冷的突然出現(xiàn),突然發(fā)聲以及這沒前沒后的一句話均是沒有反應(yīng)過來。所以她只是側(cè)過臉來瞧著他,等他解答。
沒有回頭,卻像是讀懂了她的心里話。花冷笑著說道:“你不介意年齡之差,且愿意用你的全部人生卻陪他、照顧他,給他愛,逗他開心?!倍蠡ɡ洳呸D(zhuǎn)過頭,目光柔和的瞧著悅風(fēng),臉上笑容依舊的說道:“悅風(fēng),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世人的眼光是他們的事,我只愛我愛之人?!迸e頭三尺有神明,悅風(fēng)絕對發(fā)誓這是她最本心,最真心的話。但她也不得不承認(rèn),剛剛花冷的一番話,也確實(shí)聽的她心里一酸。
“運(yùn)氣這東西,可遇而不可求。但是你很幸運(yùn),南容亦如此。”
這是悅風(fēng)第一次如此正式,如此近距離的接觸花冷,與他交談。自從知道了他和甘愿的事情,悅風(fēng)便一直刻意避免這方面的話題,也因此有些話她是放在嘴里說的,甚至剛剛她還推拒了南容,可沒想到到了這兒還是。。。悅風(fēng)扯動了下嘴角,但依舊什么都沒說,她的目光也仍在看著花冷,等著花冷繼續(xù)說。
或許是花冷自己意識到什么了吧,扯了一個笑之后,他用一種較為輕松的口調(diào)和語氣說道:“南容啊,你別看他現(xiàn)在風(fēng)光無限,衣食無憂的,可當(dāng)年創(chuàng)建竹愉園之前啊也是窮的叮當(dāng)響,整天不是山洞就是樹底下的,吃的也很簡單。當(dāng)然啦,現(xiàn)在吃的也依舊簡單,樸素?!?p> 這是悅風(fēng)第一次從一個外人口中得知南容的過去,所以整個過程中她都雙唇緊閉,雙眼緊盯的看著花冷,雙耳開到最大,眼睛不敢眨,表情極為認(rèn)真、專注。
“一看你的表情啊我就知道,南容他從未跟你講過這些,對嗎?”花冷笑著問我道。
“嗯,”條件反射的點(diǎn)點(diǎn)頭,“也是我從未問過?!?p> “為什么?”花冷很是驚訝,“你們在一起不是一天、兩天,而是九年誒!這么多年,這么多天,這么多個春秋,你們每天朝夕相處,你。。。從未問過他?”
“嗯。”又是點(diǎn)點(diǎn)頭。
“不。。。好奇?”花冷有些難以置信。
“不想。。。他難過?!?p> 似乎是說了什么了不得的話,花冷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間的凝固,且他看像悅風(fēng)的眼神里除了驚訝、震驚外,好像還有一丟丟的。。。審視。四目相視了一會兒后,花冷忽然釋懷了,哈哈兩聲大笑之后,他重新抬眼看著悅風(fēng),說道:“南容此生有妻如你,我真的,真的替他感到開心。悅風(fēng),也謝謝你今日所言,祝福你們。”
“謝謝花冷前輩。”悅風(fēng)亦是真誠且開心的說道。
“所有人都說他是上天的寵兒。不僅生就了一副極好極好的皮囊,更有一副溫柔軟萌的好嗓音,旁人難以企及的儒雅氣質(zhì),美好溫暖至極的笑容,還有他一手創(chuàng)建的竹愉園。。。似乎世人眼里的南容就是個受上天完全寵愛的孩子,別人想要的他全部擁有了。呵,可笑!哪里有什么「寵兒」一說,南容能有今天,全是他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shí)實(shí)的打拼來的!”
悅風(fēng)心下一痛,眉頭也不自覺地緊皺了。但在花冷轉(zhuǎn)過身子來正面對我的時候,她又瞬間松開了眉頭,笑看于他。
“但是這句話我也略微同意,悅風(fēng)可知為何?”
悅風(fēng)搖頭。
“正是因?yàn)槟贻p的時候吃了太多的苦,所以老天終于于心不忍,讓他通過一首小調(diào)找到了你?!?p> 悅風(fēng)感激地對他笑了。
“悅風(fēng),南容不易,以心換心?!倍蠡ɡ涮衷谖壹绨蛏仙陨灾嘏牧讼拢樕氐貙ξ艺f道:“但愿你今日所言,亦是對他一輩子的承諾?!?p> “定不失諾!”悅風(fēng)亦是堅(jiān)定且鄭重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