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媳婦慧看著變了臉色的六子,感覺有些生疏。不禁一愣。
“不行,臨了的時,教頭還特地囑咐,要把守好,這是大事,切莫進入打擾了道長休息。否則我鏢局都除名了。那老怪看著就不像個正常人,陰冷的很。還跟著三個黑袍愣頭青,更加陰冷,真是什么人聚什么人,一窩子不正常人?!?p> 小慧反倒直愣愣端著他,一句話沒有理他。“你瞪我,你瞪我啊,我們認識這么久,才過了門你就開始瞪我……”
“沒有,沒有,姑奶奶,我哪有這膽子啊,你讓我瞪鬼都不敢瞪你啊?!绷油蝗桓杏X大錯,局面完全失控了。
“我都能跟鬼比上了?你這才到你家?guī)滋炝?,都能跟鬼比較上了?”林明也不知道她真生氣還是假裝生氣,也不說話。
“哪跟哪啊,姑奶奶,我還感覺洪奶奶難伺候呢,想不到如今難一百倍了”
“啊,又拿洪奶奶跟我比了”
……
林明看著倆人,兀自拉著錦卉跑了進去。六子本想攔住,又被小慧啼哭難為住了。
這道場好大,小令旗插了好長,倆人走了好一陣,才看見遠遠幾個帳篷,幾團篝火。
倆娃娃只顧向前奔去,臨了,卻緩慢起來,一種緊張的心情開始蔓延。這帳篷外的,分明一個人影,愈發(fā)的清晰了。眼前人或許就是他爸爸,林明也有些激動。
“爸”小錦卉卻叫了出口。
那人一看,壓著嗓子哈哈笑了,一個箭步沖了過來,抱起了錦卉。
是劉叔。林明看了清楚。
錦卉有些哽咽,劉天命一陣激動,突然想到了什么,抱著錦卉要離開。
“孩子,別呆這,快回家去。現(xiàn)在不能呆這兒。”
“為何?。俊眰z娃娃同時問道,林明卻明白了道場不讓進入。他心想這道士們做法伎倆拙劣,洪老爺也能被忽悠至此?
“那些道士做法騙人,什么抓鬼現(xiàn)行,油炸惡鬼,我都門兒清,都是些雕蟲小技,劉叔,洪爺不應該被他們騙了啊?!绷置鬟@指東打西,想點醒劉天命卻說洪老爺,留了面子,擺了事實。
只是劉天命根本不聽。林明也明白口說無憑,想進去端個事實,拿點道士的東西,好當場揭穿,即便沒有東西,他講的那些,道士們也肯定心虛,有他在,肯定不敢繼續(xù)道場的了。于是趁著錦卉,一個箭步溜了進去。劉天命雖然有所防范,但不曾想到他身法如此敏捷,有所疏忽,竟然讓他溜了進去。只是他不曾看到,另外帳篷里,一個身影動了起來。原來道士仿佛這么遠也聽的響動,要去查看。
那屋子里,一個黑袍直愣愣杵在當中,林明一個身法,竄到了跟前,攔著身子就攀到了黑袍頭上,心念這么晚還黑袍捂這般嚴實,不過立馬被請出去前,得讓他來找自己,于是對著里面的臉笑咪咪的打了個招呼。
“道長,參個道可好?”話音剛落,卻被眼前的那張臉震撼住,整個人如冰凍一般呆住了。
那是一張毫無生氣的臉,布滿了一道道青綠色的尸斑,中間那雙死寂般的慘白的眼睛咕嚕一轉,陌生新奇的盯看了林明,一股不可名狀的腥臭之氣迎面撲來。
劉天命一把抓將他抓了下來,也一顧,只是一眼,立馬渾身抽搐,饒是原本有所防范,功力強健,才緩的心神。正看見外面道袍人影竄動,心下大驚,提溜起錦卉,擺了個收聲的手勢,將二人丟了一旁樹后,立馬閃到帳篷前。
“道長?”劉天命定住心神,怕是被到場道長發(fā)現(xiàn)了,如今卻是又看果真看到了道長。
那身著黑袍,后背中間一副亮白八卦衣的道人卻也不言語,一看帳篷,一擺手就是一招,手里東西嗖的一聲飛去,劉天命只當是飛鏢,反身一跳用手一抓,頓時感覺不是暗器,一股熱意直竄掌心,再看時,手里什么都沒有。
道長手里掐訣要繼續(xù)動手,后面洪老爺和幾個人也跟了上來。
