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死了!
怎么死的,張正道還沒弄明白,趕緊去讓張六趕去獅子樓,將孫三和陸小乙叫過來。
張六又騎著駑馬去了。
正堂內(nèi),武松沉默不語,只是祭奠武大。
張正道一時也不敢胡亂開口,跟著燒了些冥錢,澆了幾杯奠酒。
此刻,除了迎兒那丫頭的哭泣聲外,便再無其余聲音。
姚二郎嘆了口氣,說道:“武大哥躺著床上,惦念著你這個兄弟,他還說,一直想要幫你討個媳婦,早些成家,卻沒甚么能力?!?p> “大哥!”
武松眼睛紅腫,再次放聲痛哭。
張正道卻在心里窩火,怎地武大還是逃離不了這身死的宿命,他早已給武大化解了災(zāi)禍之源,怎地還會如此。
又過了一個時辰,孫三并著陸小乙二人共騎一馬而來。
見到武松,這二人俱是跪地祭拜武大。
“武大哥究竟是怎么死的?”張正道寒聲問道。
孫三和陸小乙垂下頭顱,不敢看他。
“說話啊,啞巴了?”張正道叫嚷道。
半晌,孫三才抬起頭,臉上還有些淤青,只是張正道正在大動肝火之中,也沒有留意。
“大官人,武二哥,我對不住你們,沒有看好獅子樓?!睂O三期期艾艾道:“自從你們離開清河縣,本來一切都和以前那般,沒發(fā)生什么事情?!?p> “直到那晚,那陽谷縣的西門慶,來到店里,醉酒鬧事,打砸了獅子樓,武大哥便是被他踹了兩腳,而后因為火燭滅掉,在黑夜里,看不見人,又被哄亂的人群,踩了幾腳,傷了五臟六腑,連著請了幾個郎中,都說無藥可醫(yī),沒熬過去……”孫三還未說完,張正道氣的生怒,直接一個嘴巴扇在他的臉上。
“啪!”
孫三嘴巴紅腫起來,卻不敢反駁。
張正道大叫道:“你是干什么吃的,那西門慶醉酒鬧事,將他打出去不就完了,你們這么多人,連他一個醉酒之人,都料理不了么?你們是他娘的廢物嗎?”
“???”張正道真是氣急敗壞,又看向陸小乙,喝罵道:“陸小乙,我養(yǎng)你只是叫你吃干飯的么,什么‘花胳膊’,連個酒鬼都趕不走?”
陸小乙心中亦是極其委屈,那西門慶拳腳好生了得,再加上店里的燭火盡被打滅,黑暗之中,人群慌亂,哪里顧得上武大。
張正道罵完二人,發(fā)泄一通脾氣后,卻是先自己泄了氣,他頹然坐在地上,久久無語。
武松這時問道:“你說,我大哥他,先是被那西門慶踹了兩腳?”
孫三捂著臉回道:“嘶……武二哥,那日晚上,武大哥送炊餅來,在店里與伙計商量自家那婚事,下樓之后,碰巧那西門慶正在打砸,是逢人便打,我等沒有阻攔住他,皆是被他打翻在地,武大哥也是被他打翻在地上,黑暗里,又不知道被何人踩了,所以這才……”
武大先是被西門慶打翻在地,黑夜里,又被人踩踏,傷了五臟六腑,這才暴病而亡。
張正道此刻真是想死的心都有,怎地這般倒霉,死了誰都行,就是武大不能死。
若是武大要死,死在哪里都行,就是不能死在自己的獅子樓。
可世事就是這般無常,命運(yùn)就是這般可笑。
武大偏偏死在自家的獅子樓里。
看向武松,見他陰沉著一張臉,似是胸中正在醞釀惡氣,張正道急忙又問道:“你們有沒有去報官,緝拿那西門慶?”
孫三苦笑道:“大官人,那李知縣不收小人的狀子,只推說西門慶不是本縣之人,縣衙無權(quán)緝拿,讓小人去巡檢司告,可是小人去找了吳巡檢,他雖是接了狀子,但是吳巡檢也直言告訴小人,他那邊只負(fù)責(zé)緝捕盜賊和在逃殺人犯,而且還要向州府提請,拿到海捕蝶文后,才能去緝拿那西門慶?!?p> “而且,那時候武大哥還沒有死,只是受傷躺在床上,這過了這么多時日,也不見州府那邊的蝶文批下來,吳巡檢也告知過小人,他這邊怕是難辦此事?!睂O三接著道。
“我日!”張正道再爆一句粗口。
“這他娘的大宋律令,怎地這般可笑?!睆堈揽偹忝靼?,為何百姓難與官斗,這他娘的上下兩張口,怎么都是他們說的算。
“沒有使上銀錢嗎?”張正道又問。
陸小乙回道:“大官人,我們找了縣丞樂和安,也使了一百兩銀子,他是收下了,但是卻清楚的告訴小人,西門慶乃是陽谷縣人,本縣確實無權(quán)緝捕,只能發(fā)文讓巡檢司去辦,至于能不能到那陽谷縣去抓人,也要看州府給不給蝶文,若是給了蝶文,才能抓人?!?p> “那樂縣丞也說了,這件事即便州府給了蝶文,頂多算是判他一個醉酒鬧事,毀壞財物,只要西門慶那邊賠些銀兩,就不會有什么事情,連板子都不會打。”
“樂縣丞還說,大宋律法規(guī)定,‘諸道巡檢捕盜使臣,凡獲寇盜,不得先行拷訊,即送所屬州府?!簿褪钦f,那西門慶即便是按盜寇罪名被巡檢司拿了,也不能拷打,要送去州府審判?!睂O三一口氣將自己打聽到的實情,都說了出來。
“樂縣丞告訴小人,此事還要去那陽谷縣狀告,方才有用,但是他也與小人實話講,這件事,若是陽谷縣接了狀子,頂多也就是判他賠償些銀錢了事,那西門慶照樣逍遙自在?!睂O三又道。
“我……”張正道默然無語,這與后世又有何分別?
打傷出人命,賠錢就可了事,有些人甚至可以逍遙法外,不受懲戒!
姚二郎卻問道:“若是陽谷縣不接狀子呢?”
孫三搖頭苦道:“若是那縣令不接狀子,這事便也就不了了之,自認(rèn)倒霉?!?p> 武松依舊在沉默不語,他久與縣衙打交道,自是明白這里面的一些門道,縣令李達(dá)天和縣丞樂和安,雖是對他器重,但是這件事確實也沒有辦法。
按大宋律令,此事還是由陽谷縣受理,但是那樂和安說的也是實情,即便陽谷縣審理了此案,只怕也是判西門慶賠錢,不會將他怎樣。
畢竟,武大不是當(dāng)場殞命,而是三個月之后才死,算不上西門慶殺人。
張正道看向武松,心中直打鼓,莫非這就是命?
這武松與西門慶是今生宿敵,即便怎么化解,也逃脫不了他二人之間的恩怨糾纏。
再一想到西門慶,張正道罵道:“這西門慶待在他那陽谷縣不行,沒事跑到獅子樓去做甚?”
陸小乙回道:“聽說那夜西門慶之前連去了幾家勾欄,都被拒之門外,不讓他嫖宿粉頭,說是有人傳出,西門慶得了花柳病,所以這才來了獅子樓,醉酒傷人?!?p> “我……”張正道滿是愕然,不知道這事的根源,要不要算到他自己頭上。