“白僵完好,看在丹藥的份上,也罷,也罷?!钡廊四钸秲删?。
原本道人就不肯讓他人見這三個黑袍,饒洪老爺一再保證,道人還是下了手段,若是有人進這帳篷,他也能感知的到。眼下若不是洪老爺趕來,道人手里的決就要念作。
“道長?”洪老爺趕忙打了招呼,道士收了手訣,想到了剛才那一符打了過去,心念那凡人已經吃了一符,心下也釋然。
“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皆是些喪密失信之輩?!钡朗縼G了句話,轉身便走。
洪老爺趕忙看向天命,劉天命也明白他意思是問他進去與否了。當下只能微點頭。
洪老爺甩袖而回,讓一鏢頭看管這里。劉天命自覺理虧,趕忙讓鏢頭送洪爺回帳篷替他說兩句,轉身的功夫,將倆娃娃又送了幾步,分身回去,跟著去給洪老爺賠罪。
原來道人早在帳篷下了符界,若是有人進入,他便可知,只是他人哪里知曉。劉天命自然不知道人帳篷的防范手段,林明也是多有僥幸,不然道人那一下子,肯定打他身去。
林明卻被剛那一幕震住,只覺滿腦震撼,原本和錦卉蹲在墻角處,卻潛意識里也將劉天命接鏢觀的清楚??礃幼邮墙拥搅耍瑓s又不見了鏢,又沒發(fā)現(xiàn)劉叔有異樣。錦卉縱然不懂武術,只念父親,不覺其他。
那黑袍下的一幕果真嚇人,一路上林明回想又回想,越發(fā)驚恐,甚至連找父親都忘了。林媽媽還在用模子裝了胰子成型。見孩子正欲熱飯,看他直接上床卻也由他入睡。林明只是躺在床上,不能安歇。
月隱如晦,床上林明兀的獨自言語,神情愈發(fā)驚恐,只是這表情在這娃娃臉色,卻顯得恐怖而猙獰。
“那黑袍一臉陰氣,皮膚像腐爛的生肉,兩個瞳仁無神,比那死去的人一般,陰冷發(fā)寒,卻可以轉動來盯著我,哪里有一絲生氣。那尸斑,那尸斑,那尸斑不是……”鬼者思索著。
“是死人,是鬼?!比苏叩?。
“那黑袍可是站在那里的。為何會是那樣的臉?為何倆眼珠比死人還要無神,如死掉幾年一般,那渾身一股腐臭散發(fā)。若是死人,為何那樣,若不是,又怎會如此?”
“是死人,是鬼。我從未見過那般長相,像是死了幾年的尸體,卻被人挖了出來?!?p> “這樣也就說明,為何不進村了?可是為何回來前先舉辦個法事?”鬼者念叨,只是渾身愈發(fā)顫抖。
“不知道。那死人眼珠會動,卻是翻腥的白眼,比死人的腐爛眼珠還要嚇人。”
“說不通,說不通,這世界哪里有死人那樣。但是,怎么會哪個樣子。這世界沒有鬼。這世界沒有鬼。沒有道理,這世界沒有鬼。為何沒有血色?這世界沒有鬼。為何瞳孔無光?這世界沒有鬼。TMD這道士到底有何伎倆?”
“明明是個死人。明明是個鬼。”
……
村口處,錦卉母親和她爺爺找錦卉尋了過來。
道士開始做法,五色旗迎風搖擺,中間三個鬼幡劇烈晃動,三個黑袍被裹的嚴實,一步以步繞著轉圈。
是夜,月隱于云,林家屋子里,林媽媽正熟睡去,黑夜中,林明突然睜眼,摸著黑悄然出了門。如夢囈一般。
道場里,法壇前,道士身著黑袍,袍中間那亮白的八卦圖案瑩然若有光。只見道人念咒語、灑凈、焚符,祭起一副三雌斬邪劍。那劍如被繩索牽引了一般,在空中上下翻轉。
道場外,遠處趕來的錦卉母劉氏正遠遠看見了劉天命,劉老爺子也看了出神。劉氏一見了那朝思暮想之人,便哭喪般叫了聲他名字。
劉老爺子看道士做法,正要她閉嘴,生怕打擾了道長。只是劉氏昨日里也觀的林明斗的那燒黃符的道士逃之夭夭,又聽聞了幾樁道人輕薄了良家的丑事,早就對道士輕視幾多,眼下丈夫近在眼前,更哪顧得上。
林明也趁著暗夜跑到這里,直直向那黑袍爬去。篝火陣陣,法壇燭光點點,隱晦的月光透著云出了些光,印著些點點的光亮,林明為看的清楚,只是向前爬去,近處卻感覺腿腳發(fā)麻,一股恐懼襲來,直到看到黑袍走動,才略大了膽子向前。
他要看下那張臉。
他要證明下,這世界沒有鬼。
埋頭向前,沿著草叢一步步爬了過去,他嘴里不斷念叨著這世界沒有鬼,可是爬著的兩腿兩手卻不住顫抖,頭也僵硬起來,抬不起頭,卻也只是向前爬去。
他要將最后的力氣都使出來,心下暗示,越是遠處,越是看不清,越是恐怖,近些,近些,能看清花樣和手段。
一步,一步。近些,再近些,要仔細看清那騙人的花樣。
當看到黑袍近在眼前時候,頂著發(fā)麻的頭皮,咬碎牙一般,轉了頭向上看去。
直到看了那一眼之下,整個人都愣那里,一動也動不了。
只見那三個黑袍,一副面色發(fā)紫,臉上沾著血,臉皮新爛。
一副枯槁臉頰,有個蛆蟲樣的鼻孔里蠕動,兩個死眼珠翻動轉看
一副白骨骷髏,陰森森的白骨上面,兩個眼窟窿處,兩點熒光如鬼火閃爍。
三個被黑袍遮擋,加之那做法的道人也不讓近前,旁人倒是無法瞧見。
林明嚇的呆呆的趴在那里,哪里有半分力氣。只是這里草叢茂密,地勢又高,他身形瘦小,也好藏身,只是那三個黑袍卻瞧的他個仔細,卻也好似被道人牽制,沒有動作。
道士只覺黑袍有異,一眼望去卻也沒發(fā)現(xiàn)林明。
劉氏又喚一聲,法壇后劉天命奔了過來。道士順手就是一下,黑夜里只見黃色一閃,向劉氏飛去,劉天命武功不凡,如抓飛鏢般卻又空中抓了一下。
不是飛鏢,卻是符箓。
道士見又是那廝。心道中了兩次,找死。
劉老爺子見狀,雖然不明,也覺得冒犯了道長,恨的牙痛,抽搐著用掌拍了下劉氏,撲通一下給道長跪了下來。劉天命緊著照做,劉氏本不依,卻也在劉天命的手勁下爬了下去。
道士見狀,念法事不可中斷,也無暇顧及他們,繼續(xù)做法。
……
東方即白,黎明前夕道士做法完畢,收拾器皿。三個黑袍從壇高處各自下來。道士三副黃紙,蓋住了樣貌,又將斗笠披掛上后,方轉身對道場下的洪老爺行禮。
“無量天尊,貧道告辭。”說完黑袍一甩,轉身便走,那亮白的八卦圖案漸行漸遠,洪老爺本欲想留卻不理,于是親自迎送。卻不想那道人腳力好生了得,幾步便身形閃遁,早將洪爺丟下,不一會兒便消失在遠方。
洪老爺率眾人進了村子,早有洪奶奶安排妥當,敲鑼打鼓,好不熱鬧。
林媽媽也在人群之中,只是尋不得林天峰,卻被告知林明病倒,急忙尋了村口。
林明一晚上失魂般躺在草叢里,偶感風寒。原本練武,只是沒了精氣神,哪里運的起內脈氣流抵御寒冷,整個人如失去了魂魄,沒了半點生氣。
林媽媽趕忙將娃抱了回去,隨即熬煮姜湯中藥,卻也沒功夫再去鏢局。卻也只能等那位過來。
日上三竿,正午時分,林媽看林明好了些精神,正要去鏢局看看,卻聽的門外一人腳步匆匆而來。心里自下反而慌張了起來。
隨著腳步臨近,竟然是小瞇眼喘著嚷了起來。
“不好了,劉天命跳河死了?!?p> “當真?好好的人,怎么才來就跳河了?”
“當真?!辈[眼說著,“嫂子,本來韓老爺和老奶是要來你這的,中途轉了去?!?p> “洪爺他們?yōu)楹蝸砦疫@?”
“天峰哥,他,”瞇眼看著林媽媽的眼睛,卻也不敢言語。
“快說?!绷謰寢屩庇檬峙拇蛄怂幌?p> “這本來是韓老爺親自說的,小的耳尖,聽了些,不一定真切啊?!?p> “天峰哥,他沒有回來,他在送鏢時候,死了。”
“你再說遍?”林媽媽兩手緊緊的拽著那瞇眼的胳膊,仿佛使勁了一生的力氣。
“天峰哥,他在送鏢時,死了。”
“你說什么?”林明從床上翻了起來。林媽媽卻軟癱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